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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天的清晨，我迟迟不肯起床
面对事实，对于我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逃避了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九点，我终于再也熬不住了，拖着一夜没睡的身躯从宿舍走向工地
点名的时候，包青天的视线只是从我的脸上扫过，我就有种浑身没穿衣服的感觉，说句实话，经过了一晚上的思考，我终于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但是今年离开工地的话，我还真没想过
一是出去了之后也没事情干，现在在国内虽然有几个朋友，但终究不能接济我太多，起码工作就是问题
我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问题要靠别人解决
二是我无法走出这个虚幻的世界了，是的，昨晚我思考了一晚上之后得出来了这个结果
现在的生活，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无敌内卷，更没有现实中买房子的压力，有的只是偶尔会有几个曾经玩音乐的人上去弹几首歌，喝多之后自己开始讲自己的往事，在解脱之后离开，或者是永远离开
这段时间我经历了不少这样的事情，离开，和永远的离开，在我看来这两种我都不会选择
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这艹蛋的人生了，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但更现实的是，其他人都是带着故事的结果来，而只有我是为了在这个寻找那个让自己结束的结果
工作其实也不算轻松，浇筑，打灰，干工程
这一天里没有人来找过我，甚至刘朝阳和包头都没来
直到晚饭之后，到了每日的聊天休息时间，我才算真正的进入了人群
大家都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或是今天的趣事，或是莫个人的小八卦
但这就是我们在这个远离祖国中心的地方唯一的消遣方式了
手机....基本只能用来打电话，比不能上网更离谱的是这里大部分人连手机都没有
每次有新人来，我都会耐心的为他们解释这一愿意
“愿意接到的那手机号只有一个，或者是永远不想接到那手机号，都这样了，还何必折磨自己”
当然，这段有逼格的话肯定不能是我说的，我这种文盲怎么可能说说出这么哲学的话
有一天，刘朝阳突然脑袋抽了，问了一个看着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这个问题
这就是他的回答
然而，这个年轻人在回答完这个问题的第二天就在休息时间倾诉了自己的过往，然后和曾经的自己选择再见，回到西安完成学业
也就在那天，我问了刘朝阳什么时候回去
“等到这个世界变成理想主义掌权的时候”
说曹操曹操到，刘朝阳下一秒就不知道从哪里瞬移了过来
我也习惯了他和幽灵一样乱窜，互相看了一眼，我摸了摸兜表示没带烟
他无奈的从兜里拿出了那刚发工资为了装逼买的荷花
“刘少现在抽这么好的烟啊，以后还得多指望指望刘少啊”
蹭了根烟还没忘记挖苦他这个打脸充胖子的货色，心中的恶趣味再次得到了满足
他看了下没剩几颗的荷花，又默默的放回了兜里，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了一根兰州点上
我瞄了眼他手上的烟杆
“有意思吗，还抽兰州”
他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
“你要是真打算指望我还好呢，起码咱俩都不至于这么累”
这段话一出，我们俩都沉默了一下
这几个月的相处，我也知道了刘朝阳绝对是个能处的哥们，而且家境也不差，但是真要说指望，终究只是玩笑话
“走吧，站着多累啊，干活没累够啊，花草面馆呗”
我开了口，然后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刘朝阳随即跟上了我的脚步
花草面馆，让我们在戈壁滩上唯一留个念想的地方
里面有一块留言板，上面写满了数千条的留言，规矩很简单，第一次到面馆的人都会硬性留下一张便条，当你完成你留言的时候，回来揭下来，然后把这几年的饭钱结了
没错，这是一家不收费的面馆
也是每个离开的人的最后一站，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留言，该来结账了
正如我所说，上面留言没一个是大富大贵，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这是我们这群流浪在祖国边疆的人心中的圣地，也可以说是唯一的寄托，不少人用面馆上的留言来激励自己
面馆的四周，都是刚刚下工闲不住的工人，四五的聚在一起打牌，麻将，甚至玩陀螺的都有
婉拒了门口几人留下来打扑克的邀约，我拉开了面馆的大门
“铃铃铃”
系在门上的铃铛宣布了这家店又来了两个失意的人
很意外，今天小花竟然不在，整个面馆都是草姨在忙活，当然，客人在吃完面之后都会把餐具扔到一个大盆里面，那些赶时间没来的及的会在餐盘下压上一根烟表示歉意
但从来没人压过钱，虽然草姨和小花需要，但是没人想要揭开别人的自尊心，都是同路人
刚刚坐下，却发现我们隔壁桌坐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张天翼，山东人，也就是我昨天打的那个愣头青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和刘朝阳，但是却一脸的笑容
我挠了挠后脑勺，现在压根不知道怎么办啊，看了眼对面的刘朝阳，他和我一样，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张天翼竟然端着面碗坐到了我的旁边
“张哥，刘哥，别误会，吃完这碗面我就要走了”
我顿时一阵恍惚，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走
往他那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了后脑上裹着的纱布
顿时一股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我估计对面的刘朝阳也会是和我一个反应，因为我们谁都没想到张天翼这就会走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的样子开了口
“怎么突然走了呢，我的事情我很抱歉，冲动了，医药费我给你吧，现金还有”
刘朝阳也在对面支支吾吾的，显然也是要说这事
没想到张天翼竟然一脸满足的表情
“说实话，走之前我最想见到的就是张扬张哥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只是一开始没说”
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显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你还不信，我是个搞摄像的，那时候圈子里可一直传华人在韩第一人的事情啊”
对此我点了点头，确实，那时候是有一小部分人知道此事后认识了张扬，很多媒体有报道
我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他也没不好意思，点了根烟想要继续说，结果第一口就被呛到了
“咳...咳”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顺顺气
“不会抽烟就别抽，装什么大以巴狼，你有我们这的故事吗”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张天翼听到后竟然沉默了一会，然后把手中的烟灭掉了
“张哥，我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一个炙手可热的电影圈新星沦落到这边疆的流放地”
我暂时没有说话，没有去管刘朝阳那奇异的眼神，从口袋中掏出了新买的8.g中南海
“你知不知道，当我在这遇到你的时候我宁可不相信这是你，可事实就是曾经我认为华人中特别牛的电影新星竟然跑到一个流放地，我来这纯属就是为了想装逼，想和你们这些有故事的人一样拥有故事”
说着他情绪越来越激动，面色涨红的喊道
“但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你张扬，我们两人的初识应该是在奥斯卡，在金鸡奖上，而不是这个狗屁边疆，让我见到一个有枪伤的张扬”
等他说完了这些，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我再一次赤裸着站在了世界里，只不过这次的观众更多
因为人缘好，在场很多人都认识我，门口的那几个大爷甚至站起来准备把张天翼给拖走
我在思考
到底是什么让我变成现在这样...
我认为我做的很对，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着，为了自己的剧本拼搏着，甚至不惜跑去阿富汗拍了个没人看的纪录片
不对！
什么叫没人看的记录片，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可事实是记录片确实没人看啊，我说的没错
不知不觉，我已经和我之前的初心背道而驰了，也可以说是貌合神离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摄一部能将人间疾苦展现出来的作品，竟然变成了我口中没人看的作品
那我当时创作的时候是那么想的吗
我想是的
否则我不会带着摄制组进入到那片危险的区域，不会连累到护送我们的那个排，当时的素材已经足够我拿到拍摄《老班长的战争》的资格了
那我究竟在干什么，那我这没日没夜折磨我的梦魇算什么？只是为了以后电影上映时会有几个明星来助阵？为了这个死掉了多少人命？
我不敢想，我害怕，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我自己
一个平静的湖水在今天有了波澜，我以为是蜻蜓踩水，结果却是漩涡的产生
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我也站起了身，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是浊气，让我将自己看的一干二净，所以我要强调他是浊气
“有人想听天翼说的这段吗，这就是，我的故事”
忽然感觉肩膀上有什么东西搭着，扭头一看，是刘朝阳的手
“怎么，说完就走？”
我笑了笑
“我只是找到了一个漩涡，离明白决堤还远着呢”
今日他也一改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十分严肃的和我说
“记住了，干什么，自己走，我们做哥们的，回头就在”
这一刻我真的是五味杂陈，现在向前走的，真是自己吗？
我已经看不清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