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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自己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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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王府。

    书房门外轻轻有人敲门,等了半晌没有应声,近身侍卫总长悄悄的推门而进,在伏案而歇的香王前十步远的地方静静的站着。

    香王头一点,从迷顿中惊醒,看见来人,淡淡的问道:“去而又来,可是有事?”

    “王爷,皇上动手了。”

    突然一阵静默,好半晌儿,香王轻叹出一口气,脸上突然布满了疲惫,身子无力的往后靠着,目光看着书房明灭晃动的烛光。

    “都动了哪里?”

    “御府。现在两方人马已经处于僵持之中;不过……”来人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香王抬眼看着他。

    “不过,城中突然增加了不少的兵力,据打探,革马东桑部落的察尔哈王子已经不在城内,去向不明。”

    香王突然大笑起来,露出一对迷人的酒窝,下人一时愣住,从来没有看见大笑的王爷,更不知王爷的脸颊上居然有酒窝。

    总觉得似乎哪里见过……

    瑾容郡主!

    香王起身,目光灼然,“下去让军队原地待命,随时听我调遣。”总是要对上的,皇兄耐不住了吧。

    等吧,皇上等不下去了,他可以等,等到最合适的时机。

    只要他现在出动一丁点的兵力,就会被冠以篡逆的大罪,手里的军队并没有全数拉到京城,此时不宜妄动,不宜妄动埃

    皇上这是在逼他出手,而他香王要的不是这个时机。他要等着革马东桑的大举进犯,唯有那时才是他真正撒网的时候。

    五天而已,他耐得住性子。

    一轮明月高悬,眼看风波暗涌的一夜快要迎来新一天的朝霞,他站在书房的窗前,期望御府的当家老爷御南风能够挺过这五天。

    几百里外的山村,欢腾了一夜的村民请出御哥一方所有的人,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跳起了简单而欢快的舞蹈,纯朴而韵味十足的山调调从村民的男女老少口中哼唱出来,别有一番悠然南山的味道,没有争斗、没有恐慌,只有无尽的欢乐……

    听着,听着,御哥突然眼神黯然,心细的宝妹跳着舞步蹭到他身边,担忧的看着他,“小爹爹,你怎么了?”

    御哥垂首看着她笑了笑,“我想你爷爷了。”

    御哥和宝妹悄悄的从人群中退了下去,在一处稍稍安静的地方,随意的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一块大石头。

    从半山腰的地方俯视高地山谷,夜凉如水的秋叶更添一份萧索和怅然。

    “小爹爹,你是不是担心爷爷他会出事?”宝妹轻轻的问。

    御哥不肯承认,脸上皮皮的一笑,双臂交叠置在脑后,仰头看着夜空繁星,“天快亮喽1

    “是啊,天快亮了。”宝妹也学着他的样子,身子靠着后面,仰躺。

    “从黑天到白天,再从白天到黑天,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小爹爹,你猜那些星星离我们有多远?”宝妹望着北斗七星的位置,突然想到回家这两个字。

    御哥举起手,指着天道:“我能看见它们,所以它们离得都不远,只是……够不到而已。”

    很多的东西,他都看得见,可,他都,够不到;“宝妹啊,问你个事。”御哥突然语气正经了一些。

    宝妹笑道:“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几个人当中有哪个人突然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宝妹没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不在了是指什么?出外么?”

    “不在了,死了。”

    宝妹的嗓子眼一下子梗住,一想要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眼圈懵的红润起来,小嘴紧抿。

    御哥扫了一眼,大惊,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哎呦我的姑奶奶啊,我就打个比方,你这小丫头至于么?”

    “你从来都不这么正经问问题,肯定是你们大家有事情瞒着我,我又不是傻子。”宝妹和御哥相处的时间够长,长到熟悉他每一个表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是逗着玩还是说真的。

    御哥的心底其实也是心事重重,到了这种时刻,他觉得自己也装不下去了,索性放开脸色,疲惫之态尽显。

    “宝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要答应小爹爹我安静的在这里等我回来,能做到吗?”御哥的目光灼灼,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很郑重,也很,挣扎。

    宝妹也被御哥从来未有的样子弄的十分紧张,不放心的问道:“小爹爹,你要去哪儿?”这种时候,他能去哪儿?

    御哥扬起头重新看了一眼繁星满天的夜幕,那些银光闪烁的星点悄悄的导演着汴京城那场风暴,有一个人,他得去救。

    即使,当初他挨了那人一剑,他,仍然要救。

    冉日破晓,萦绕了整个汴京城上空的薄雾,不多时便悄然地散去,新的一天,连空气都是清新舒爽,对于城中百姓而言,这一天与往日并无不同,一样需要烧起柴火升起炊烟,一样需要挑担游街,为了挣一份生活的钱两。

    可是对于处于权力顶峰的两个人,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不是一场兄弟分离的悲剧。

    东场的校练场,气势凛冽的士兵手执兵器在诺大的校练场,杀——雷声震天;高台之上,一身戎装的香王身姿挺拔,目光如鹰的注视着整个军队,他七年戎马疆场,亲手带出一批如虎狼之师的队伍,从未想过反叛,他只是想要自己的生活。

    即便,对于他这个生为皇家的人来说,那是一种奢望,可他却无法把这个念头,这个奢望从心底里抠出去。

    当年,宝云虹让他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一个不小心,全盘消失;既然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人生是怎么安排的,他都无所谓,是留在京城安逸的享受王权带来的富贵,还是铁马金戈的征战在沙场,他都没有任何意见。

    方丈的话给他一丝看尽前途的希望,可他自欺欺人,从未相信过,直到见到宝妹,他发现心底想要逃离京师的,逃离圣上的想法是那么的强烈,原来这么些年,他还是无法原谅皇上当年所做的事情,他无法真心面对亲手赐死自己心爱女人的圣上,即使他知道,那是一种必然的手段,身为皇家人,对掌控天下所作出的一种必然的手段。

    就算明明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内心仍然满是伤。

    皇兄,这个国家我已经为你铸造了一批强大的军队,为何不能放手让我离开,功高盖主一样会成为你心中大患;

    “我无问鼎金銮之心,何不由我人间逍遥。”香王叹道。

    大相国寺,一间朴素雅致的禅房内,慧贤大师慈眉善目的坐在蒲团之上,手扶佛珠,一下一下缓慢拨动,如同轻拂世间无法透澈的尘埃。

    “皇上,您来到本寺已经四天了,自清晨也在这静坐了两个时辰,若真有天下烦事无法解忧,何不准老衲陪着皇上到寺庙后山去看看山景?”

    皇上抬起头望着慧贤方丈,“方丈,朕,有一事始终解脱不开,烦劳方丈解惑。”

    “阿弥陀佛,老衲愿尽已所力及为皇上解忧。”慧贤大师亲和的浅浅笑开。

    禅室里茶韵飘香,难得的让皇上躁动的心缓缓的平复下来,只是一对剑眉微微凝着解不开的烦愁。

    “同人何以不同命?”

    他和子夫同为皇家人,为何他要被禁锢在那张金色龙椅上,为天下苍生殚精竭虑;而子夫却为了追究他想要的生活就可以随意摘掉头上那顶沉重的光环。

    方丈端起茶壶,动作优雅的为皇上沏上一杯暖茶,“皇上,尝尝看。”

    皇上不解,在方丈期待的目光中端起来浅啄一口,“清幽润口,好茶。”

    “皇上可喜欢?”

    “当然,不错,朕很喜欢,若方丈这里丰裕,朕倒是想讨要一些了。”

    方丈依然笑容亲和,“此茶刚摘下变用滚水泡烫,才会有这第一道香味,若晚上一分都减香半分,皇上若想这第一道味,却只能留宿寺中,等着寺里的小沙泥采摘晨露前的茶叶为皇上冲泡,若是送到宫内,只怕皇上品到的不是这第一道的茶香了。”

    “从这里送到宫中并不远吧?”

    “若皇上不执著于方才的茶香,差别并无多少,老衲即刻为皇上准备。”

    皇上轻轻摇晃手中的茶杯,摇出丝丝幽香沁入鼻尖,别有味道,是了,到了宫中,不是那水、不是那茶、不是那人,他想要的早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

    方丈不言不语,含笑手抚佛珠。

    好久,皇上淡然一笑,“方丈是想告诉朕,这个世界没有相同的人,因此也必然不会有相同的命运么,我和子夫虽然生为兄弟,身为皇家人,但我却贵为天子,孤坐金銮宝殿。是朕奢望了是不是,以为一年一年飞逝,兄弟还是当初那个兄弟,却难料双方早已咫尺天涯。”

    “皇上希望香王爷是个什么样子呢?”

    “朕只是希望他……”话到唇边突然止住,不由叹气。

    他希望子夫什么样子?一腔肝胆,为他这个皇上,为这个国家,为这片列祖列宗打下得江山;

    皇上眼底光芒一闪,心中惊然,这六年,子夫的确是他心中的样子;不着痕迹的完全符合他心中对于兄弟,对于臣下的期望。

    突然之间,皇上惊恐,这个胞弟本来的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

    为了达成他的期望,他克制着自己的本性完全变成他心中所要求的臣下,即使当年宝云虹死后,他也没有改变;

    那,如今,他这样大动干戈,所作出的改变究竟有多坚定。这样一个在他面前完全变身,毫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的子夫,为了逃离他,逃离汴京,究竟打算放弃多少?

    可以连性命都放弃吗?这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

    皇上起身,双掌合十,“多谢大师提点。”

    慧贤大师起身恭送,“皇上万安。”

    接连四日,皇上终于从大相国寺里离开,御林军在身后浩浩荡荡的护送銮轿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