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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夜羽愣住，呆呆地抬头望着楚宁，似乎不明白，刚刚还温柔和善的小女人，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这样愤怒地仇视着他。
“你别在装了，这样真的很好玩儿么？司徒夜羽，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想过最平凡的日子，我玩不起。我是很无能，你逼死了我妈，我没能力报仇，也没本事没志向恨你，所以，算我求你了，放了我爸爸，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好不好？我不管上一代有什么恩怨，都不该继承到我们这一代，我们都是无辜的不是么？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放过我？！”
司徒夜羽说过，最讨厌看见女人哭，可是，此时此刻，楚宁再也忍不住，在他和一群孩子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司徒夜羽震住，神情更加呆滞，仿佛不明白楚宁在说什么，又似乎有那么点儿明白，可是，他没法做出该有的反应。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这个明明陌生却又感觉很熟悉的女人。
这一刻，他的心仿佛撕成了两半，一半朦胧的恨着又爱着，另一半则怜悯又无措。
到底是怎么了呢？
“你爸爸，怎么了？”他终于开口，迟疑地犹豫地问出来，“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每次都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和事情都变了。”
楚宁被他的话惊住，连哭也忘记了。
“你说什么？”楚宁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
司徒夜羽却低下头去，“我似乎忘记了很多的事。”
当你发现藏在黑暗深处的猛兽，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只温顺又和气的猫咪时，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楚宁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司徒忧伤又迷惘的样子，像只迷途的羔羊，竟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可是，她永远不会去同情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你不用装成这副无害又可怜的样子，司徒夜羽，我不相信你的话！”
她像只刺猬一样，竖起浑身利刺，防备地盯着司徒，“告诉我，我爸爸在哪儿？我要见他！”
孩子们已经被他们之间突然发生的争执吓跑，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风偶尔吹过树梢时，会有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我真的不知道。”司徒抬眼望着楚宁，眼底一片坦诚。
楚宁咬唇，“拜托你，求你！”她再次泪下，“如果你觉得报复还不够的话，那么，杀了我好了，杀了我，洗净你心里的仇恨，只求你放了我爸爸！”
司徒夜羽变得焦急，爬起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发誓，我不知道！”他痛苦地拧着眉，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会！如果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她不顾一切地抓住司徒夜羽的手，正要再说什么，后面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楚小姐，请你不要再逼他，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清冷的声音，楚宁再熟悉不过，只是，蒋峥嵘说话的时候，虽然声音清冷，却绝对疏离有礼，但这次，居然少见的带着几分外露的怒意。
楚宁回头看过去，只见蒋峥嵘优雅而从容的走来，只是，速度却比以往快乐很多。
他扶了扶眼睛，目光看向楚宁的手，她正死死抓住司徒，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已经把司徒的手背抓伤。
蒋峥嵘的目光倏然变冷，目光如针，刺得楚宁不得不收了手，解释道，“我只是想见我爸爸，是你们欺人太甚！”
“阿荣，你认识她，也知道他爸爸在哪儿，是不是？”司徒夜羽也看向蒋峥嵘。
蒋峥嵘点了点头，“是。”
“我又做了什么，对不对，对不对？”司徒夜羽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双手，突然转身就跑。
蒋峥嵘一见，大惊失色，愤怒地瞪了楚宁一眼，恶毒道，“如果他出了任何意外，我要你和你父亲死无全尸！”
说完，蒋峥嵘风一样追出去。
而司徒夜羽的速度极快，蒋峥嵘总是被司徒落下五米的距离。
楚宁完全脸色惨白，蒋峥嵘的恐吓只是原因之一，更让她感到惶然的，是司徒夜羽连问两声“对不对”时的那种神情。
茫然的，内疚的，就像个突然发现自己无意中犯下滔天罪孽的孩子。那样的表情，让原本对司徒愤怒又憎恶的楚宁，充满了负罪感。
司徒夜羽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她转身，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流风吓得后退一步。
流风正静静地吸着烟，“你已经傻站了十多分钟了。”
“他，到底怎么了？”楚宁犹豫半晌，问。
流风弹了弹烟灰，“这是秘密，总之，老大现在，真的不知道你爸爸在哪儿，所以，楚小姐，还是不要再来找他。更别逼问他。”
“我知道，楚小姐一定是因为老大做了很多逼迫你要挟你的事情，才对他厌恶憎恨之极。可是楚小姐，老大，蒋峥嵘还有我都没有楚小姐的幸运，能从小生活在父母身边，生活在安乐康泰的环境里。
你一定怨恨老大把你拖入这么黑暗血腥的世界。可是你知道么，最初的最初，老大也和你一样有最幸福的家庭，有爱他护他的父母。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生父所赐。
可是，你生父死了，他只有你一个后代存活下来，老大会找上你母亲和你也只是因为你是西门昌唯一的直系血亲。
现在，你母亲不过是自杀而死，你就这样恨他，如果你是他，亲眼看见父母和妹妹死于非命，你会怎么样，把他大卸八块而后快么？
这世上，没有谁活该生活在这种血腥黑暗的杀戮里。你觉得自己无辜，觉得你母亲无辜，难道，老大就不无故么？另外，楚小姐，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老大明明恨之入骨，却没下杀手的人。”
楚宁听后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你是在告诉我，我应该为他没有杀我而举杯欢庆么？还是在告诉我，我应该为他只逼死我母亲，而没逼死我而心怀感激？”
流风看了楚宁一眼，“没有人需要你的感激，也没有人要你举杯欢庆。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老大一些，不要在这个时候逼问他。没有人愿意生活在黑暗里，就算是黑暗里的生物，也一心向往光明，可惜的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追求光明的资格，所以，当它们看到一丁点光亮的时候，都会扑过去，贪婪地想把它抓在手里。”
流风把仰头掐灭，扔进垃圾箱，又回头看着楚宁，“老大曾对我说过一次，他对你母亲做过全面调查，按照你母亲的性格，是不会因为他一句威胁，就选择轻生的。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