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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将林妙妙抱到马车上,让她坐进自己怀里,她的小身子几乎被冻僵了,简直不敢想她究竟在外头站了多久。
“怎么突然跑到这边来了?”
景熙问,她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地往景熙怀里钻。
景熙知道她冻坏了,脱了她被雪打湿的小羊皮靴子与足衣,她的脚长得十分好看,小小的,月牙儿一般,十根脚趾玉润粉嫩,此时因为寒冷而紧紧蜷缩在,如一粒粒白皙剔透的小珍珠,只是在雪中冻得太久,已经失去了知觉。
景熙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心疼,解开衣袍,让她坐到一旁,冰块一般的脚丫子贴上自己温暖的腹部,他被冰得一个激灵,林妙妙却终于感到了一丝暖意,脚趾翘了翘,能动了。
“好些没?”景熙问。
“嗯。”林妙妙舒适地呵了口气,脚趾调皮地在他肚子上点来点去,“你冷吗?”
景熙轻轻一笑:“不冷。”
林妙妙抿了抿唇,眼珠子滴溜一转,将脚丫子慢慢挪向他的腰侧,正想趁他不备使点坏,就被他给按住了,林妙妙灿灿一笑,拿开小脚,坐回了他腿上,小脑袋在他颈窝蹭来蹭去,把他冰得够呛,他拿过毛毯,将她整个人裹住:“还没说怎么不睡觉,跑到宫里来了?不知道这个时辰,宫门都是关着的吗?”
“你又是为什么不守着皇上,要出宫?”林妙妙反问。
是啊,他为什么突然要出宫?明知宫门此刻是不应该打开的,但内心就是仿佛被一股莫名的思念牵引,乃至于他破天荒地让人开了宫门。
或许,这就叫心有灵犀吧?
“我先问的。”他说。
林妙妙弱弱地瞪了他一眼:“这种事还分先来后到?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不该让着我吗?”
景熙掬起她冰凉的脸蛋,慢慢地勾起了唇角:“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就走到宫外来了,谁信?”林妙妙嘀咕,心中却隐约觉得这几个字有些熟悉。
景熙深深地看着她,记忆中,她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大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跑到皇宫外等他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做噩梦了吗?”
林妙妙愣了一下,随手软软地靠上他肩膀:“嗯。”
景熙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额头:“噩梦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
正月初三,顾青鸾上门纳征,流水般的聘礼不要钱似的涌进风棠院,看得大房、二房目瞪口呆。
姚氏笑得小嘴儿都合不拢了,与顾青鸾一商榷,把二人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女儿生日那天,虽说女儿这个年龄不算大,还可以在闺中在留两年,可看着两个孩子磕磕碰碰,历经变故甚至生死才终于走到了一起,她实在不忍心再叫二人苦等。
姚氏不知景王与二人的纠葛,只想着顾青鸾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又是女儿的恩师,既然她娘家已经没人了,不如把她的婚事一并提上日程,被顾青鸾婉言拒绝了。
接下里的几个月,姚氏忙得晕头转向。林崇也没闲着,嘴上说不蹚多嫡的浑水,可女儿都是人家的人了,如何真的能坐视不理?皇帝与皇后的党羽必须彻底剪除掉,无论朝堂上的还是民间的。朝堂上有顾家与宁国侯,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渗透在民间与江湖的势力,却有些鞭长莫及了。
林崇丢下一句做生意,便离开了京城,长达数月之久。
姚氏给女儿挑选做嫁衣的式样,挑来挑去不满意,后面,还是芸娘登门,拿出顾青鸾的设计,才总算让姚氏满意了。
时光荏苒,很快便到了大婚前一日。上辈子,二人更亲密的事都做了,却偏偏没有大婚这一步,说不期待是假的,却不知为何,越临近那个时辰,心里越是紧张。
“小姐,该吃饭了。”秋月说道。
“我吃不下。”林妙妙摆手。
秋月担忧地问:“您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马上就要大婚了,您要是生病了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告诉夫人!”
“不是那个。”林妙妙捂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口,“我……我就心里有点慌,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秋月松了口气,嗔怪地笑道:“敢情是这个,我的小姐哟,您可真会自己吓自己!以姑爷如今的能耐,能出什么事?”
“那为什么我这儿……”林妙妙按了按心口,刚刚觉着是心慌,可仔细一想,又好像不完全是。
秋月就道:“女人嫁人都这样的。”
“都这样?”林妙妙狐疑地眨了眨眼。
秋月笑道:“丹橘姐姐出嫁那天比您还紧张呢,腿都软了。”
“真的吗?”林妙妙问。
秋月就道:“您要是不信呐,只管把丹橘姐姐叫进来问就是了,不过您可别告诉丹橘姐姐是我泄的密,她会打我的!”
那还是别找丹橘求证了,不论怎样,秋月的话让林妙妙找到了一丝安慰,只是依旧无法平复心头的那份紧张。她想,这怨不得她,实在是二人从上辈子走到现在,经历了太多艰难,如今总算圆满,却又不敢相信它是真的。
夜里,她勉强吃了几口饭,姚氏让人熬了些薏米粥给她。
她吃薏米粥的时候,姚氏推了门进来,对秋月等人说道:“你们先下去。”
“是。”丫鬟们退下。
林妙妙看向她:“娘,您有事吗?”
姚氏摸了摸女儿脑袋:“很紧张吗?”
林妙妙灿灿一笑:“没有啦,这又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打仗。啊,我知道了,秋月又和您告密了!”
“你是我女儿,你心里怎么想的,还需要她与我说?”姚氏嗔了女儿一眼,握住女儿的手道:“好像昨天你才刚在假山昏迷,今天就要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不知不觉间,已经重生八年了,她怎么就一下子长大了呢?还马上要嫁人了,过了明日,她便再不是林家小姐了。可是她做爹娘的女儿,还没做够呢。
她鼻子一酸:“娘。”
看着女儿忽然湿润的眼眶,姚氏的眸中也有了泪意,笑道:“瞧我,本来是与你谈正事的,怎么东扯西拉的,反而害你哭了?”
林妙妙依偎进娘亲的怀里,她想她这辈子最大的财富,就是爹娘与林家,每个人都真心疼她,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任何让她感到缺憾与不适的地方,她舍不得他们。
姚氏抹了泪,笑道:“又不是嫁多远,想回就回了。”
林妙妙吸了吸鼻子:“您怎么抢我的话说?”
姚氏破涕为笑:“你这丫头!”
母女俩腻歪了一会儿,姚氏终究是记得正事,从宽袖里拿出一本书,不自然地递给了林妙妙。
林妙妙古怪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放下勺子,翻开书一看,唰的一下红了脸,“娘!”
姚氏忍住心底的尴尬,低低地说道:“你待会儿看看,别到时候什么都不懂。”
林妙妙还是第一次受到别人送的《春宫图》,还是自己娘亲送的,这场景……有些让人无措啊。
“你先看,要是有不懂的……”言及此处,姚氏打住,有不懂的能怎样?向她请教?这话怪怪的。她当年出阁,她娘可没说什么,直接塞给她一本册子便出去了,她这不是怕女儿笨,看不懂吗?“算了,姑爷年纪长你那么多,总比你懂得多,你什么都别想,听姑爷的就够了。”
这是要让她任由小暴君胡来吗?那她会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的。
想到那副场景,林妙妙的头皮麻了麻。
“早点休息。”姚氏拍拍女儿的肩膀,转身回了屋。
半个时辰后,顾青鸾来了,手里拿着一本春宫图,比姚氏给林妙妙的那本香艳许多。
林妙妙记得六岁那年,初次到王妃的正院,就在王妃的藏书阁看到了一本《论春情记事》,当时她便觉着那书香艳得离谱,眼下手中这一本,却比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不要这么香艳?”简直看得人春心大动。
顾青鸾漫不经心地动了动眼皮子,心道这是我儿子的福利,可不得香艳一些?
“话说回来王妃,这些你都试过吗?”林妙妙盯着画册问,面上没有一丝尴尬,比起自己亲娘,好像与王妃更能畅所欲言一些。
顾青鸾一扇子敲上她脑门儿,林妙妙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皱起小眉头道:“我就问问嘛,不想说就算了,干嘛又打我?”
顾青鸾挑了挑眉,想到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给。”
“这又是什么?”林妙妙好奇地问。
顾青鸾的面上微微掠过一丝不自然,把玩着折扇道:“你给景熙就是了,他知道怎么用。”
林妙妙闻了一下,还挺香的:“那您干嘛不直接给他?”
开玩笑,这种东西,男人准备的,和女人主动送上去的,情趣能一样吗?自己也真是吃饱了撑着了,跑来教这笨丫头闺房之术。照她说,这丫头笨一点才好呢,儿子腻了她,还能找别的女人。
“我真是吃撑了。”顾青鸾说着,要把春宫图夺回来。
林妙妙一把抱住,冲她嘿嘿一笑:“我还没看完呢,有几个地方看不大明白,要不您同我讲讲吧?”
……
顾青鸾离开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林崇刚从外地赶回,匆忙洗漱了一番,便叩响了女儿的房门:“妙妙。”
林妙妙正躲在被窝里消化顾青鸾传授的“知识”,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亮,跳下地给林崇开了门:“爹!您回来啦?”
林崇理了理女儿鬓角的发:“你嫁人,爹怎么能不回来?”
林妙妙羞涩一笑,几个月不见,她个子又高了,脸上还有一点未褪去的婴儿肥,但五官比之前张开了许多,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怎么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呢?哪个走几步就要抱的小家伙上哪儿了?林崇心头酸涩。
林妙妙看到了父亲脸上的憔悴:“您刚回来,累坏了吧?我扶您回房歇息。”
林崇一笑:“我不困,咱们父女俩好久没下棋了,怎么样?敢不敢陪爹杀几盘?”
林妙妙偏了偏头:“这又什么不敢的?还当我是当年那只小菜鸟?我的棋艺得了顾姑娘真传,早比您厉害了!”
林崇忍俊不禁地笑了笑,随林妙妙进了屋。
林妙妙摆好棋盘,与父亲对弈,老实说,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与父亲下棋,她刚学下棋时,年纪尚小,父亲总让她;后面是她大了,父亲开始忙了,没空陪她了。
林妙妙落下一枚黑子:“您可得警醒点,我要赢了哦。”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赢我?”林崇果断一子封死了林妙妙的退路,林妙妙急得跺脚,林崇哈哈大笑。
父女俩杀了几盘,各胜一半,林崇轻轻一叹:“果真长大了,棋都下得这么好了。”
林妙妙托腮看着他:“明明是您在一直在让我,当我看不出来吗?”
林崇笑着喝了口茶,以后想让你,恐怕都没多少机会了。
林妙妙起身给父亲倒茶,眸光一扫,扫到了一丝银光:“别动。”
林崇一愣:“怎么了?”
林妙妙的手探上父亲的发顶:“您长白头发了,我给您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