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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这副本被通关了?”
嘈杂的人声传来,江别感到有柔和的风吹过自己的身躯,这里已经不是教堂,他离开副本了。
脑海中还定格着赵天然在圣母像下举枪自杀的画面。
耳旁好像还回荡着最后那声枪响,提醒着他赵天然永远留在了属于她自己的副本中。
他回头看去。
辛夷和赵子扬都在,阿狗也在。
再往后就是一座巨大的教堂,没有其他人了。
死去的人连尸体都没有,就像一阵风一样消散在这世界里,什么也留不下。
“快通知基地中心城广场这边的副本有人通关了,新地貌是一个……教堂?从外面看好像是个教堂。”
“通知地面勘测组来统计地貌面积,让信息整合部派辆车来这边接人。”
“呼叫指挥中心,中心城副本已消失,现有四人通关……”
一群人围了上来,嘴里还吵吵嚷嚷的说着什么。
“现在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先送到医院去?”
“有亲属吗?我们帮你通知亲属。”
江别被人群挤得摇晃了下,突然,他透过拥挤的人群看见了一个背影。
那人年纪很大,身体已经变得佝偻,他腰弯的低低的,一人背对着人群向夕阳走去。
一阵风几乎就能把他吹得摇晃,但他没有停住脚步,只缓缓地、一步一顿的独自走向远方。
孤独的背景逐渐消失在落日的方向,最后再也看不见了。
江别和阿狗被送上了前往宿舍的面包车。
赵子扬在车窗外向他们扯起一个勉强的笑:“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汇报副本的事就交给我和辛夷长官,别太伤心回去睡一觉就能好点了。”
江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没出声的点点头。
这下他们这届学生就只剩江别一人了。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汇报捉迷藏副本时,白九日听完汇报说他平时在班级里的成绩一定也很不错。
当时他还心想全班死的就剩俩,成绩怎么排也排不到前两名开外。
现在好了。
成年级第一了。
车子开得很快,没用太久就把二人送回军区宿舍。
赵天然父亲送的鸡蛋还放在客厅桌子上,一看到这些鸡蛋江别就想起赵天然来。
这好像是个没有希望的世界,无论其中的人怎么挣扎反抗都没法逃离既定的命运。
这个世界真的能迎来光明的未来吗?
没等这个疑问在他脑子里待太久,就有人告诉他基地的希望就要来临了。
“你还记得教堂里那个信号发射台吗,副本消失后它也跟着出来了。”三天后的一个清晨,江别还在床上睡着呢就被客厅的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是赵子扬。
赵子扬一扫刚出副本时的颓废模样,有点激动的跟江别比划:“昨天咱们基地用那个发射台收到了别的地方传来的信号,虽然信号只连接了半秒,但好歹算连上了;
“有了这台发射台咱们就能重新跟薪火基地联系上,薪火基地两年前就说有控制突发副本的办法,只要知道了这个办法基地以后就能安全很多了。”
如果能彻底遏制突发副本,那基地里的人甚至可以直接不进副本了。
反正突发副本不会再出现,基地面积就不会被侵蚀,大家直接惬意的生活在安全区里就好。
江别把手搭在腰间的斧头上:“我听说以前的信号塔还在的时候两个基地的信号就断断续续的,很久才能联系上一次,这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跟薪火基地联系上。”
从圣母副本出来他就再也不让斧头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了,就连睡觉也抱着,生怕下次继续两手空空的被拉进副本。
“确实是这样的,”赵子扬点点头,“所以咱们基地决定把多余的人力往南区倾斜,尽量开括南边的副本。”
副本对信号有影响,而薪火基地就在南边。
上面大概是想多清理些南面的副本,这样与南边的薪火基地联系时干扰就小一些。
“对了……圣母副本的报酬也发下来了,因为里面有个信息发射台所以这次报酬很多,一人八千点。”赵子扬说这话时声音有些低。
八千点,真的很多。
这下江别的积蓄终于破万了。
要是换从前他肯定会高兴上一番,但现在他有点高兴不起来。
赵子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地面勘测组在教堂里发现了赵天然留下的记录,就放在整合部的档案室里,你要去看看吗?”
江别一愣:“赵天然留下了记录?”
“对,应该是在发现自己不对劲后留下的,里面有一些关于副本的记录,也有一些告别。”
江别想去看看,赵子扬便开来了自己那辆破锣似的车,载着他往中心城驶去。
这车还跟以前一样,一跑起来哪里都响,坐在里面一颠一颠的,江别只觉得自己的屁股要被颠成四瓣。
上次还有陈二三在旁边跟他一起受罪。
这次只有他自己一人了。
从军区前往整合部,不可避免的要经过那座教堂。
隔着很远江别就看见了那座高大的教堂,从外面看这教堂纯白无瑕,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立在屋顶的最顶端。这座纯白的建筑正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中,看起来明亮而又温暖。
“停一下。”江别想进去看看。
赵子扬知道他想干什么,把车停在了教堂的广场旁:“你去看看吧,我就不进去了,怪伤感的。”
江别慢慢走进教堂大门。
里面还和以前一样,一进门他就看见对面那巨大的玻璃彩窗,还有彩窗前的圣母像。
五彩斑斓的光芒照射在她身上,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柔和、圣洁。
唯一跟之前不同的是她的头已经重新回去,原本空白平滑的脸上也出现了清晰的五官。
是赵天然的模样。
她张开双手低头看着下面的江别,表情像是在微笑,又像在哭泣。
旁边传来窸窣的扫地声。
江别循着声音看去,看见了一个佝偻的男人。
是赵天然的父亲,江别几乎要认不出他来。
他原先斑驳的白发现在已经全白,如同木刻般蜡黄的脸新添了好几道皱纹。他拄着根散了一半的扫帚脊背深深地弯着,好像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自己站立,身上最后一丝精神气也消失了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江别,似乎过了很久才把他认出来:“啊,是你啊。”
男人想冲他笑一笑,但只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江别记得他以前来学校接赵天然和赵忆瑶时,脸上总带着那种温暖和煦的笑,那表情再也没法出现在这张脸上了。
他应该只有四十岁左右。
甚至可能不到四十岁。
但现在却老态龙钟,几乎像即将要入土的老人一样了。
男人还维持着那个勉强的笑:“我记得你,你是瑶瑶的同学,还是然然的队友。”
江别看见他说这话时浑浊的眼睛里溢满泪水。
他张张嘴想说话,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没事,没事,”男人抹了抹眼睛,“你是来看然然的吧,你看她变成这个雕像了,连模样都一模一样呢。”
“唉……那边的地没扫干净,然然看见要说我了,我再去扫一扫。”男人边说着边拄着几乎散架的扫帚慢慢走向大厅角落。
江别在圣母像前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把在广场上摘下的无名小花放到圣母像的底座前,又抬头看了看她,然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
只见男人又重新回到了圣母像旁,用力支起佝偻的身子,抬着头想多看自己的女儿几眼。
江别默默转身向外走,再也没有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