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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北竖砍而下,扯动的阴风滔滔怒卷;禺疆邪狂一笑,苍茫仿若雕影远飞,斜里一侧,轻巧闪过那密密麻麻的刀光;刀锋一抽,寒芒骤然大盛,追风逐月般地剌剌逼向萨北的喉颈……
纤薄而又炙热的银光急速腾跃、闪烁,一如闪电于无穷黑暗的天际处斜喷下来,倾盆光雨溅洒开来,耀眼如刺,杀气如潮……
北风呼呼地扫荡着,掠开所有部民的头发,却无法掠走他们的注意力。所有人的目光,无不集中于广场中央拼斗的两只猛虎、两道勇猛的身影;一个是挛鞮氏部落鼎鼎大名的左大将萨北,一个是北地传奇英雄禺疆,谁输谁赢,拭目以待!
赢者,便是草原部民崇拜的英雄;输者,即刻沦为部民笑谈的轻蔑对象。
杨娃娃凝神注视着拼斗的两人,紧蹙娥眉,一刻都不放松,一颗心,揪得闷痛;不过,她相信他一定会赢的。些许忧色的美眸中,火光跳动;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转动,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变动以及关键人物的动向。
爱宁儿俏媚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千姿百态的情绪一一闪过,竟似花娇颜媚的春天原野一般,鲜活灵动,紧张,兴奋,笑意盎然,目光眷恋、如蓝空浮云,迢迢不绝。
立脱黝黑的脸上微含笑意,粗犷的眉目蕴藉和善,浅浅的赞许与欣慰自眼角流泻而下。
光影耀目,离合变幻,似要凝住所有人的视线;尖锐的刀锋撞击声,铿锵如冰屑,冷硬如黑铁,震慑住所有人的心神。
突然,她发现冰溶阏氏拨云诡谲的神色。脸容煞白,风流的眼眸撑到了极限,大得惊人,恐惧的眼色一览无遗,目光簌簌颤抖,向右侧延展而去——
杨娃娃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心中一跳:黑丝绒般的夜幕下,红彤彤的热光中,一抹白色幽魂、飘忽的落在人群中,妖灵冶异。苍白长发、惨白木脸、雪白单衣,唯有一双乌黑深潭、发出吞噬般恐异的魅光,宛如利剑、直捅人心。
女巫!乌丝!她又来吓她了?不怕被人看见吗?咦,怎么有的男子打扮得如此奇怪,刻意隐藏着原本的容貌,但又有点面熟,不过,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面容。
“哈哈哈——”
厚重而张扬的狂笑,自萨北胸中透射出来,得意不凡:“禺疆,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回家吧,好好的酋长不当,回来做什么!哈哈哈……”
衣摆撕裂,一小片绸布在禺疆的身旁婉转着飘向草地,既而又被强劲的北风高高卷起,于腾耀火光中飘来荡去,笼罩在一片银红交织的光晕中。
吼声、喝彩声轰然炸响,在北风肆虐的夜空下叫嚣、激荡。爱宁儿和立脱俱是一惊,脸容揪结,一瞬不瞬地盯紧眼前战局。冰溶阏氏容光奢艳,唇角似乎含着一朵笑纹,阴沉得让人觉得心寒。
禺疆凶悍的脸孔俱无表情,肃穆萧条,凛目瞪视,暗潮涌动的黑眸中戾气翻腾。
他目光如炬,隐隐暗藏惊涛;陡然翻转刀身,裹挟着嗜血的寒芒,直直砍向萨北,一连数刀,劲道如海潮波涛汹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惊得萨北节节败退,冷汗涔涔。
慌里斜退,萨北站立不稳,左膀暴露,立时,探来的刀尖、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嘶啦一声,血肉爆裂,血气上涌,刺骨的疼痛袭遍全身。萨北眼睛充血,红潮似的恨意顿时爆发,操刀、上前,疯狂砍杀,锐不可挡,威猛如虎。
禺疆一一挡下连环套似的杀招,冷峻的眼眸中杀气耀眼,眼见敌手沉不住气的再次猛砍过来,邪哼一记,猛地向右翻转身体,身形迅速的形如鬼魅,下一秒,提刀横砍,拼尽全力、快速出击,辣辣逼向敌手的头颅——
萨北还未看清敌手快速的身法,颈上头颅已经冲天飞掠而起,荡起的长发飞舞着,张牙五爪的森然恐怖。
左大将萨北的头颅,在部民惊异的目光和唏嘘的叹息中滚落在地,充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兀自惊疑,不甘心地愤恨着。
一滴粘稠的热血,溅射在左眼下方,温热的触感,让禺疆心头一松,右手陡地徒然下垂,宝刀垂地,犹自泛着浮冷的寒光,一条殷红的血流,沿着刀锋,嘀嗒没入地面,挺直的身躯,与敌手昂然相对。萨北彪悍的躯体,直直的,愣愣的,终于,缓缓地倒下,摊在地上。
火光耀热,夜风凉寒,紧密的北风直灌身体,刺激着每一个毛孔,僵直耸立。
北风尖啸而过,杨娃娃却觉得,此时的空气粘稠厚重,凝固了一般,压抑得紧。他当场砍杀左大将萨北,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本以为,只是比划比划的,不见血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他;萨北是左大将,挛鞮氏部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脑人物,为何杀他?杀他何益?
他想代替萨北成为左大将?她知道的,匈奴人以左为尊,位尊权高,可是,这样不是太鲁莽了吗?部民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他的哥哥立脱,痛失一员猛将,又会如何?
接触到他投射而来的视线,她发现他的脸色无悲无喜,肃然孤绝,威严勇武,气度倨傲,气势磅礴,天生般地傲视群雄。
立脱的面目仿佛被扯裂了一般,混杂着苦恼和兴奋,脸颊不停地抽动着,眼睛闪烁犹疑。
爱宁儿娇憨地欢笑着,长长的睫毛呼啦呼啦地扑打着,浓浓睫影,熠熠光芒。
冰溶阏氏惊愕地张大嘴巴,一时之间,脸容凝滞,郁结着不敢置信的怒气与怨愤。
这可怪了!冰溶阏氏的反应也太不一般了!杨娃娃叽咕着,忽然,静谧之中,窃窃私语流散开来,逐风的声响持续升温,在广场上空激情蔓延;时不时的,突兀的爆出尖叫声、唿哨声。
突然的,冰溶阏氏狂冲过来,抱住萨北逐渐冷却的身躯,桃花眼中泪光盈盈,哽咽着大声呼唤道:“大哥,大哥,大哥!”
杨娃娃一阵茫然,大哥?他们是兄妹?那么,禺疆应该知道萨北是他的舅舅,即使真相不是如此,可是,他应该不知道真相,他为什么要杀萨北?
部民们交头接耳,沸沸扬扬、盛况空前。
冰溶阏氏站起身,面向部民,冷峭的桃花眼、静沉得可怕:“他害死了老酋长,今晚,又杀死我的哥哥,说不定,他还会杀死我们尊敬的酋长,大伙儿说,这样残忍的人,能让他待在我们的部落里吗?”
鸦雀无声。北风呼啸,似在嘲笑,又似悲声呜咽。
冰溶阏氏啪啪啪的三声,脆声叫唤,却铿锵得坚决:“来人啊,把他押下!”
登时,七八个勇士疾速窜出,潮水一般纷涌而上,逼向禺疆,团团围住,明刀晃晃,寒气迫人,阵势炎炎。看来,她早有准备。
爱宁儿懵住了,眼中清波失神的泛动,既而神色焦急,慌不择路一样的仓惶;她不明白,阿妈为什么要这样做,阿妈不喜欢禺疆叔叔吗?
而她的阿爸,立脱酋长,站起身,抽紧下巴,急怒交加,声音温和沉溺却失了腔调:“溶溶,你干什么?让他们退下!”
冰溶阏氏猛一转身,桃花眼圆圆睁着,狠瞪着他,眼神威凌得让人心惊肉跳;头也不回,决然下令道:“拿下!”
再次的,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四周沉寂得波云诡谲,只有飒飒风声的闯荡。弯刀阴寒的光芒薄薄的晃动,冷而浓稠的杀气逼迫着眼睛,刺痛人的神经。
禺疆的脸色冷酷,坚忍,颊上肌肉凝滞地煞住;刀锋一抖,寒芒乍现,手掌用力地握紧宝刀,眉心紧紧地揪住,眼神如刀割,顿涌的杀气惊涛拍岸。
可是,他的心里漾开漫天的悲伤,几乎让他沉沉欲坠,苦涩的滋味汹涌澎湃。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对待他?她是他的阿妈呵,从小到大,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而且总是要他死?作为阿妈,再怎么不喜欢孩子,应该也不会如此狠心地置孩子于死地的呵!
既然,她如此痛恨他,要他的命,那么,他也无需顾忌什么了;即使已经消耗太大的体力,他也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因为,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境地,他深爱的女人,需要他的保护,需要绝对的安全。
此时的静寂,只是片刻,杨娃娃却觉得分外漫长。立脱如此惧怕冰溶阏氏?冰溶是那种利欲熏心的女人吗?操纵男人,既而操纵部落,甚而部落联盟?这个酋长,立脱当得名副其实吗?威严何在?权利何在?男人的尊严何在?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