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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的结尾重修过,没有看的大家可以去看一下。
林夕忽然出门吓了罗树珍一大跳,知道林夕是要去找朱秀丽的,她想也不想就跟了上来。
“林姐姐,我是本地人,有些事情,我去和他们沟通,或许比你要好得多。”罗树珍坚定地跟在林夕的身后。
林夕想了想,答应了。虽然整个滇省方言都是一样的,但是还是有点区别的。并且山区跟外面肯定是有点不一样的。
林夕开车载着她往靠山新村去。
天黑了以后,路上的车也不见少,林夕见缝插针地开,四十分钟的路程,她缩短到了二十分钟。
下午还热热闹闹地办喜事,到了晚上,这里却安静了下来。朱秀丽已经脱下了旗袍,换上了平常的衣服,跟着她的婆婆妯娌在打扫白天办酒用过的东西。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干活很麻利。她的婆婆跟嫂子在说着家常,无外乎是当婆婆的教训儿媳妇应该怎么伺候自己的儿子,怎么照顾孙子。
一句话,说给两个人听。朱秀丽低着头,当做听不到她婆婆的意有所指。她妯娌也不说话,被婆婆教训已经是很日常的事情了。
车子在她家门口靠边停下,罗树珍先跑进院里“朱秀丽。”
朱秀丽猛地抬头,看到罗树珍又看到了她身后进来的林夕,她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树珍,林姐姐。”林姐姐这个称呼,不知道是这三个孩子中的谁先开口叫的,但现在三人都这么叫她。
林夕朝她点点头,她看着乱糟糟的院子,越过所有的障碍物,走到朱秀丽的面前“你们陆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你们带回去学校,李强跟罗树珍都已经被我带走了,我想了又想,还是不能落下你。明天我们还得去接陆老师交代的另外两个学生,朱秀丽,你还想上学吗只要你想,一切都还有办法的。”
朱秀丽今年高三,满打满算也才十八岁,现在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0岁,所以朱秀丽在法律意义上还是未婚的人的。并且华夏早就已经废除了事实婚姻的规定。
朱秀丽要是真的想走,林夕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朱秀丽的婆婆中午是见过林夕的,她们那时候还讨论过呢。毕竟林夕相貌好并且一看就有钱,有文化。
她们这边还真没有见过这么高挑漂亮的女孩子呢。
朱秀丽的婆婆很是得意了一下,毕竟林夕是她小儿媳妇的朋友,虽然没有留下来吃饭,但是在她们村子,怎么着也是个新鲜人物了,大家有事儿没事儿肯定会说说的。
下午那会儿朱秀丽的婆婆对林夕还有点好感,但是现在一点好感都没有了“你是谁啊朱秀丽都嫁人了,你怎么还来拆散人家的婚姻,让人家去上学呢,一个女娃娃,上那么多学做什么上再多的学,到最后不都还是要嫁人的吗”
朱秀丽的婆婆嗓门很大,她的这一句话,把在客厅里的人都嚷了出来。
他们一
共有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抱着一杆水烟袋,正一边看,一边呼噜噜地抽。
林夕没有管朱秀丽的婆婆,她只问朱秀丽“你还想去上学吗”
朱秀丽手里还沾着洗洁精的水,她点点头想。19”
抛开掉一切,朱秀丽是想读书的。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她的手在围腰上擦了擦,脸有点发凉,她伸手摸了摸,原来眼泪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爬到了她的脸上。
朱秀丽的婆婆被林夕无视,手一叉腰,就要开骂,月台上,那个抽着水烟袋的男人开口了“李大根家的,有什么事情不要在院子吵。”
男人的话音刚落,他边上站着的那个人便看向朱秀丽的婆婆,呵道“女人家家的,说话做事没有点成算。”
朱秀丽的婆婆闭上了嘴巴,憋憋屈屈的不说话了。那个抽着水烟袋的男人又点了一下水烟嘴上的烟丝“小姑娘,你有什么事上屋里来说。”
他先转身往屋里去,朱秀丽拉拉林夕的手,她说“这是靠山新村的村支书。”
朱秀丽的这句话一出,林夕的心神就稳了。她一手拉着朱秀丽,一手拉着罗树珍,走上台阶,进了屋里。
朱秀丽的婆婆也不干活了,叮嘱自己的大儿媳妇不要偷懒以后,她也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沙发还是很多年前的那种老沙发,上面铺着一条花开富贵的金丝绒盖毯,抱着水烟袋的男人一屁股坐下去,其余的男人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
林夕看了看,拉了张凳子坐在门边。
“咕噜噜噜”的声音过后,靠山新村的村支书把水烟袋放在地上。八十多公分的水烟袋立在地面上,没有动一下。
他拍拍手,看着林夕“小姑娘,我是靠山新村的村长兼村支书李三海,请问怎么称呼你啊”
村支书的态度很平和,看着林夕的眼神也没有什么恶意。
林夕看着他,道“我叫林夕,我是受了朱秀丽的老师陆慎之的委托,来带朱秀丽他们去学校的。”
村支书点点头“那那位陆老师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一个多月前,他遭遇车祸,去世了。”陆慎之是在回家的时候,被醉酒驾驶的人给撞到的。
说起来群里已经有好几个出车祸去世的人了。在这样的关头,林夕的思维忍不住发散了一下下。
村支书还以为那个叫陆慎之的老师是没时间,所以才叫林夕来接学生的,没想到那位老师已经不在了。村支书的心里,有点点难受。
他看向坐在自己左边的李大根“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靠山新村全部姓李,村里所有人家的老祖宗都是同一个。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分支,大多数都已经出了三服甚至是五服了。
李三海跟朱秀丽的公公是堂兄弟。
“她是我家的媳妇儿了,怎么还能去读书”李大根语气强硬,并且恶狠狠地瞪了林夕一眼。在李大根的眼里,林夕跟棒打鸳鸯的大恶人已经
相差无几了。
村支书又看着林夕“林姑娘,你也听到了,朱秀丽已经跟我们家李冬生结婚了,他们的婚姻是双方家长坐在一起合过八字,过了六礼的。你跟她无亲无故,红口白牙的就说要把她带去读书。”
“你要知道,他们家可是收了三万五彩礼的。还有今天的酒席也花了很多钱,最主要的是,我们家的邻居百忙之中抽了时间过来参加这个婚礼。”
“白天他们才随了礼吃了饭走,到了晚上就说这个婚礼作废,你要带着新娘子走,这不好吧”村支书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但眼神已经变得锐利了。
林夕直视他的眼神“但是你们的婚礼是不合法的,朱秀丽还不满十八岁,她还是个未成年。”
之后的话,林夕没有再说,但能在这个年代成为村长,又兼任村支书的,他应该是懂法的。
林夕就记得他们莲花村的村支书每个月都要去市里学习法律法规。大明宝还好几次跟林夕讲顾大宏被那些法律法规折磨得头秃呢。她还讲了,现在顾大宏他们学的法律法规大多都是关于妇女儿童的。
李三海确实懂。他这个村长跟村支书在法律法规方面学得确实不错。他知道林夕的未尽之意。
如果今天她带不走朱秀丽,那么她会将这件事情告知妇联。
妇联虽然好像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她们要真的想办成一件事,还是很麻烦的。尤其是近几年妇联新上任的那个妇联主席,据说是从别的城市上任来的。她之前在别的城市,妇联工作展开得格外不错。
据李三海认识的人说,那个妇联主席,要是她在蒙市的妇联工作也做得不错,那么很快她就会成为滇省的人大代表。几年后,她就会被调到春城去工作。
眼瞅着她仕途一片坦荡,再说回这件事情的本身,朱秀丽还不满十八岁,还是个未成年人。法律保护未成年人,杀人都不会被判死刑的。只要那个女人抓着违背妇女意志,逼着未成年人这个话题来大说特说,那就是闹大了。
到时候影响到的人就不只是他李三海一个了。在他们这个地方,哪个村子没有几个不到结婚年龄就被逼着嫁人的呢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他的日子以后也不会好过。
如果可以,李三海不想惹到那样的人,更不想成为她在蒙市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他这个人这一辈子就为了个名在这儿忙活,他想安安分分地退休,可不想晚节不保。
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让林夕把人带走。林夕轻易地带走了朱秀丽,他以后的工作要怎么展开他在靠山新村经营了一辈子的威严要怎么维护
要知道威严这个东西,维护起来难,但要破坏,那可太简单了。
“说那么多屁话做什么,给她脸了。”山区的男人,大多都是爱面子的,自家儿子的新婚之日,有人要上门来带走他的儿媳妇,这对于李大根来说,那就是明晃晃的打脸。
在客厅里坐着的,都是靠山新村有头有脸的人物,李大根自觉自己在他们面前丢了脸。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丢了的脸捡起来。李大根从记事的那一天起,他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女人是低于男人一等的。
据李大根观察,他周边的人确实都是男人比女人强势。不只是他们这个村子,就连外面大城市也差不多。
在外面的大城市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但男女哪里可能真的平等。就跟他当初打工那个工厂的那些领导一样。
两口子都出去一样的上班,赚差不多的工资,男人回家往床上一躺,女人放下包包就得洗菜做饭拖地洗衣。跟他们农村区别也不是很大。
所以李大根就没有把林夕放在眼里。林夕跟别的女人一样,都是任由他捏扁搓圆的。就跟他老婆一样,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李大根朝着林夕一步步地走过来,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罗树珍跟朱秀丽心跳猛地加速,她们太知道李大根的这副表情说明了什么了。
两人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林夕的身边。要把林夕护在身旁。
两个小鸡仔一样的女高中生,李大根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林夕站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灰色束脚的运动装,鞋也是比较轻便的运动鞋。这身衣服是叶冰冰给她寄过来的。这是她那个世界里专门为军人以及运动员生产衣服的牌子的衣服。
质量很好,价格还不贵,穿在身上透气又舒服。
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李大根,林夕是有点兴奋的,她练习易舒十三经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她练习完一遍易舒十三经也只需要三十分钟而已。
能力已经大大地提升了,力气更是。但因为她家那边实在是太和平了,她想找个人来练练都找不到。
她也不是个爱惹是生非的性子,也没有想过出去惹事情。但李大根凑上来,那就好说了。
罗树珍跟朱秀丽被林夕拉到身后,还想上前去护着林夕,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李大根的巴掌已经高高地举起来了。
李大根很兴奋,他这一辈子还没打过除了自己老婆女儿外的女人呢。林夕那张脸实在是好看,那皮肤实在是漂亮白嫩。李大根挥舞巴掌的时候都在想自己的耳光扇到她的脸上,会不会被弹起来。
李大根觉得应该会的,越想越兴奋。李大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充满了力量。
眼看着巴掌离林夕的脸越来越近了。
“砰、啪、啊”的响声接连响起。
只见李大根已经飞了出去,撞在了对面的供神桌,然后又落到了地上。
林夕轻轻地放下抬起的脚,朱秀丽的婆婆尖叫着朝李大根跑过去,李大根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连呼吸都困难。刚刚他的背撞在供神桌上,背过气去了。
村支书李三海连带着这个屋里的男人都站了起来。村支书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其余的三个男人目光阴沉地看着林夕三人。
朱秀丽的妯娌也不刷碗了,赶紧回房间去看自己的女儿。她女儿刚刚睡着,可别被吵醒了。开房门的时候她男人穿
着衣服往客厅去。在她进门的时候,她的小叔子也朝着那边走。
朱秀丽的妯娌进到自己的房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又狠狠地提着气。她没有朱秀丽的文化,她初一都没读完家里就不让读书了。她在家帮家里干了两年活就出去打工了。
十八岁一到,她就被叫回来相亲,见了两面以后,她就嫁到了李家。今年她女儿三岁,她也才二十一岁。
她的儿子都是给她婆婆带的,往年每年过完初五,她们就要外出打工了。她跟她男人干一个月,加起来的工资也就七八千。
每当累得不行的时候,她就想为什么她不能读书,她也想像那些坐办公室的文员一样,工作轻松、自由自在。
朱秀丽能去读书,她觉得挺好的。她们这边的山区太大了,女孩子能出去一个是一个。
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女儿,她轻轻在她娇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她希望她的女儿能好好读书,读出去,走出去。
就像那个来找朱秀丽的女孩子一样。她跟朱秀丽说,只要朱秀丽想读书,一切都可以想办法的时候,仿佛在闪闪发光。
林夕并不知道朱秀丽妯娌的想法,此刻的客厅里剑拔弩张。
谁也不让谁,李大根被他老婆扶起来了。在坐稳后的第一时间,他甩了她一巴掌。刚刚在院子门外还那么嚣张的中年妇女,被打得嘴角都出血了,却一言都不敢发。
朱秀丽紧紧地拉着罗树珍的手。她们俩在这一刻再次清楚地知道,她们这辈子如果不想过这种日子,过这种生活,就得好好读书,走出去。走到更大的城市去。
“朱秀丽,你过来。”朱秀丽听到有人叫她,她转过头,是李冬生。
都是上下村子住着的,朱秀丽认识他,他比自己大两岁,在小学的时候就不爱读书,成天惹是生非顶撞老师。在读初中的时候,他跟着高年级的男生混。
朱秀丽好几次看到他们在宿舍后面、厕所里面教训别人。他教训别人的理由荒谬极了。也许别人只是跟他对视了一眼,也许别人只是走路的时候他看不顺眼。
当时她就很讨厌那种欺负别人的人,朱秀丽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嫁给李冬生。
朱秀丽不会过去,也不想过去。林夕在她的婆家替她出头,她只能也只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否则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林夕今晚的举动的背叛。
她转过头,没有再看李冬生一眼。李冬生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要知道他初中毕业出去外面打工到现在,也是认了大哥的。在广粤那边,他走出去谁不多看他一眼呢
他眉眼间戾气横生,他举起脚就朝朱秀丽踹去。他是挺喜欢朱秀丽的,要不然也不会花三万五的彩礼娶她了。但是这种喜欢并不代表她可以挑战自己的权威。
李冬生早就把朱秀丽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自己的所有物,该怎么处置他很有数。
林夕早就在观察他了,在看到他出脚的时候,把朱秀丽往自己的边上一扯,转身过去
,抬脚踹过去,这一踹直接踹在李冬生的小腿上。
“咔嚓”一声,伴随着惨叫声响起。李冬生抱着脚一边跳一边转。
李三海这下子看林夕的目光完全不一样了,他之前还觉得林夕一个年轻姑娘,敢深夜到别人的村子里来要带人家的新媳妇走,多少有点狂妄。但就这两脚,改变了李三海的看法。
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李冬生的大哥李秋生想要给弟弟和他爹报仇,刚刚走上去,就被李三海叫住了。
李三海是个有见识的人,从林夕那快准狠的两脚,他就知道林夕绝对是个练家子。
有李大根跟李冬生去试探就可以了,李秋生要是再去,要还是被林夕一脚给治住了,他们一家子以后在靠山新村可就没有什么脸面了。
当然,现在也没有就是了。
李三海在靠山新村是真的有威望,李秋生被他一叫,立马就不过去了。李秋生十分不甘心,只能狠狠地瞪林夕。
李三海又笑了“来者是客,何必大动干戈呢。李大根家的,还不赶紧去给林姑娘跟那个小姑娘上上茶。”
李三海带头坐下,林夕看了他几秒,也跟着坐了,罗树珍扶着有点腿软的朱秀丽也坐下了。
李冬生的那一脚没有收力气,他脸上的凶狠朱秀丽也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逃离李家,她就会变成第二个她婆婆。
她也会向她一样,随时随地挨打。她会反抗,但她知道,她的反抗,只会带来更毒的殴打。朱秀丽光想想,都让人绝望。
朱秀丽的婆婆叫张小琴,听了李三海的话,看了李大根一眼,见他不说话,麻利地去供神桌那边倒茶。
印着花开富贵图案的玻璃杯里,茶叶由黑色的干茶变成黄色,在热水中肆意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林姑娘,我也看出来了,你今天是非要把朱秀丽带走了。确实跟你说的一样,朱秀丽跟我们家冬生的婚姻不受法律的保护。但我们是花了真金白银把她娶回来的。”
“我们山里人家,赚点钱不容易。三万多块钱加上酒席的钱怎么也得有个四五万,这我们可是要攒很多年的。这笔账怎么算”李三海看着林夕,慢悠悠地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人没了,他们花出去的钱是得要回来的。林夕想要一分钱不花就把朱秀丽带走是不可能的。
“他三弟,这不行啊,这朱秀丽都是我们家的媳妇儿了,怎么还能让她们把人带走”张小琴一听李三海的话,就跳出来说。
这一回,李大根没有反驳张小琴的话,这个男人已经把所谓的为人之道给玩得明明白白。一些他不好说的话,就让张小琴去说。
张小琴在他这里,不仅是自己的所有物,更是自己的出气筒、马前卒。所有得罪人的事情都让张小琴干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再光明正大地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在张小琴的头上。
还是那句话,男人呐,在算计女人的时候,浑身都是心眼子。
李三
海看了李大根一眼,说“大哥大嫂,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现在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女的在二十岁,男的在二十二岁。国家还不承认事实婚姻。”
“也就是说,你们家的这个儿媳妇,在没有领证的时候,就不是你的。她要是跑了,在法律上面,你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瞅着事情无法善了了,李三海迅速选择对自己更有力的一方。
这句话显然超出了张小琴的理解范围,她看向李大根。李大根常年在外面工地打工,对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但在他们这里,谁家娶儿媳妇不是这么娶的怎么到自己家就这么倒霉
胸口背部还隐隐作痛,李大根的脸色阴沉。他看了一眼张小琴。
张小琴也不让李大根失望“那别人家都这么娶媳妇,凭什么我们家这么娶就不行”
张小琴是真的不服气。她之所以娶朱秀丽回来,一个是因为自己小儿子喜欢,另一个是朱秀丽性子比较软,人也勤快。
张小琴最不看重朱秀丽的文化,但是她自己也知道,李大根之所以同意给三万五的彩礼,看中的就是朱秀丽会读书这一点。
李大根希望朱秀丽生的孩子也会读书。他们嘴上说着读书没有用,尤其是女人会读书没有用。但谁都明白,农家子想要出人头地,只能好好读书。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李三海白了她一眼“那是没有人追究,要是有人追究了,娶回来的媳妇也不愿意,那就够人喝一壶的。”
任何强迫妇女意愿的事情都是不可以的。要深究起来,都是违法的,李三海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个婚内强jian的罪名呢。他要跟这些人讲,他们肯定不明白什么是婚内qiangjian,他们只会问讨老婆回来,不做那个事情讨回来干什么。
“而且这个朱秀丽,还没成年呢。你们知道什么是未成年没有不满十八岁的未成年就是杀人都不能判死刑的。”李三海要把事情往大了说。
否则岂不是显得他很无能
“你们可要想好了,要是她们不干,告到公安面前,你们都是要被拘留的。没准还会给你们安一个买卖人口的罪名。”李三海觉得自己这句话没有毛病。
娶个不想嫁过来的不满十八岁的儿媳妇,还花了那么多的钱,非要说是买卖人口也不是不行。
李三海前面的每一句话都对李大根等人没有什么震慑力,但是买卖人口这个事情有多大他们可是知道的。
十年前他们后面山里有一个村子,从八九十年代起,整个村子就干着买卖人口的活。十年前打拐打着他们了,整个村子的男人都进去了。领头的死刑了,剩下的那些男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呢。
还有一些参与案件的女人也都还在坐牢。不止如此,据说他们的子女三四代内都别想考公当兵。
这多吓人啊,李大根还指望自己孙子辈光宗耀祖呢。
张小琴也是知道自己男人的这个野望的,于是闭上了嘴巴。
李三海见到他们不说话了
,在心里满意地点头。然后他看着林夕“林姑娘,人呢,你可以带走,但是你们要补偿我们。”
言下之意就是,给三万五不可能让林夕把人带走。
这个林夕早就已经有预料,她点点头“你们要多少”
朱秀丽抿着嘴巴,看了眼林夕,低头的那一瞬间,她特别委屈,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的父母为了三万五千块钱把她给嫁掉了。说好听点是嫁掉,说难听点是卖掉。
可林夕呢,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愿意花高价钱去赎回她。
李三海没有说话了,他看了一眼李大根夫妻两个。张小琴直接狮子大开口“十万。”
张小琴没有见过十万块钱,但这不妨碍她要。
她的话一出,在场坐着的靠山新村有头有脸的人都皱起了眉头。李冬生已经被他哥李秋生扶着走了。
林夕笑了“李书记,你们这口开得挺大。”
李三海以为张小琴两口子要个五万就到顶了,没想到直接要了十万块钱,十万块啊。他也真敢开口,媳妇都能娶两三个了。
也许是大家的目光太怪异,李大根说“一口价,八万块钱,给我八万块钱,朱秀丽你带走。以后她怎么样跟我们家半点不相干。”
林夕不说话,看着李三海。
李三海此刻面上无光。他是真的很烦李大根,看不清形势。十万八万,他是真敢开口啊。
李三海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大根,道“我们彩礼钱是三万五,这是有数的,这点你可以出去打听。酒席的钱、包车的钱,我们算一万五,加上给今天来的客人一家家地去赔罪,我们要一万块钱的车马费。你们给我们个六万块就行。”
在闭塞的小山村里,村长跟村支书的权利空前的大,像这样几万块钱的事情,李三海都不用跟李大根商量一下,他就可以直接做主。
李大根张张嘴,又闭上了。六万块钱不少了。除了给出去的真金白银的钱,酒席的钱其实没有花多少,猪是自己家养的,鸡鸭也是,青菜更是如此。算下来今天这场还算体面的婚礼,花出去的钱跟收礼收回来的钱正好持平。
什么挨家挨户地去赔罪更是笑话,又不是不回礼。
林夕看了一眼朱秀丽,朱秀丽眼睛都哭肿了。
林夕叹了一口气“五万,我只能出五万。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林夕一下子就砍掉了一万块钱,这个李三海就做不了主了,他看着李大根。
李大根低着头在算账,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多出这一万五千块钱,他家不亏。
他也不是傻子,林夕连五万块钱都可以出,就可以看出来她的决心。李大根觉得林夕傻,想要宰她一刀,但也知道人不能逼急了。
否则到时啥事儿都能做得出来。自己的儿子辈是废了,他还想让自己的孙子辈出人头地呢。
“行,五万就五万。”李大根同意了。只有张小琴不愿意,这件事情一出,她以后在村里行走还不
得被人笑话死
但很显然,她的想法是不重要的,她的想法也没有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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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前往靠山新村的村委会,由李三海起草协议,林夕在边上补充,然后林夕要了李三海的银行卡卡号,现场转账,并且让李三海开收据,在场的所有人写下自己的名字,摁下自己的手印。
林夕给了罗树珍一个手机,从进村委会开始,就让她全程录像。
李三海见到她的这一系列操作,也算是服了。林夕有勇有谋,可惜不是自己的女儿。要是自己的女儿,自己高低也得供她读书走出去。
在拿到所有的证据后,林夕直接开车走,朱秀丽没有要求去拿她的东西。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们离开会更好一些。并且她妈妈给她的那三千块的压箱底钱,她是随身带着的。
车子开出去很远,确定后面没有跟踪的人以后,林夕问朱秀丽“你父母拿走的那三万多块钱,你想要回来吗你如果想要,我现在开车带你回去。”
朱秀丽摇摇头“不要了,林姐姐,那三万多块钱,就当是买断了我跟他们的感情。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他们养着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给我哥哥换彩礼钱。”
“我爸妈是对我很好,可是对我哥哥更好。我哥哥今年都二十多岁了,家里的事情包括地里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干。我呢,从我懂事起,我就什么都得做。我心里都清楚,只是我在那样的情况下,不能不骗自己。”
朱秀丽是个心软的人,可她再心软,她也会寒心“我在答应嫁给李冬生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那三万二就当是买断了我跟我爹妈以后所有的感情,以后他们除了老跟得大病,其他的我是不会再管了。”
“三万块钱其实他们不是没有,他们年年都出去打工,怎么存不下来三万块钱呢”
只是因为当时的那个环境,她爸爸的唠叨,她妈妈的眼泪和膝盖,让她自暴自弃,让她不得不妥协。
她擦掉眼泪,拿出刚刚问罗树珍要的纸和笔,就着车里并不明亮的灯,一笔一划地写欠条。
“林姐姐,这笔钱,我不能让你出,我给你写欠条,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在两年内,把这五万块钱还给你。”五万块钱对朱秀丽来说很多很多,所以她不能让林夕帮她出这一笔钱。
这五万块钱不是普通的五万块钱,是她通往幸福的道路。这笔钱,别人不能代替,也无法代替。
被人讨价还钱的事情,有两次就够了,朱秀丽发誓,从今往后,她不会让自己再落入这样的境地。
林夕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坚定,而她也不想让朱秀丽养成不劳而获的性格,她同意了。
在把两人送到宾馆后,罗树珍跟朱秀丽睡在一张床,林夕一直没有闭眼。
她怕靠山新村的人不讲武德,夜里偷袭,把朱秀丽抢回去。电视剧跟小说可都是这么写的。
在不睡觉的时候,林夕把朱秀丽的事情跟陆慎之讲了。
陆慎之看到
朱秀丽愿意给林夕打借条,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权谋世界陆慎之他们都是有志气的孩子。要是没有志气▓,我也不会让你去找他们了。
陆慎之出身大山,没有人比他更加知道想要走出大山、尤其是女孩子要走出大山有多么的艰难。但凡心软一些,她们都会折在被父母亲编织出来的虚假的亲情网上。
朱秀丽这个孩子,外软内硬,她决定的事情,九头驴都拉不回来。她是心软,但要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她的心就会比石头还要硬。陆慎之这么多年,看人就从来没有出错过。
林夕看着陆慎之的话,再回想朱秀丽今晚在车上的那一番表现,觉得陆慎之看人确实有一手。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林夕带着他们去楼下吃米线。李强昨晚就知道林夕她们回去接朱秀丽的事情。
他一直都没敢睡,就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也不敢像罗树珍那样追出去。他就生活在这里,他知道,这种事情林夕跟罗树珍能去做,他不能去。
因为男人跟男人在这个地方是属于竞争关系的。他要是去了李大根家,李大根的整个家族都会把所有的重点歪到别的事情上去。
他们会认为他是去抢亲的,事态会进一步地激化。整个村子的人都不会放他们走。
吃了早点,林夕拉着他们去接上另外的两个同学。比起罗树珍跟朱秀丽,她们的情况并不复杂。
她们读不了书的原因没有别的,就是因为穷。林夕说出了陆慎之要供她们读书的话,两人二话不说收拾书包就跟着林夕走。
她们父母在后面喊她们的话,她们充耳不闻。
林夕开着车子,把他们送到蒙市一中。蒙市一中是蒙市最好的公立学校,蒙市最好的师资力量都集中在这里。
林夕跟门卫说明情况,门卫立马给高三的老师打电话,不一会儿,高三的陈老师来了。在见到罗树珍他们的时候,陈老师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陈老师摸了摸罗树珍他们的手,又抱了抱朱秀丽,然后拉着他们朝林夕鞠躬。
“谢谢你,帮我们把他们带回课堂。”大山的孩子想读书太难了,她们这些老师下乡去做过走访,谁也不愿意把他们送回来读书。
朱秀丽他们能来,对于这些教了他们三年的老师来说,是意外之喜。
在这一刻,大家憋着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林夕被眼前齐刷刷地朝她鞠躬的人所震撼。
她说“我是受人之托。”林夕知道自己,如果不是陆慎之的任务,她或许都不可能关注到这样的孩子。
“君子论迹不论心。”陈老师对林夕说。不等林夕的回答,她又转身对着几个学生说“学校保留了你们的学籍,去吧,去学校,拿起书本,为高考冲刺。”
罗树珍等人再次朝林夕鞠躬,然后相约着,朝着教学楼跑去。
他们彼此追逐,迎着阳光,也在与命运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