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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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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弦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帘阑为九卿疗伤,待帘阑缓缓收了功,才冷然对九卿道:“你究竟要如何?”

    九卿淡淡抬眼,诧异道:“楚王这是何意?莫非是不满今日朕的招待?”

    镜弦冷哼一声,目光讥讽地盯着九卿:“这里没有别人了,又何必继续做戏?你用帘阑逼我献舞,难道只是为了落我面子吗?”

    九卿摇摇头,满意地看向镜弦用灌木挡住的裙摆:“自然不是,楚王不如过来谈,离朕这么远是怕朕吗?”

    镜弦面色一沉,她自然知晓九卿莫名其妙的这句话是何意,好一个华美的云台,竟装上了钉板,众人在下面坐着都看不到,自己则被九卿用帘阑性命威胁,莫说是顶板,就算是尖刀也只能忍痛跳完。

    感受着疼痛到麻木的双脚,镜弦也懒得接九卿的话,转向帘阑,眼中终于带上了些许暖意,柔和地看着帘阑对九卿道:“把帘阑身上的符蛊解了,兵权我还你便是。”

    九卿妖娆一笑,挑起了身后帘阑的下巴,细细端详一眼后,缓缓靠到帘阑身上:“兵权朕不怕你不还,至于帘阑,他现在是朕的伺君,解不解蛊,是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镜弦双目威胁地眯了起来,浓厚的杀气从体内涌了出来,让帘阑、陌璩两人都禁不住一寒。

    九卿却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反而开心的反手攀上帘阑脖颈,红唇几乎贴上帘阑侧脸,娇笑道:“帘阑你说是吧。”

    “是,属下只属于陛下。”帘阑平淡地说道,甚至冷漠地没有看镜弦一眼,却没人看到,金丝面具下,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是惨白无比,没有焦距避开镜弦落向后方的星眸,失去了往日的所有光彩。

    “咯咯咯……”九卿停不住地笑了起来,起身走向镜弦,玉手轻攀镜弦柔肩,将红唇凑到了镜弦耳边悄声道,“楚王听到了吧,朕可没有逼他,你比朕了解他,你觉得,他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命甘愿呆在朕身边吗?如若不是,他又为何甘愿侍奉朕呢?”

    镜弦脑袋嗡地一声陷入了混乱,他当初拼死也要为自己挡住硫炎珠,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只会是……

    “楚王殿下,属下心悦的是陛下。”不远处的帘阑突然开口,垂着头的陌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强忍着不敢露出分毫。

    “不可能,休想骗我。”镜弦语气依然坚定,然而眼中即将破碎的脆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

    “他前面说喜欢你,不过是与我置气罢了。”九卿轻描淡写地笑语,终于击碎了镜弦心中的最后一缕猜疑,镜弦眼前一黑,感觉自己仿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却又倔强地定在那里不肯倒下。

    “帘阑骗了楚王,还请楚王恕罪……”这是镜弦五感尽失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镜弦眨了眨双眼,仿佛能看到眼前的残宴了,又闭了闭眼,听到耳边闷闷的风声逐渐清晰起来,缓缓睁眼,帘阑三人已经走了,只有凌乱的桌椅横在空地之中,甚至没有一个宫人来收拾。

    镜弦深深吸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帘阑最后在的地方,转过身向宫外走去。随着镜弦脚步落下,三千青丝竟从发根开始缓缓变白,到镜弦走到青石路尽头时,发尾也尽数花白,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在夕阳的余辉中泛着血红的光辉。

    失魂落魄地出了宫门,没有一个宫人侍卫拦住镜弦,走了两步,就迎面撞上匆匆前来寻人的熙月。

    “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熙月惊呼一声,一句话未说完就哭了出来。

    “没事,我们先回去吧。”镜弦对熙月淡淡一笑,平静地道。

    “是……啊,小姐你受伤了?”熙月惊慌中只看到镜弦的白发,走了几步,嗅到血腥味,才发现镜弦雪白裙摆之上的竟然是血迹,可镜弦走路又没有丝毫异样,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无事,回去说吧……”

    “是……”

    熙月紧张地紧跟着镜弦,刚才急切之下,温瑜慌慌张张地没有说清原委,自己就和辰三分开前来寻找镜弦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熙月惶恐地给辰三发了信鹰,随着镜弦一步步走回了楚王府。

    回到楚王府,收到消息飞速赶来的辰三、温瑜两人已焦急等候在门口,看着远远看到失魂落魄走来的镜弦,慌忙迎了上去。

    “楼主您……”辰三话刚出口,镜弦直愣愣地盯着脚下,错过辰三走向府门。

    熙月拉着辰三跟上镜弦,顺便小声问温瑜:“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瑜苦笑一声,将宫宴上的事大致说了一下,但镜弦献舞后发生的事情温瑜也不清楚,他也不知怎么会这样。

    三人正商酌着如何劝慰镜弦,镜弦便回过头对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辰三也别跟着我了。”

    镜弦说完,也不理会身后一脸担忧的三人,径自进屋去了。熙月三人忧心如焚,怎肯回去,只有温瑜为魔音所伤,被熙月强令回去休息,辰三守在主屋外的树上,防备着前来窥视的人,熙月则在主屋前来回踱步,不时紧皱绣眉向屋内张望。

    镜弦主屋后修有一潭活水温泉,镜弦褪去染血的衣裳,露出羊脂玉般柔美的胴体,毫不理会脚底的伤口,缓缓坐进泉中,一缕缕血丝漂荡而起,渐渐染红了泉水。

    镜弦静静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总觉得帘阑今日的表现太过异常,良久,猛然起身换了一袭夜行衣。随意上了辰楼上好的伤药,随着一阵难熬的剧痛,紧接着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麻痒,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缓缓愈合了。

    坐立不安地在屋内等到亥时,镜弦避过屋外的熙月辰三,隐入夜幕之中,幽灵般向皇宫潜行而去。

    此时,金凰宫内,空旷的大殿上只有九卿帘阑二人,所有宫人侍卫都颤颤巍巍守在殿外,就连身为帝后的陌阑也被迫等候在殿门外。

    九卿一身宽松的金色双凤长袍,斜卧在软榻上,挑起细长的丹凤眼看向帘阑,侵略性十足的勾起唇角打量着帘阑,帘阑则半跪在软榻之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任由九卿打量自己。

    半晌后,九卿才冷哼一声:“你到现在还不愿意侍奉朕吗?莫非你认为今日之后楚镜弦还会原谅你?”

    “属下不敢。”帘阑淡漠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反而惹得九卿愈发愤怒。

    “你每天就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今天你不是还把朕的臣子宫人全都弄得吐血,不就是为了楚镜弦报复朕吗?!是不是非要朕在自己心口捅一刀你才罢休!”

    “属下没有此意!”帘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惶意,急切地辩解道。

    “哼,没有……你就这么不愿意侍奉朕吗?朕到底哪里比不上楚镜弦!”九卿恼火地咆哮着,将手中玉如意狠狠砸到地上,碎裂的玉片擦过帘阑手臂,帘阑却动也不动丝毫。

    九卿自嘲地笑着,重新缓缓斜倚在软榻上:“那便耗着,朕到要看你什么时候愿意……对了,若是你让楚镜弦知道了真相,可别怪朕让她早早去见阎王。”

    帘阑星眸中闪过一抹杀意,又立刻被很好的掩饰了下来——对不起,弦,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忘了我吧……

    九卿看着帘阑低头不语的样子,冷哼一声就要就寝,随着殿外一阵风吹过,殿檐上传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响动。

    帘阑呼吸一窒,又立刻稳住气息,强作镇定地起身走向愣住的九卿,缓缓俯身抱起九卿,唇角挂上一抹暧昧的笑意向内殿走去。

    正巧看到这幕的镜弦一个气息不稳,险些落下地来。一口心头血吐出,镜弦颤抖着勾住殿檐的双手,踉跄着躲开侍卫,逃出了皇宫。

    一直竖耳听着殿内动静的陌璩察觉到了镜弦的离去,猛然意识到不对,打退试图阻拦的宫人,闯进了内殿,九卿正怒火冲天地抓住帘阑手腕,指甲深深陷进了帘阑肉里,气的声音也在颤抖:“你什么意思,把朕抱进来又像见到洪水猛兽地退开?!”

    陌璩连忙跑上前掰开九卿的手:“陛下恕罪,帘阑他今天弹琴伤了心智,您别和他一般计较,等他调养半日便好了。”

    陌璩说罢,不由分说将帘阑推了出去,来不及叮嘱帘阑,便又匆忙回到内殿照应愤怒的九卿。

    踉跄离开皇宫的镜弦没有回楚王府,避开守城的士兵,翻出城墙去了城外的别院。推开别院后门,夜幕中的镜湖沐浴在月光下,一如既往的柔和,那个永远会眼含笑意看着自己的人,笑起来依然那么好看,却不再是对自己笑了……

    静静坐在往日嬉闹的白玉桌旁,拿出那支帘阑亲手雕琢的木簪握在手心里,即使在深秋的寒夜中,也依然散发着阵阵暖意,温暖着镜弦寒冷的娇躯,可那柔柔暖意却再也无法透入心扉。

    夜风吹拂着镜弦一头白发,在空中不受控制的翻飞打结,符蛊的存在,总让镜弦觉得有些蹊跷,思绪混乱的思考了一夜,镜弦潜回楚王府,在正厅留下兵符和楚王印,孑然一身离开京都,买下一艘船,高价雇了几名船夫水手,顺流向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