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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丢弃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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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山弩。”

    夏焚高把目光转移,这东西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朋友丁良。

    他沉默片刻后拿起来观察了一下,不重,约莫手臂长,黑底白兽纹,整体像是蒙着一层光泽,有深邃之感。

    这是一件法器,一件中等法器。

    法器分大道、上等、中等、下等,他的斩龙刀已经接近大道法器,有了器灵存在。

    而裂山弩可战四境断江流,可划分为中等法器,在修行界已经是不可多得之物。

    “一件中等法器应该值个十万两银子。”夏焚高感觉眼前的武器就像看着白花花的银子。

    不过可惜的是裂山弩是军队武器,不能在明面贩卖,想要交易出去没那么容易。

    如果自己用的话还得配几支箭,不过那个并不难,精铁制作即可,就在夏焚高在想着如何处理裂山弩时,清河驿站此时正热闹着。

    刚刚的一刀惊动了整个驿站的所有行商和官差。

    此时无数人举着灯笼来到了事发地点,就像是黑夜的天空中星星点点。

    看到被破坏成了废墟的楼房,以及那条连绵百米的巨大沟壑,所有人都做出了目瞪口呆状。

    “这,这是燃火强者!?”

    “燃火?我看不止呢,你看那边的官差脸正黑着呢。”

    “恐怖,到底是谁做的?”

    “那楼我记得是一家叫望月的镖局,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寻仇了吧。”

    “估计是了,听说这望月镖局有个老燃火坐镇,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

    一个中年人差点把死字说了出来,在意识到自己编排燃火强者后连忙压住了说话的欲望,捂住了嘴巴。

    而在不远处,几个穿着干净透着法器光芒铠甲的军士则站在一个穿着灰色儒袍的羊胡子老人身后。

    老人正是主管清河驿站事务的最高长官——驿丞左齐。

    “左大人,这一刀有燃火巅峰的威力。”一名神清军士走上前毕恭毕敬地拱手低头道,他可是知道眼前的老人昔日是何等威风。

    左齐微微驼背,一双苍老的眸子淡淡地扫视了一下现场,像是并没有引起他的情绪,仿佛十分平常。

    他没有回答军士的话,而是扭头看向了夏焚高离开的方向,随后脸上挂着微笑摸了摸胡子喃喃道:“有意思。”

    他刚刚“看到”了全部的经过,不仅知道夏焚高拔出了那一刀,还看见对方拿走了裂山弩。

    不过与他何干呢?

    他不过是个被贬来此地“反思”的老家伙罢了。

    不过,那小子有些古怪。

    左齐笑了笑,随后背着手便转身离开,留下一群不知如何处理的军士。

    军士们面面相觑,最后齐齐摇头上前准备赶走围观的人。

    清河驿站的规模比不上清其驿站,没有强者坐镇,也没有裂山弩威慑四方,所以当左齐这个新来的驿丞不管时,他们也不想管了。

    这个不管是指追查凶手,不过处理废墟他们还是管的,毕竟下面可说不定有什么财物可以搜刮,可不让让这群刁民给拿走喽。

    时间飞逝,月亮侧移,二更锣响,清河驿站恢复了平静。

    此时官衙里,左齐在书房却是看书难以深入,同时也无睡意。

    那个少年的存在扰乱了他的心绪。

    穿着儒袍的左齐放下了手中的《圣言》,无言地拿起了毛笔准备写上一副墨宝,让自己心静下来。

    但事与愿违,当他写完三幅自己都皱眉的作品后他再次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年逾七十,却是未能处之泰然,终究是个俗人罢了。”

    他在自嘲。

    修儒多载,却仍是个不入流的家伙,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是做不到了。

    “所以我永远做不了一个强大的独行儒,书读了,却还是做不成书上所说的君子。”

    左齐哀叹一声起身,背着手驼着背走出了房间。

    他左齐,原吏部侍郎,主管验封,大辉三品官员,官儒五境修者。

    三个月前因为掺和进了锦王和松王的一个争斗中而被波及,被多名御史弹劾。

    已经被贬到了清河驿站当一个小小的从七品驿丞,连自己的儒道修为也跌倒了第三境,而且用不了多久就会向第二境跌落。

    儒修分官儒和独行儒,前者辅助朝廷气运,当的官越大,影响的生民越多,修为就越高。

    同时一旦被贬,这修为便会跌落,直到剩下自己的真实修为。

    而独行儒则是修自身性命,大道独行,与官职无关。

    左齐的独行道路上只是个二境秀才,他一生的精力都放在了官场之中,在官儒方面是他五境博士。

    虽然一些独行儒看不起他,但哪又何妨,五境官儒的实力和五境独行儒并无区别,且在朝廷还有地位,受百姓敬仰。

    如果他不犯错,或许再过些年便能安然致仕,以五境官儒之身度过余生。

    虽然他不愿掺和龙争之事,平时也与人为善,但却还是不幸失去了一切,成为了不起眼的牺牲品。

    他现在已经跌到了三境举人,接下来会跌到二境,也就是只剩下自己的独行儒修为,从七品的驿丞官职并不能带来助力。

    他不甘啊!

    “我真的不甘。”左齐眼神阴霾的喃喃道,想起那些往日身边吟诗作对的好友一个个落井下石,换了一副面孔,他就难以入睡,难以放下。

    他为官多年也帮过不少人,这次他被贬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离京路上更是无人送行。

    仿佛笃定他永远无法返京。

    可恨!可恨!

    而感受过五境实力的他面对实力一步步跌落也是十分痛苦,他宁可力量瞬间消失,也不希望缓慢远去。

    这种每天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弱的痛苦是让人绝望的。

    原本他已经沉寂了下去,打算在此了残余生,但现在一个机会出现了。

    想到这,左齐眼睛微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待到睁开眼时,他眼神中透着坚定地往大门走去。

    在守门的军士打了个招呼后他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他正在走向夏焚高处。

    几个时辰前他站在衙门的一座高塔上看景,夏焚高的战斗完全展露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以儒气给打了一个记号,原本只是随手而为,并没有想着要做些什么。

    裂山弩什么的他并不在于,那东西又不是清河驿站丢的,找到了也不能让他回京。

    但是在书房经过一番思考,他觉得还是可以做上些什么的。

    说不定他还能改命一次!

    一个天才到哪怕在京城也难得一见的少年,值得他示好一番。

    他要给自己回京找一线生机!

    深夜的清河驿站甚是安静,今日发生的战斗在众人离开现场不久便消弭了下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所有人都不再谈论。

    或许是大家猜到那位砍破大街的强者尚未离开,就在驿站某处。

    两刻钟后,左齐来到了一个客栈前,这是安山镖局所在的据点,不过平日有空房时也做客栈生意。

    他跟着自己下的印记来到了这里。

    此时客栈大门已经关上,夜深了。

    他想了想,上前敲了敲门。

    “叩叩叩”

    随着三声敲门,屋子里响起了桌椅碰撞的声音。

    “谁啊?”

    在客栈大堂里歇息的店小二揉了揉眼睛,一脸烦躁地从两张合在一起的桌子上翻身而下。

    他不耐烦地前去开门,暗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来住宿。

    当他嘟囔着打开门时,只模糊地看到了一双在夜里闪着微光的老人双眸后便瞬间失去了神智,呆立在了原地。

    而在大堂二楼的楼梯上,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此时正手持横刀,眯着眼锐利地盯着大门外的老人身影。

    突然,少年嗤笑出声道:

    “是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

    左齐抬头望去,嘴角挂上了笑容,点了点头越过店小二进入了客栈道:

    “是我。”

    空气中闪过金色光芒,那是禁声术法。

    夏焚高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人,随后一步步走下了楼梯,哒哒声在安静的客栈里回荡。

    拥有道法通天体的他有一个天赋神通,那就是趋吉避凶。

    几个时辰前当他拿走裂山弩的时候他便感觉到了危险的预兆,不过预兆并没有到危机生命的程度,只是一种非常轻微的示警,就像有人盯上了他的感觉。

    在他一番探查后他才发现自己身体上被人留下了气息印记,思虑过后他并没有马上清除,他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窥探他。

    敌人在暗,他便要对方明。

    否则对方就像是一条隐藏暗处的毒蛇。

    现在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普通但从细节处可看出些富贵,气质像个修身养性的老儒者。

    而左齐此时也在观察着,他瞥了一眼夏焚高手中的刀,心头大震,危险!

    他瞳孔一缩,抬起头看向在月光下样貌清晰的夏焚高,随后马上愣住了。

    一个相似的人在他脑海里被回忆了起来。

    “不对。”

    左齐眉头微蹙,等到夏焚高完全走下楼梯,两人四目相视。

    他眼睛顿时睁大了起来。

    这下对了!

    一副画面缓缓在他的脑海里拉开

    三年前,京城,松王之子如山郡王迎娶极年候之女

    那一日,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热闹、高大的郡王府门前先后迎来了三位尊贵的亲王,作为伯父的锦王、庆王先是给如山郡王祝贺,如山郡王尊敬地道谢,随后二王走向了松王与之交谈。

    而在庆王身后跟着数个未出府的皇孙皇女,当时他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和同僚谈论此次大婚之奢华。

    “那是庆王的第八子、第九子.....”

    一个同僚突然介绍起了庆王身后的皇孙们,当时他听见后扭过头好奇地看了几眼。

    毕竟那可是庆王的儿子啊,若是庆王在争龙中胜出,那么对方的儿子将来就是皇子了。

    就算不说这个,一个皇孙代表一个未来的郡王,在地位上可比他这个三品官高多了。

    皇家是家,他们这些臣子更多像仆。

    “第九子。”

    记忆里,第九子的身影是那么的清晰,有着二境秀才修为的左齐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他敢肯定眼前的少年正是那位第九子。

    他眼神炽热地看着眼前的夏焚高。

    眼前的少年虽然样貌有些变化,但俊美依旧,虽然气质变得更加自信和威严,但底子还有两年前出家的庆王第九子的模样。

    说起出家,眼前这颗光头仿佛是在佐证。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曾经在京城被传无缘修行的废物皇孙居然能挥出一刀燃火巅峰威力的招式。

    但如果发生在皇家,那又不出奇了。

    毕竟那位让人恐惧又敬畏的陛下是那么的强大!

    “是二十一殿下吗?”

    客栈里,左齐开口问道,眼神中充满期待。

    如果说投资一个天才少年有一线可能让他回京,那么投靠一个天才皇孙,那他回京将不会是什么难题,甚至可以说触手可得!

    一个十几岁便能杀燃火的皇孙,肯定是皇家秘密培养的!

    而听到这话的夏焚高则是挑了挑眉头,他在全部皇孙中排二十一,暂时还未封郡王,因此在京城有人会称呼他为二十一殿下。

    听到这个熟悉也陌生的称呼,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他见过对方吗?

    左齐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嘻嘻地解释道:“臣名左齐,曾任侍郎,现为驿丞。”

    突然左齐想起了一件事,左右看了看。

    皇孙身边应该,有护道人吧?

    此时的他还以为夏焚高是皇家秘密培养的天才,之前的平庸、废材之名只是障眼法。

    而他现在不小心撞破了这个秘密。

    想到这里左齐心都提了起来,额头冒出了冷汗。

    完了完了,今夜不会死在这里吧!?

    而此时的夏焚高还有些懵,他可不知道眼前的老家伙在想些什么。

    若是让他知道对方陷在了”皇家密事“和”杀身之祸“的误会之中,说不得笑话一下。

    等了一会他回过神来,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老人。

    居然有人认出他身份了。

    还是朝廷的臣子。

    不过对此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这次回京就是为了告诉众人自己已经还俗。

    “左驿丞是吧,我的确是二十一,有事吗?”夏焚高手里提着刀在客栈大堂的一张长条椅上坐下,随后翘着二郎腿看向了左齐,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他的回答让左齐兴奋又害怕地发起了抖,他咬了咬牙,直接小跑到了夏焚高身前。

    在夏焚高警惕的眼神中他一个五体投地,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这让夏焚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在干嘛?”

    一个山羊胡儒袍老人突然跪在了自己面前,头都嗑了下去。这让他有些意外,没搞懂对方的意思和举动。

    跪倒在地上的左齐语气坚定地道:“殿下,下臣要做您的门客!”

    他不知道眼前的夏焚高有什么秘密,也不知道皇家有什么安排,但他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么,或许今夜就不能活着离开了。

    不得不说误会和脑补的力量很强大。

    左齐在脑补夏焚高是皇家秘密培养之人后马上改变了自己的方案。

    他不能投资,他要投靠!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让对方信任,或许今夜就不能活着离开了。

    除了当前的处境,他也是在为未来做打算。

    他不清楚二十一殿下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三境燃火巅峰的实力意味着什么。

    如果眼前的殿下可以走到第六境,成就大能,那个至高的皇座也不是不能触碰。

    如果能铭刻道路,凝练法身,坐那七境陆地仙神之位,下一任皇帝都不用抢了,必定是对方的!

    所以现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重返京城的机会,也是一个得到从龙之功的机会!

    同时这也是一场复仇。

    这次被波及的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像一只不起眼的小蝼蚁被两位王爷波及,无人怜悯,也无人为他伸冤,一生努力成就泡影。

    他倒想看看,如果有一天眼前的少年坐上了皇位,梦想登基的锦王和松王会多么的,痛苦!

    想到这左齐双手攥成了拳头,恭敬地往地面嗑下了头颅。

    他放下了一切的自尊。

    只为活着,也为复仇。

    一个曾经的三品朝廷官员跪在了一个少年面前。

    就像一条顺从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