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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还是很好地把姜予安心里那些不舒服的情绪全部勾带出来。
那些逼迫自己不要多想、是应该理解的坏情绪,都在这顿饭的欢声笑语中一一揭过去。
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被夸赞。
哪怕是虚情假意,称赞都是让人开心的言语。
何况舅舅和舅妈才不是虚情假意。
他们热枕地表达他们的关心,在吃饭之间的举止行为足够表现出他们的尊重和对小辈的关怀。
哪怕是成熟稳重的大哥商承,在他们面前依旧如同小孩一般,该骂他就骂、该夸他就夸。
比如商承没动筷子就搁置下,摸出手机滑动了两下,就被舅舅教训;又比如他手痒摸出一支烟出来,都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尖过过心里头的瘾,照旧被舅妈骂了一句。
而乖乖吃饭、没有任何忌口的姜予安,则是从头被夸赞到吃饭结束。
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落下过。
甚至在看到大哥吃瘪的时候,笑得最为开怀。
毕竟在大家心里,商承虽然是同辈,可始终存着几分敬畏之心,是一位跟长辈差不多存在的兄长。
难得看到这样有威严的兄长吃瘪,自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单单是姜予安,时景看到商承被骂,同样也笑出了声。
不过下一秒就轮到他。
时盛没好气,轻轻哼了一声说:“你还有脸笑,自己什么德行?你大哥是压力大,偶尔控制不住才会抽支烟,你呢?没见你做点什么事情,还敢烟酒都来。”
时景不服气:“爸,我怎么就没做什么事情了?我正经职业,保护市民好吧!”
时盛轻嗤,“连你妹妹都保护不了,还保护别人?”
时景:“……”这话他还真没办法接。
甚至在这四年的时间里,他也无数次在愧疚地反省自己。
他真的尽好自己的职责了么?
如果他真的做到了最好,怎么会连自己的妹妹都没有办法保护?
他就这样一步步往前走,收到过许多锦旗和感谢信,可仍然会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
直到好消息传来,才没有再被噩梦缠绕。
不过时盛的这句无心言语,依旧是勾起时景许多不好的回忆。
好在姜予安及时把这个话题给绕过去,重新让大家的关注点集中在大哥身上。
当宛如高山之岭的大哥也被批评,便像是雪山上的白玉融化,露出他本来的面目,会可爱很多。
接地气的大哥,才是真正的好大哥!
酒过三巡,这顿饭也彻底结束。
姜予安开车送他们,没有办法,大哥陪着舅舅一起喝了点酒。
表哥倒是没喝,只是单位里忽然有事,接到命令让他赶紧回去,也不用她送。
容城夜里的冷风一吹,也将这些热闹吹散许多。
想到明天即将要面临的事情,姜予安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很多。
烦捏。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商承忽然睁开眼睛。
车子以正常的速度行驶在马路上,周围的路灯徐徐倒退。
他偏头看了开车的姑娘一眼,淡声问:“在烦心明天的事情?”
在能力比自己强大的兄长面前,姜予安不会逞能。
她闷闷‘嗯’了一声,“是啊,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他。我就想以后的日子平平常常过着,偶尔过节的时候就和家里人聚一聚,像刚刚和舅舅他们吃饭一样,说点和平时不一样的家庭闲话,甚至还可以打趣你两声。”
可和傅聿城待在一起就不行。
不可否认,这四年和这个男人住在一起,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可仔细回头看看,和他住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和好朋友合租在一起,再不可能有其他的感情。
更不可能像家里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宣泄情绪。
厌恶的情绪在心里滋生蔓延,自然而然让人生出想要逃避的心思。
如果可以停留在今晚就好了。
如果明天可以不用到来就好了。
她这样想。
不过日月更迭、斗转星移,时间依旧在一点一滴、一分一秒地走向明天。
“他既然有要求,肯定不会轻举妄动,所以那位王小姐的安全可以放心。而且听安安的你描述,那位王小姐应该是一位聪明人,只要配合傅聿城的话,不会有事的。
明天见面,就暂时按我们商议的那样,先稳住傅聿城,确保王小姐能够平安就行。你如果觉得愧疚,后续的补偿我让MRC的法务做出一个条例来,一定会让你朋友满意。
至于傅聿城那边……”
商承冷静说着,但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只能给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至于傅聿城,等明天谈判的结果出来,再做打算。不过小妹也不用过于担心,今时不同往日,不会再让你离开家的。”
姜予安偏头看了商承一眼。
讲实话,大哥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可靠。
哪怕是喝了酒有点微醺的感觉,可是说话依旧不紧不慢的,听着让人很安心。
但姜予安烦心的并非是他说的这些。
在容城,这记定心丸她早就吃下。
她所烦心的,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傅聿城这个人。
有时候惧怕的并非是前方的高山深水,击垮人心的,也并非是劳苦和辛累。
让人倒下来的,是自己觉得自己不行。
是那些难以控住的厌烦情绪。
是不受控制的爱。
是早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恨。
如果有的选择,她宁愿在有体能差距的基础上和傅聿城打一架,而不是要在一家咖啡厅里,面带笑容地和他商议以后。
她并不希望,她的以后有他的存在。
可这世上诸多事,总是事事不由人。
姜予安在睡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然后在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里浅浅睡过去。
次日阳光透过主卧的纱窗洒进来,她尚且有些恍惚。
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人,恨不得再睡过去。
她蒙着被子将自己藏在黑暗之中。
三分钟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