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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史湘云的事情,紫鹃不感兴趣,毕竟也不知道她婚后到底是守寡还是离异,这日一早周福生来告诉她说,昨日陆家请冰人登门提亲,他们爹娘已经应下了,又道:“极用心,四匹绸缎、四样首饰并四样果品,又有两只亲自捕捉来的活雁。”
紫鹃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周福生看在眼里,亦是一笑,知道妹妹对这桩婚事极愿意,忽然想起临来前母亲的交代,道:“明日媒人问名,来拿庚帖,母亲说,妹妹的生辰八字帖子在妹妹手里,叫我带回去。”
紫鹃方想起在凤姐宝玉被魇之后,自己担忧周母拿自己的生辰八字做别的事情,故要了来,闻得周福生来要,忙请他稍等,自己回房开箱取了过来,仔细看一遍,未出差错,递给他道:“怎么这样早就问名了?”才隔了一天。
周福生也看了一遍,收进怀里,笑道:“不早了。若不是帖子在妹妹这里,昨儿咱家答应他们提亲后,媒人就该把帖子请回去了。咱们又不是大户人家,纳采问名皆在一日。”
原来如此,紫鹃了然地点头。
周福生把帖子带回家交给周母,正见周母把昨日陆家提亲送的绸缎首饰摆在屋里一夜后,收进箱子里,不禁道:“妈,这是陆家提亲送的礼物,留给妹妹罢。”
陆家并非大富,所送绸缎虽好,皆是民用,花样倒是好看,榴开百子、玉堂富贵、福禄万代、百子千孙,色彩绚丽夺目,四样首饰也都是金的,金钗一对、金镯子一对、金耳环一对、金戒指一对,成色十足,分量也不轻,以陆家的家底而言,极难得了。
周母瞪了他一眼,道:“还用你说?陆家送来的东西,不给你妹妹给谁?将来聘礼也给她做嫁妆。只是首饰也罢了,这样的绸缎做衣裳不好看,给你妹妹做几床锦被缎褥倒好。”
周家家大业大,周母素日穿戴再不好,也比陆家给的强,哪里在乎这点子东西。
周母虽然满心不愿女儿带许多财物出阁,总想留给儿子做传家之宝,但到底也是疼女儿的,并不是一味苛待女儿,而且也不能叫外人小看了。
周福生想着林姑娘那里已命给林姑娘打陪嫁家具的工匠给自己妹妹打家具,吩咐工匠按江南的风俗,打一张千工拔步床,足见用心,可是自己的父母竟都不提妹妹的嫁妆,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所幸下个月铺子就开张了,赚了钱,自己悄悄地给妹妹预备些东西才好。
家具不用费心了,脂粉头油等物到时从铺子里拿,绸缎布匹四季衣裳也易得,现在做出来放着倒旧了,不如下聘请期之时再添置缝制,唯有陪嫁田得先攒起来。还有钗环,越是工艺精巧样式繁复的首饰越是耗费工夫,也得早早预备,以免事到临头买的又贵又不好看。周福生心里暗暗盘算着,越发对脂粉铺子上心。
他却不知周母和周父昨儿夜里就已经提起此事,周父说,距成亲还有二三年的工夫,他们总能在府里捞几百两银子的油水,许多家具东西又不必他们费心,那几百两银子也够给紫鹃添置嫁妆了,省得晒嫁妆时一听都是林姑娘赏的,外人骂他们刻薄女儿。
周父比周母多些见识,他以前是没想过紫鹃外聘,如今木已成舟,他便开始思索陆恒做女婿的好处,此时厚待女儿女婿一些,赶明儿女婿有了高官厚禄,能不照应大舅子?
周父极懂得机变,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第二日媒人取了庚帖回去,卜卦大吉,忙又携礼致信周家,并依陆恒之意,因五月日子毒,天又热,遂拟定六月初二过文定。
周母同意了,回头叫周福生通知紫鹃做些小定时回礼的针线,荷包扇套等。
紫鹃红着脸,问道:“只做荷包扇套这些小活计即可?别的就不用了?”她仿佛记得大户人家过文定极热闹,遍邀亲友,男方的主母出面,亲送首饰,女方回以针线。
周福生挠头道:“我问过了,因不是大定,用不着大宴宾客,只请几家亲友,他家送几样首饰,咱家回几样针线。他家没有当家主母,也不知道请了谁和媒人一起送定礼。还有一个月,陆恒又是有成算的,倒是用不着咱们操心,妹妹只管做针线便是。”
紫鹃答应了,决定做一对荷包、一对扇套和一对香袋,黛玉觉得三样针线不好听,建议她做四样,料想以陆家的家资和对紫鹃的看重,小定之日必送四样首饰。
黛玉看书既多,所知亦广,对于三书六礼该预备些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紫鹃听了黛玉的话,认为有理,思索片刻后,添了两条抹额,陆恒人高马大的,皮肤黝黑,这些针线的颜色都偏向厚重,图案也十分大气。
做了没两天,就至五月初一,荣国府去玉虚观打平安醮,除了出现一个金麒麟,也没发生别的新鲜事。黛玉第二日就不去了,在家歇息两日,准备江老太爷五月初五的米寿之喜。
这一日江家大宴宾客,不似贾母那般宴客分先后,无论尊贵与否,江家皆于这一日待客。
四月下旬就有许多人往江家送礼,林家送了两份寿礼,一份林家的,以林如海的名义所送,林如海也是颇敬佩江家的风骨气节。一份是黛玉单独上的,乃是命人走访百位德高望重的耄耋老人,请其书写寿字,然后请数十位绣匠赶绣出来的百寿图。
在初见江夫人之后至今,短短十几日内做好这份寿礼,耗费的心血不可估计,要知道整个京城才有二三十个博学多才的耄耋老人,其余皆是外地的。
江家既请黛玉,自然不能不请林如海,因此林如海也去拜寿。
不过,黛玉并不是随父前往,而是跟金夫人一起。金夫人娘家和江家渊源甚深,其余多是江家的世交,多系大儒之家,及其学生之家,又因江家名盛,满朝文武十有*都想去拜寿,奈何江家虽是大办,也不愿张扬,除学生外,只请有限的几家。
因此,没得去拜寿的人家只能打发人送上寿礼,谁知也都被江家谢绝不受。
紫鹃心中忖度,江家大宴来的客人比之贾母大寿时多了十几倍,场面却不如贾家的奢华,摆在堂上的寿礼也少见富贵,多系字画书籍笔墨纸砚等,大件不过屏风,里里外外虽是张灯结彩,但不见珠宝争辉,虽有笙箫鼓乐,但没有通衢越巷。
一时礼部奉旨赐下金如意一对、玉如意一对、玛瑙枕一对、沉香拐一对、“福寿绵长”宫绸十二匹、“富贵长春”宫缎十二匹,帑银二千两,比原著中贾母八旬大寿所得多了数倍。
又有后宫椒房皆遣太监送礼,络绎不绝。
大家彼此见过,先吃茶更衣,然后拜寿,官客在前面直面江老太爷,自有吉言贺寿,堂客们不见江老太爷,遥对正堂拜寿,然后入席。
各家主母带来的女孩子们都不在正堂和主母们同坐,女孩子们除公主郡主外,余者都无品级,若随自家品级高的主母而坐,位于别的公侯诰命并大儒夫人之上,实属无礼,故都在偏厅相聚,偏厅和大厅未曾隔断,彼此都能清楚见到。
因无未出阁的公主来,二十来个女孩子们以郡主为尊,几家王府的大小郡主们都位于上席,顾娴坐在次席,和顾婉、黛玉并牛兰芳、柳馨同坐。
刘艾原也要来的,谁知饯花节那日顽得起兴,不免中了暑气,至今未愈,便不曾随母来。
紫鹃站在黛玉身边为她布菜,自到江家,她就暗暗留心了,凡是和贾家常来往的那些世交应袭公侯之家十有*都没来,可见是江家没有邀请,来的只有几家王府和两三个国公府的人,还是因为曾经随着江老太爷或者江老学习所致。
贾家是没人和江家有过瓜葛,就算有瓜葛,估计贾母也不会来,紫鹃认为贾母是清楚贾家每况愈下的事实,所以不爱出门应酬,怕被人看笑话。虽然贾母的诰命仍在,乃是超品的国公夫人,但是子孙不肖,一个拿得出手的都没有,也就不好意思和人谈论儿女子孙事。因此,代表荣国府出门应酬的一直都是王夫人,紫鹃随着黛玉出门见过好几回了。
为何不是邢夫人,很明显,邢夫人出身寒微,性情又不好,哪怕这些年耳濡目染已经很有大家太太的气派了,贾家也没有一个人当她是当家主母,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都不叫她出门。在贾家人眼里,当家主母是王夫人,五品宜人王夫人。
也难怪三春姊妹都无法出门应酬了,贾母不出门,邢夫人不出门,唯一出门的王夫人和凤姐,哪会心甘情愿带她们出门?又不是嫡亲骨肉。
酒过三巡,厅中渐渐热闹起来,黛玉也不用紫鹃布菜,紫鹃便放下竹箸。
顾娴等也都不吃了,不过席面未撤,就姊妹们说闲话,正问紫鹃有关美容养生之道,忽听那边大厅喧哗起来,吃惊望去,原来是有位老夫人昏倒了。
江老太夫人和江老夫人齐齐变色,忙命人去请太医,又命人扶这位老夫人去后堂。
金夫人忽然想起偶然有一回在黛玉那里看到紫鹃所写的急救之法,开口阻止道:“快别动!这样的情况可不能随意挪动!”
闻听此言,已经上前的江家几位夫人奶奶立时止步,蜂拥而上的丫头婆子也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齐齐看向金夫人,金夫人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多嘴,然人命关天,忙道:“我看过我女儿房里几本关于医理的书,记得紧要一条就是昏厥之人不能随意挪动。”
永昌公主猛地回过神来,道:“对,对,对,林姑娘身边有个紫鹃,学自王老太医,医术极为精湛,曾经救过溺水没气儿的孩子,也不知道太医什么时候能到,快叫她来看看。”
江老夫人忙命快请。
听到这边的动静,黛玉便已命紫鹃过来,看能帮什么忙不能,她一到跟前,立刻便请众人散开,给昏厥的老夫人供应新鲜空气。
这位老夫人身形比较富态,是中风导致的突然昏厥,口眼歪斜,紫鹃慢慢地扶着她原地坐起,可惜老夫人昏厥当中,没办法自己坐着,她便叫一个仆妇过来,让这位老夫人靠着坐稳,然后从随身荷包内拿出银针,刺破老夫人十个指头,直至滴血为止。
十根手指各自滴出几滴血,紫鹃又用力拉扯老夫人的耳朵,从上至下,再以银针刺破耳垂,亦滴出几滴血,老夫人的眼睛和嘴巴慢慢恢复了,可是人却未醒。
紫鹃忙又用银针扎入老夫人的合谷穴。
此穴位于左右手的手背第一和第二个掌骨之间,比较靠近第二个掌骨,不止可以救治中风引起的昏厥,中暑、虚脱等原因导致的昏厥,也可以点压合谷穴。
众人屏气而望,过了一会儿,就见老夫人睁开了眼睛,口眼也都恢复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