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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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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原君赵胜这几日心神不宁,茶饭不思。

    远在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是他夫人的弟弟,也是魏王的弟弟。邯郸被围以来,赵胜多次写信给魏无忌和魏王,请求魏国相救。虽然魏国一直没有派兵支援,但魏无忌每次都会给自己的姐姐、姐夫回信,说明魏国的情况,并商讨解围之事。

    距离上次赵胜给魏无忌写信已有月余,眼下邯郸城内形势复杂,赵胜急等着魏无忌回信,却一直没等到,这便焦虑得很。

    赵胜在厅堂里踱来踱去,思虑交加,夫人皱着眉道:“哎呀,你可停下吧,晃得我头都要晕了!”

    “这都多少天了,你说,无忌还不回信,马上要和秦贼殊死一搏了,他魏国还不来人,你的好弟弟就忍心看着你死在赵国?”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是不想帮我们吗?派不派兵那是魏王说的算,他也做不了主。他若真的不管,怎会一次次回信。”

    “回信有什么用,我需要的是救兵。每次回信都说正在说服魏王,马上就可以派兵了,一年都过去了,哪次应验了?也就安慰安慰你这种妇人罢了。”

    “真是不可理喻!”夫人气哄哄地走了。赵胜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怎会说错如此无耻的话来?真是心烦意乱,言不由衷。”

    这时家臣进来通报,说有客人求见,赵胜问是何人,家臣说道:“那人自称是‘传舍吏子’,姓李名同。”

    赵胜一听,飞步奔出屋外,亲自到门口把李同迎了进来。

    二人在雅室内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个桌案,上面放着一个茶壶和两杯茶。赵胜先给李同递了一杯,又举起另一杯,说道:“李公子能光临敝府,赵胜甚感荣幸,姑且以茶代酒,聊表敬意。待明日公子击退那秦贼,我定要在府上大摆筵席,为你庆功!请!”

    “请。”

    二人对饮后,李同道:“平原君客气了。在下只是略尽绵力罢了,明日一战,胜负犹未可知,就算胜了,也绝不是我的功劳。”

    “公子何必过谦呢,如果不是李公子,恐怕今日已经没有平原君了。”

    “嗯?此话怎讲?”

    “公子可知那日在王宫大殿上,我王召众人前去所为何事?”

    “愿闻其详。”

    “那辛垣衍想要尊秦为帝,结果被鲁仲连先生驳回了。后来我王又问:‘诸位可有退敌之良策?’众人哑口无言。我看我王那神态,是准备向秦国称臣了,多亏你们三人及时闯进来……”

    “果然是这样。”

    “公子都猜到了?”

    “没有,只是料想到了一点。”

    “所以说明日之战,不胜即败,没有回旋的余地,请公子为了赵国的百姓,一定要打赢这一仗。我知道这很难……”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过有几件事,还得请平原君帮忙。”

    “但说无妨。”

    “我的队伍还差一千五百人,请召集你的门客加入。”

    “这……”赵胜有些犹豫,“实不相瞒,我有过这个打算。但我的门客都是仰慕我的为人才追随我,我在此时让他们入伍,颇有些强迫的味道,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况且,他们各个心高气傲,哪个又肯甘为卒伍呢?”

    李同反驳道:“平原君此言差矣。号令群雄,救国于危难,岂非君子所为?他们既然肯投奔你而来,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为卒为伍又何妨?真正的贤才,岂会在乎这些虚名?不愿意的,怕也不是真的英雄好汉,又何必管他呢?”

    赵胜边听边点头,“李公子所言甚是。”顿了顿,又道,“但我始终觉得于心有愧。”

    李同道:“我敢肯定,他们当中有很多人都希望上阵杀敌,只不过没有你的应允,才没有报名。既非强人所难,又何于心有愧呢?”

    赵胜看着李同,露出敬佩之意。

    李同接着道:“平原君是胸怀天下之人,肯定知道小仁与大义哪个更重要。况且,你已经被因为利令智昏而蒙羞了,难道还要背上罔顾大义的污名吗?”

    赵胜陷入沉思。

    “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去召集门客。”赵胜说着就要起身。

    “不急,这只是第一件事,还有别的事需要你去做。”

    “还有别的事?请讲,我一定尽力而为。”

    “第二件事,请你去买两千件兵器来,给我的勇士和守城的兵将用。”

    赵胜一听,惊诧道:“这么多?!城内的兵器都用的差不多了,我到哪去买?”

    李同道:“你去找郭赫,他的秘库里私藏了很多。”

    赵胜满脸不可思议,问道:“居然有这种事?!连我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同道:“我有两个朋友,比较擅长搜集情报,是他们帮我查到的。”

    赵胜笑了笑,道:“李公子当真让人佩服。好,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亲自去找郭赫,把兵器都买下来、”

    李同又道:“还有最后一件事要麻烦你。”

    赵胜问:“什么事?”

    李同道:“请你散尽家财。”

    赵胜怔住了。

    李同道:“邯郸的百姓已经很久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明日一战很可能全民皆兵,饥肠辘辘怎么打仗?所以请你将南工街所有作坊私囤的粮食都买下来,分发给城里的将士和百姓,让他们吃上三天饱饭。”

    本以为赵胜会十分为难,没想到他只略加思考,便道:“没问题。”

    李同大喜,立即躬身行礼道:“李某代邯郸所有的百姓先谢过平原君了!他们一定会记住你的这份恩情!”

    “快请起!”赵胜扶住李同,“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赵胜于赵国没有半分功劳,却有今日之富贵,全因我是王室至亲,如今赵国有难,我没有挺身而出,已是惭愧,李公子既有言,我自当倾其所有。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明示。”

    李同道:“请讲。”

    赵胜问道:“你为何今日才来找我?你让我做的三件事,每件都非常重要,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何要把这些事统统放在一起,而且就只留给我不到一天的时间。”

    李同答:“为了士气。几百年前曹刿论战时就说过:‘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邯郸城内的所有军民士气高涨,一鼓作气打败秦军。你想想,如果三千勇士早就集合完毕,他们就会想到底能不能打赢秦军,要怎么打?这样必胜的信念就会动摇。三千人与三十万抗衡,已经没有什么兵法、战术可言,只有靠必胜的意志,才能将敌人击退。

    为何三十万秦军围攻邯郸一年都没有取胜?就是因为他们士气日衰,别看此刻城外呐喊声威,其实已没有几分斗志了。而我们不一样,挑选勇士、分发兵器、百姓得粮,所有人都斗志昂扬。今日厉兵秣马,明日上阵杀敌,士气如虹,战力定然会陡增数倍不止!”

    赵胜听完,赞叹道:“公子之才,当世无双。”

    二人又交谈了片刻,李同把击退秦军三十里的想法告诉了赵胜。李同走后,赵胜立刻书信给魏无忌,叫他明日务必要带救兵前来,最好能在三十里外做好埋伏。信封好后,遣来府上身手最好的密探,立即出城送信。

    赵胜只知道十万魏军在八十里外的邺城,并不清楚魏无忌在哪里,在做什么。如果魏无忌此刻仍在魏都大梁,那这封信根本就毫无用处。邯郸、大梁相隔五百里,单程最快也得几个时辰,魏无忌收到信,说服魏王,再把旨意传到邺城,也得明日天明,那时候再调动大军赶来,怕是来不及了,况且,邺城的将领晋鄙能不能立即按令行事也很难说。

    “唉!”赵胜叹了声气,祈求此刻魏无忌已在邺城军中,带着魏王允许出兵的命令,接管了晋鄙的兵权。如果是这样,还有一个问题,魏无忌可能已经率领魏军出发了,甚至在城外和秦军交上了手,那李同明日的计划可就全乱了。

    想到这,赵胜深感形势紧迫,再不敢耽搁片刻,立即开始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