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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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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十,迎着红透半边天的朝霞,镜弦手持银枪,金色铠甲包裹着玲珑的身躯,一骑白马从永定门进了京都,闻讯赶来的百姓被禁卫军拦在道路两侧,崇拜地看着镜弦英姿飒爽地御马飞驰而来,穿过平日里只有皇家才能走的龙道,张扬的进了门洞大开的午门,一路飞驰进皇宫,在太和殿前猛地一拉缰绳,白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止住了步伐。

    等候在此待封后大典开始的众臣,目光惊艳地看着镜弦翻身下马,将长枪扔给了一旁的侍卫,潇洒地走到了武官的最前方,与柳影并列站在了众臣最前方。

    约莫半刻钟后,殿后涌出一队皇家仪仗,一旁宫人高呼道:“帝君到!”

    “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镜弦仅是弯身行礼,便站直了身体,抬头看去,九卿龙袍加身,本就妖艳的面容比一年前更妖艳了几分,身居高位的威严隐隐散发出来,让众臣不敢直视。

    九卿身旁一名男子比九卿高出一个头,落后半步,身着金色宫装,俊逸的面庞不比九卿逊色,却带着些许忧愁,一脸郁闷地看向自己。

    “咳……”镜弦差点咬了自己舌头,那不是陌璩又是谁?

    镜弦就这么呆滞地看着陌璩完成了整个封后大典,然后头戴凤冠手掌凤印回到了九卿身旁。

    “众爱卿今日辛苦了,为祝楚王凯旋归来,朕特地在御花园备了宴为楚王接风洗尘,众爱卿可随宫人前往。”九卿话毕,深深看了镜弦一眼,便收回目光,带着陌璩往殿后去了。

    镜弦眼神闪烁着,和柳影对视一眼,迈着修直的长腿往御花园去了。大臣们都察觉到了九卿与镜弦间的不和,也没有人上来套近乎,镜弦自然乐的清净,找到御花园,随宫人入了席,独自垂目坐下,品着宫人奉上的佳茗。

    众臣不久后才三三两两地到齐,规矩地坐在各自的坐席上,静静等候着帝君的驾临。

    约莫两刻钟后,九卿才换了一身稍微轻便一点的龙袍,携着陌璩姗姗来迟。

    随着九卿入座,珍馐玉食流水般送了上来,舞姬乐师纷纷开始表演,一派纸醉金迷之象。无论是高台之上的九卿陌璩,还是下方的柳影等一众大臣,都沉醉地看着场中的表演,仿佛今日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一般。镜弦也笑意盈盈地看着场中的表演,偶尔对上温瑜投过来的担忧的眼神,只是笑着摇摇头,示意温瑜不用担心。

    宴会将到尾声之时,九卿突然抬手止住了场内的歌舞,昏昏欲睡的众人立刻精神一振,心知正戏终于要开始了,纷纷聚精会神地看向九卿。

    只见九卿将手中金杯往桌上一顿,诡异一笑:“今日封了帝后,前几日选好的几名宫郎也便该入宫了,朕便趁今日给他们封了位份吧。”

    一旁的宫人闻言,拿起盘子中的圣旨,朗声宣读道:“吏部尚书嫡子王言琚,封禾贵君,兵部尚书嫡子李硕寒,封四大伺君之贤伺君……帘阑,封四大伺君之德贵君。”

    “砰——”镜弦手中的杯子猛然掉落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九卿仿佛没有察觉,轻轻拍了拍手,殿后应声走出三名男子。当先两人面容俊秀,儒雅地笑着向九卿行了一礼,然后坐到了一旁宫人临时摆好的席位上。最后一人竟带着一个金丝编制的面具,只露出瘦削的下颚,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僵硬地行了礼,别扭地转了半圈,也坐到了一旁的席位上。

    别人不认识,镜弦又怎会认不出最后那名男子呢,他的气息,一丝一毫,在北疆的无数个北风嘶嚎的深夜里,一刀一刀深深刻入了自己心底深处,莫说带着面具,就算是换了皮,自己也可以一瞬间认出他来。

    九卿视线扫过下方不明真相的众臣,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一旁脸色变换的镜弦道:“朕还是皇女之时就常听说,楚王舞艺乃京都一绝,奈何从未有机会欣赏,不如今日让朕大开眼界一回?”

    众臣闻言都脸色怪异地低下了头,虽说舞一曲并无伤大雅,但楚王毕竟是北征大将军,方才凯旋归来就让楚王献舞,无疑是要落楚王面子。

    镜弦闻言冷哼一声,将视线从帘阑身上挪开,一时不知九卿想耍什么诡计,便淡淡道:“臣刚刚出征归来,陛下就让臣当众献舞,不怕寒了众将士的心吗?”

    九卿凤目微眯,缓缓看向帘阑用衣领挡住的脖颈道:“楚王这是一路赶回来忘了吧,当初可是楚王自己说的要为朕一舞呢,莫非是骗朕的?”

    “臣怎敢欺君呢,只……”镜弦轻笑一声,顺着九卿的目光看去,帘阑衣服领口本就不高,却被他努力扯着遮向脖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而透过皱皱的衣领,一道血红的符文露出狰狞的一角,盘踞在帘阑脖子上。

    镜弦声音猛地顿住,眼露杀气地看向九卿,旁边护卫拔剑上前护住九卿,却被九卿无所谓地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就在一众大臣受不了九卿与镜弦压抑地对视时,镜弦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陛下不说臣都快忘了,臣是答应过陛下来着。”

    镜弦站起身就想场中走去,九卿却突然叫住了镜弦:“慢着,楚王怎能和凡夫俗子一般,朕专门为楚王准备了云台,还有这舞服也是专门为楚王准备的。”

    众人顺着九卿手指望去,不远处,一座一丈见方的高台离地数丈,凭空悬在天际,四周绣着祥云白鹤无数,端的是精秀无比。

    “臣,遵旨……不过这铠甲挺适合臣的,臣就不换舞服了。”

    “哦?朕觉得舞服更适合一点,阑君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到的帘阑抿着薄唇,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是。”

    镜弦瞥了一眼帘阑,随即夺过宫人手中的舞服,往一旁的阁楼去了。宽阔的御花园就这般突然陷入了寂静,帘阑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任由众人视线不时从自己身上掠过,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众臣瑟缩地盯着眼前的桌子,仿佛上面有花一般,温瑜无力地握着拳,压抑着怒火,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反而给镜弦惹来麻烦。

    上百人中,只有九卿愉悦地勾起唇角,闲适地饮着陌璩倒的酒。

    陌璩死死捏着玉壶,悄声对九卿咬牙道:“你答应过我不会为难他们的,为什么今天要封帘阑为德伺君,还要让楚镜弦献舞!”

    “哦,是吗?朕怎么记不清了……唔,当初不是你自己要替帘阑做帝后的吗,那朕就只好封他为伺君咯。”九卿唇边的笑意又扩大了许多,楚镜弦,你喜欢的人,只能做我的伺君,现在的你,很愤怒吧……

    陌璩愤怒地坐了回去,目光狰狞地盯着九卿,却只能让九卿的笑意愈发浓郁。

    一炷香后,镜弦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微散着三千青丝,不施任何粉黛的容颜甚至比高台上的九卿更加美艳,一袭素白的广袖衣裙,仿佛谪仙降世,带着无尽仙气自花园中现了出来。

    镜弦冷冷一笑,便展开轻功飞跃上云台,看呆了在场的所有大臣宫人。

    九卿恨恨地看着竟然连一袭素白衣裙也能穿得如同天仙下凡的镜弦,转向帘阑道:“阑君的琴艺亦是一绝,不如便为楚王伴乐吧。”

    帘阑微微一顿,示意身后宫人拿来一把古琴,竟呈冰火两色,波光流转,众人仅仅是看过去,就觉得自己似乎要自燃起来,下一瞬又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万年冰层之中,连着魂魄也要被冻住。

    帘阑随手试了下音,摄人心魄的琴声不带一丝感情,裹挟着无尽的冷漠响彻在皇宫之中。云台之上,镜弦冷冷地看了一眼九卿,一咬牙便随着琴声缓缓舞了起来。

    飘逸绝伦的身影如游龙般舞动于云台之上,惊艳了风云,周遭名贵的奇花异木也失了色彩,众人眼中只剩下了镜弦惊世夺目的身影,就连九卿也看得呆了。

    镜弦飞舞着身姿,向帘阑看去,他竟一眼都没看自己,全神贯注的拨着手中的琴,神魂都沉浸到了冰焱琴中

    缓缓地闭上双目,没有人注意到,镜弦的裙摆上溅上了殷红的鲜血,也没有人看到,帘阑指尖划出深深血痕,鲜血滴落琴面,冰焱琴流转的赤红光芒逐渐压住了冰蓝之光。

    帘阑的琴声愈来愈急促,声调愈发诡谲,镜弦的身姿狂舞间如同疯魔,不复开始的仙逸。

    众人迷醉间,琴音铮的一声戛然而止,镜弦也猛然停住,似鬼似人,凄冷地俯视着众人。

    琴声戛然而止的一瞬,场中众人无一例外的一口鲜血喷出委顿下来,半晌,眼神才逐渐清明过来。帘阑也一口鲜血涌出,又强行咽了下去,露出来的薄唇已没有丝毫血色,双手力竭地颤抖着搭在琴上,重新垂下了双眸。

    镜弦落到一旁的石子路上,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众人,顺势平息着混乱的内息。

    九卿即使有蛊虫护体,也没能挡住直入灵魂的魔音,喘息着从琴音中醒来,面目扭曲地瞪了一眼镜弦,随即又收敛了神情看向帘阑。

    帘阑察觉到了九卿的目光,睁开眼放下冰焱琴,提起不多的内力,上前为九卿平息着琴音造成的混乱。

    陌璩算是所有人中受到帘阑琴音伤害最轻的,想要接替脸色苍白的帘阑为九卿疗伤,却被九卿狠厉地一眼止了回去。

    柳影功力甚至与帘阑镜弦二人不相上下,但依然在帘阑不要命的魔琴之下回复了良久才清醒,待众臣不知所措的略微清醒,便连忙让宫人将大臣都送了回去。温瑜不安地看着僵持的四人,只能无力地尽力赶回府中,快些将消息告诉等在府中的辰三熙月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