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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慢”字,让成王的心沉了下去。
他虽内心并不惧怕洪孝帝,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也不能驳斥洪孝帝的看法。而显然,现在的洪孝帝,分明已经偏向了姜梨。虽然知道洪孝帝是想要以薛家一案来牵扯永宁公主,但眼下,姜梨的说法的确能引人信服。
情理情理,要给薛怀远脱罪,“理”不够,“情”来凑,姜梨却用了这么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手段,一步一步的将薛怀远身上的冤屈洗净。
看明白过来的大臣们,瞧着姜梨的目光都充满异样,这样的廷议,真是令人看的叹为观止。
姜元柏也像是不认识似的盯着自己的女儿。他知道姜梨聪明,姜家的小辈里,姜梨可能是最聪明的一个。但这样的朝廷手段,未免也太过,姜元柏内心甚至怀疑,今日姜梨的做法,背后会不会有高人指点。否则一个闺阁千金,有这样的政治手段,应当是不可能的事。
旁人不会以为这是姜梨想出来的办法,只会将此事放在姜元柏的头上。认为是姜元柏让姜梨在殿上如此说,对姜元柏的筹谋又认识更甚一步,认为姜元柏是真正的老奸巨猾。
“你接着说。”洪孝帝对姜梨道。
姜梨伏身,声音清脆,道:“臣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桐乡县丞薛怀远有罪,罪在上任数十载,除了贪污赈灾银之外,淡泊寡欲,洗手奉职,臣心如水,清风峻节。世上难有这样的贪官,定是在筹谋更深之事。为官多年,将桐乡改头换面,内有阴谋。家中家产无几,去向不明,臣女以为,薛怀远之罪,罪无可赦,恳请陛下,治薛怀远千刀万剐之罪!”
右相李仲南闭了闭眼,晓得姜梨这一番话说下来,薛怀远身上的罪责,便彻底洗清了。
正话反说,正话反说,姜梨的这一番正话反说,可谓是精彩绝伦,让人辩无可辩。
殿中久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洪孝帝的声音响起,道:“如此说来,薛怀远并无罪过,反倒有功。五次有功之臣罪责加深,其中恐有冤情。冯裕堂一案,冯裕堂有罪不疑,薛怀远贪墨,疑点重重,周德昭,朕要你重新彻查此案!”
最后一个字落地,姜梨的心仿佛被热水浇灌过,渐渐沸腾起来。
然而她只是伏下身去,再次道:“臣女再恳请,带桐乡县丞薛怀远上殿。薛怀远也是人证,陛下不妨先看看薛县丞如今的模样。”
“带薛怀远。”洪孝帝道。
周德昭忙情人带薛怀远上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姜梨。今日之事,一开始分明是成王和右相占上风,可到了现在,全程都被姜梨牵着鼻子走。不管这办法是姜梨想出来的还是姜元柏想出来的,姜家都不容小觑。本以为在朝廷之中,姜家势力渐渐微弱,尤其是右相越来越壮大时期。眼下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不说势力如何,单是这份心机,姜元柏也丝毫不输右相。
这样下去,还不知道最后输的人是谁呢。罢了罢了,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大约又要重新筹谋一下未来的队伍。
薛怀远很快被带上来了。
他被换过干净的衣裳,也洗干净了脸,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拨浪鼓。御前侍卫护着洪孝帝,免得薛怀远突然伤人。但薛怀远乍然间看到这么多人,惊惶不已,瑟缩成一团,无助的往姜梨身边跑来。
姜梨安抚的拍了拍薛怀远的肩,因着薛怀远须发全白,和姜元柏的年纪相仿,却已经像个垂垂老者,因此姜梨的行为,看起来并不出格。不过她的耐心看在姜元柏眼里,却十分刺眼。
总觉得姜梨面对自己这个亲生父亲,都不曾有过这般柔和的目光。
薛怀远显然也十分依赖姜梨,姜梨在身边后,就不吵不闹,也安下心来,兀自玩着自己手中的拨浪鼓。
姜梨对洪孝帝道:“陛下,这就是桐乡县丞薛怀远,因着被冯裕堂关进地牢里百般折磨,如今已神志不清,形如小儿。可怜一代清明忠臣,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此事传出去,天下多少清官忠臣会寒心,又有多少人还会忠心耿耿的效忠陛下呢?”
“大胆!”李仲南大怒:“姜梨,你敢质疑陛下!”
“李大人,”姜元柏不悦道:“陛下都没说话,您这是说的哪门子话。”
姜梨这话可算是大不敬了,成王冷笑:“看来姜大人教女儿,自有一套章法,姜二小姐说这话,对于女儿家来说,未免有些出格了吧。”
姜元柏敢明目张胆和李仲南呛,却不好这时候下成王的面子。正在迟疑说什么才好的时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肃国公开口了。
姬蘅摇了摇扇子,轻笑道:“不巧,姜二小姐的说法,倒和我不谋而合。”
只一句话,朝臣们都愣了一愣。姬蘅既然说话了,还是帮着姜梨说话?
虽然这肃国公素来爱美,但并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拯救姑娘于水火之中,更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在这时,肃国公竟然与成王对上了,还说出这么一句有深意的话。
姬蘅恍然不觉自己一句话已经被在场诸位在心中揣摩了千万遍似的,漫不经心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姜二小姐所言虽然出格,听着还是有几分道理。不然本朝忠臣尽弃,任用奸臣,怕是国将不国啊。”
年轻人容貌俊美,形若妖孽,似笑非笑说这种带着几分恐吓的话,立刻就起到了效果。至少洪孝帝是听进去了。洪孝帝道:“肃国公说的不错,朕并非听不得真话之人,姜爱卿,”他对姜元柏道:“你这个女儿,养得很好。”
姜元柏连忙谢恩,心中却纳闷,他们姜家和肃国公可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往来,姜梨和姬蘅也当没什么交情。何以这位喜怒无常的肃国公会突然帮姜梨说话?
莫非……他看着姜梨干净的脸,姜梨已经不是那个被送往青城山上,骄纵任性的女童了,她渐渐长大,容貌有了少女的楚楚风姿。清丽秀媚如同春日初生的雪白梨花,干净清新,招人喜爱。
不不不,姜元柏又立刻打消了自己心里这个荒唐的念头。肃国公自己生的绝色倾城,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姜梨顶多算个小美人,怕是还入不了姬蘅的眼。况且姬蘅此人阴险狠辣,并非良配。虽然他与姜梨不是很亲厚,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血,不希望姜梨落得凄惨结局,被人算计,最后还要连累姜家。
心里胡思乱想着,朝臣里,忽然有人开口道:“薛凌云,这不是薛凌云么?”
薛凌云?众人奇怪。
洪孝帝问:“什么薛凌云?”
那朝臣拱了拱手,道:“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薛凌云曾为燕京兴修运河水利,先皇见他颇有才干,提拔为工部尚书。只不过薛凌云只做了一年工部尚书,就辞官离去。今日一见薛怀远,下官这才发现,这薛怀远与薛凌云一模一样,只是苍老了太多,下官斗胆猜测,薛怀远就是薛凌云。”
薛凌云?这个名字对于殿中诸位来说,都很陌生。但关于京中运河水利,却是无人不知。能主导这般工程的人,自然是有才干的人。为何要放着工部尚书不做,去做小小的县丞?
姜梨却是恍然。难怪当年跟着父亲多年的下人说道,父亲有济世之才,偏偏安居在桐乡狭小的天地,若非厌恶官场风气,怕是早已飞黄腾达。她时时就觉得奇怪,父亲有这样大的本事,关于朝中局势,大处小处都看的清楚明白,为何只做了一个县丞。
原来不是机遇,是父亲曾经已经做到了大官儿,却自认性情不适合这样的官场。北燕朝廷臣子间相互倾轧,或沆瀣一气。对父亲来说,倒不如做个小小的县丞,造福一方百姓。
所以他甚至改了名字,从有凌云之志的“薛凌云”,到望月怀远的“薛怀远”。
姜梨和薛昭生下来的时候,薛怀远已经不做工部尚书了,也改了名字。因此姜梨并不知道这一段过往,由这位薛怀远的旧识老臣说出来,方才晓得真相。
这老臣当年应当与薛怀远交情不错,见到故人,便将当初薛怀远为何辞官的原因娓娓道来。有志不能伸,到底是憋屈。众人听来,只觉得心中感慨万千,十分惋惜。
洪孝帝道:“如此有才华之人,却被当成罪臣诬告入狱,如今还落得这样凄惨。这是朕之过,亦是北燕的损失。”
臣子们皆是跪了下来。
姜梨心中一动,薛怀远过去的事情被发现,对于现在来说,正好帮了她一个忙。她想也没想,就道:“陛下,薛怀远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冯裕堂一手造成,公报私仇。臣女请求重惩冯裕堂!”
“自然重惩!”洪孝帝冷哼一声:“朕也不知道,天子脚下,还有如此猖狂之人,陷害忠良!”
“冯大人的胆子可是不小,”姜梨道:“不仅陷害忠良,还在桐乡东山私自挖矿。朝廷多年以前就明令禁止,私自挖矿,形同叛国,当诛!”
冯裕堂已经冷汗涔涔,几乎要晕了过去。
“不过冯大人很奇怪,在桐乡已然敛财无数,却还想要更多金子。分明是索求无度,且胆大包天。臣女再冯府上搜出一封信件,信件中直指要求冯裕堂折磨薛怀远。不过信件的主人却很奇怪……”姜梨微微一笑:“那信件上的印信,正是本朝永宁公主的印信!”
唱了这么久的戏,她终于唱到了高潮!
“大胆!”成王脸色铁青,“污蔑一国公主,你可知这是怎样的罪名?这可以砍了你的脑袋!”
“成王殿下不必着急,”姜梨丝毫不惧,冷冷回到:“臣女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为公主定罪。这封信自然可以是假冒的,事实上,臣女也认为这是陷阱。”
洪孝帝盯着姜梨,叶世杰呈上来的折子里,事关永宁公主。这会儿姜梨提出来,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姜梨既然提出来,为何又要自己否定自己。
“永宁公主与薛家非亲非故,亦没有任何联系,如何会指使冯裕堂陷害薛家,令薛怀远入狱。臣女打听过了,薛家一门,薛怀远只有一子一女,其子薛昭已于去年在京被匪寇所杀。其女薛芳菲,是当朝中书舍郎神大人的亡妻,半年前也于沈家病故。无论是薛昭还是薛芳菲,和沈家亦是没有关联。由此,臣女看来,应当做不得真!”
薛昭的名字,朝臣们并不知晓,但“薛芳菲”三个字一出来,众人的目光,却是不约而同的投向了沈玉容。
当年薛芳菲给沈玉容带了绿帽子,燕京城们或是看沈玉容笑话,或是同情,或是骂奸夫淫妇,总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半年过去,一代绝色薛芳菲香消玉殒,便是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不起眼的那个。
好容易渐渐淡忘了这个名字,忽然又在这时候被提起。还是在关于薛怀远这个人人关注的案子上。
沈玉容面上仍然一派云淡风轻,他自来好风度,只是看向姜梨的目光里,带了些说不清楚的深意。
姬蘅瞧着姜梨,唇角的笑容渐渐加深。文武百官里,他是唯一一个以轻松的神态观看这场廷议的人。有人如临大敌,有人幸灾乐祸,只有他,带着洞悉一切的漫不经心,不轻不重的帮忙推动着,顺着她的心意。
成王却是看向沈玉容,心中闪过一丝恼火。
姜梨神情真诚,仿佛是真的相信永宁公主的清白,迫不及待的为永宁公主解释。她的心里,却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招以退为进,表面上是主动为永宁洗清冤屈,却让薛昭和薛芳菲暴露在众人面前。薛怀远一案,仅仅只有薛怀远一人,本就查不出什么。最关键的还在薛芳菲身上。
永宁公主志在沈玉容,总有一日要入主沈家,成为沈夫人。但永宁公主指使冯裕堂陷害薛怀远的传言一出来,永宁公主要嫁给沈玉容,就困难重重。因为一旦她这么做,就给她陷害薛怀远找到了完美的理由。人们就会说,看啊,她想要嫁给沈玉容,所以谋害了薛怀远,甚至于薛芳菲和薛昭的死,也会被人怀疑。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永宁公主要想洗净这个罪名,就得和沈家划清关系,永远不要和沈玉容有所往来。
但问题是,永宁公主做得到吗?
姜梨相信,永宁公主一定做不到,否则当年,她就不会宁愿杀了自己也要得到沈玉容了。永宁如此残暴跋扈,认定的事一定要做到。她不管不顾,即便得了这个怀疑的罪名,也会非要嫁给沈玉容不可。
但沈玉容能做到对这些熟视无睹么?
毕竟是同床共枕的枕边人,虽然她前生没能看清楚此人的狼子野心,但多年的夫妻,大抵的性情还是了解的。沈玉容生性谨慎,做事考虑周全,一定不会在这个关头让永宁这么做。
但永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日,要彻底的将风头避过去,等个三五年,怕是耗不起。因此,永宁和沈玉容之间,必定会因此事生出嫌隙,弄出波折。
那就是她的机会。
姜梨的目光从殿中众人脸上扫过,成王的气急败坏,李仲南的恼火,姜元柏的愕然,季彦霖的疑惑,叶世杰的惊诧,沈玉容的故作镇定,洪孝帝的意味深长,还有姬蘅的笑。
他的笑,带着一点隔岸观火的轻松,又有些知晓彼此秘密的心照不宣,一双眼睛潋滟动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乎还带了几分欣赏。
他是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
姜梨低下头去,今日这一战,她尽了全力,索性,她要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为薛怀远平反,让冯裕堂血债血偿,最重要的是,她在永宁和沈玉容之间埋下了一颗种子,这种子终将破土发芽,在他们二人的土地上形成一道永远不可调和的裂缝,姜梨就要以这道裂缝,劈开一条口子,开始复仇的道路。
这只是一个开始,她这样想。
……
关于薛家一案的廷议,就这么结束了。
这一场廷议,以周德昭提审开始,成王讥嘲为先,却不知不觉得,被姜梨一手主导。一直到了最后的结束,一切都在姜梨的掌握之中。
但这样的结果似乎没什么可辩驳的地方。
燕京百姓们同样关注这一场廷议的结果,姜梨带着桐乡人在长安门前鸣冤鼓的动作,已经让整个燕京城的人们都知道。无意中,也得知了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所有人都为薛家一案揪心着。
因此,廷议的结果出来后,短短一个时辰,几乎整个燕京城都传遍了。
那薛怀远果真受了天大的冤屈,分明是好官,却被害的如此田地。众人也晓得了,薛怀远曾经叫薛凌云,做的是工部尚书,燕京城的运河,便是他主持修缮的。
运河一事,造福多少百姓,燕京百姓闻言,几乎要与桐乡百姓一般,为薛怀远的遭遇大感不平。那冯裕堂被判处绞刑,百姓们便自发的要去亲眼目睹恶人断气。
与此同时,还有一则传言传的沸沸扬扬,听说薛怀远入狱,是当朝永宁公主指使冯裕堂干的。这传言没甚么根据,且永宁公主和薛家也没什么往来,因此说的时候,并不能找到切实的根据。但说的人多了,渐渐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知道。
听说成王的人派人去查传言的源头从哪里出来,可传言的人却在短短时间里消失无踪。燕京不是桐乡,成王做不到冯裕堂那般让燕京城的人“道路以目”,最多只惩治了几个公然谈论永宁的人,至于私下里谈论的人,却是不能一一处置。
毫无疑问,放出传言的人,自然就是姜梨了。
姜梨今日是去看冯裕堂处刑的。
她其实不大愿意看这些血腥气十足的场面,但每每想起来冯裕堂做永宁的走狗,在狱中如何折磨薛怀远,以至于薛怀远变成如今的模样,她就不能释怀。因此即便血腥,他今日还是要来看冯裕堂处刑。
冯裕堂过后,就是永宁和沈玉容。
菜市口围满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桐乡的百姓还没有回去,每个人都到了。他们往冯裕堂脸上扔石子菜叶,表达内心的愤懑。姜梨远远的站在人群里,戴着斗笠,不让人瞧见她。
姜元柏如今配给她的侍卫,倒是多了一倍。在廷议上姜梨的做法,狠狠地得罪了成王。成王必定会寻机会报复,为了以防万一,姜元柏这些日子都不让姜梨出门。今日还是姜梨偷偷出来的。
姜元柏那一日在廷议后,曾问过她,为何这桩案子里最后牵扯到的竟是永宁公主。一早对姜元柏所说的,并非永宁公主而是右相李仲南。直到廷议开始后,听到永宁公主的名字,姜元柏惊诧不已,倘若早知道此案和永宁公主有关,姜元柏决计不会任由姜梨如此行动。
姜梨只道:“父亲,此案的确和右相李仲南有关,只是比起李仲南,永宁公主的信件更是准确。廷议上的事您也瞧见了,李仲南帮着成王,是成王的人,说永宁公主还是李仲南,到头来,都是一样的道理。”
“可最后永宁公主也并未落实罪名!”姜元柏道。
“是么?”姜梨当时只回答了一句,“可是父亲,再看来日,这罪名,总有一日会落实的。如今咱们就只当提早知道了结果,至于日后,走着瞧就是。”
姜元柏仍是不信,但此事到了现在,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况且姜元柏也看的清楚,洪孝帝那一日在廷议上的态度,分明是偏向于姜梨的。或许就是希望利用薛家一案来打压成王。洪孝帝的态度,姜元柏无论如何都不能装作不知道。因此也只能将此事作罢。
但心中,究竟对姜梨的自作主张起了不喜。
姜梨并不理会,桐儿和白雪纵然平日里也算胆大的,但看到行刑的画面,还是捂住了燕京。倒是姜梨,一眨不眨的盯着冯裕堂,直到他咽气。
冯裕堂的党羽已经一网打尽,洪孝帝也重新任命了襄阳桐乡的新县丞,这位新县丞姜梨虽然不是很了解,但至少有了冯裕堂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薛怀远姜梨就留在燕京城了,让薛怀远一个人回京,姜梨也是不放心的。况且洪孝帝金口玉言,广招天下神医,为薛怀远治病。姜梨也打算让薛怀远留在燕京,遍访名医,看看有朝一日能不能让薛怀远恢复神智。
但留在姜家,姜元柏又是不答应的,况且姜家里,姜梨也怕季淑然为了对付自己,反而拿薛怀远下手。想来想去,只得把薛怀远托付给叶明煜。
叶明煜暂且不打算回襄阳,叶世杰如今在燕京城做官,叶明煜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重新在燕京城将叶家的生意做起来。如今有了叶世杰和姜梨这两层关系,想来叶家的生意会比从前更好。叶明煜要留下来和叶世杰一起住,自然薛怀远也就托付给叶明煜了。一来叶明煜武功不错,身边手下又都是江湖人士,多少能保得住薛怀远安全,二来薛怀远这些日子和叶明煜也呆的多,除了姜梨以外,最亲近的人就是叶明煜。
叶世杰倒是没意见,叶明煜叫苦不迭,好好的一个江湖人士,偏偏如今得寸步不离的成为薛怀远的护卫兼丫鬟,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姜梨郑重其事的请求他,叶明煜心软,也只得答应下来。
行刑完毕,姜梨和桐儿白雪往马车那头走去。心中思量着,桐乡这头的事暂时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她是彻底的得罪了成王和永宁公主。成王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出手,但是永宁,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找上门来。
很快,她要面对的,就是造成薛家一门冤案的罪魁祸首,永宁和沈玉容了。
马车停在街道的拐角处巷口,姜梨来到马车面前,在桐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桐儿和白雪也要上来,忽然听得姜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等等。”
桐儿和白雪不明所以。
姜梨抬眼看向马车中的人。
红衣青年非但没有鸠占鹊巢的自责,反而姿态矜贵优雅,手握折扇,笑意盈盈道:“二小姐。”
姜梨顿了顿,在他对面坐下来:“国公爷。”
姬蘅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来了他的马车,可想而知,马车夫也早已被他换了。
“国公爷来找我,所为何事?”姜梨问。
他道:“你不来找我,我只有来找你了。”
姜梨略一思忖:“廷议上,多亏国公爷替我说话,姜梨感激不尽。”
“不必感谢,是成王太蠢,我看不下去。”他漂亮的眸子里,能清晰地映出姜梨的影子,摇曳其中,活色生香,姬蘅道:“不过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绕了这么久圈子,终于把薛芳菲的事情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