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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在契丹建国的过程中,述律平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在皇位继承方面,她的作用更是决定性的。
在一系列的西征战役中,率兵出征的都是阿保机和次子耶律德光(封天下兵马大元帅),述律平和皇太子耶律突欲则留守皇都。而这段时间,可能正是形成未来契丹帝位争夺引线的时间。
原因很简单:述律平虽然足智多谋,却是一个极其偏心的母亲。
述律平一共生了三子一女,按照耶律氏和萧氏家族世代联姻的部落习俗,述律平的女儿质古公主嫁给了母亲的亲弟弟萧室鲁;而述律平的三个儿子则分别是长子耶律突欲、次子耶律德光、幼子耶律李胡。
突欲才华横溢,十分聪明,他曾经向父亲建议立孔庙并按时祭祀,而且对汉学十分精熟——阴阳、音律、医药、针灸、文章、书画无所不通,他的丹青绘画甚至成为后来宋朝的宫廷珍藏。述律平不喜欢突欲的主要原因,正是突欲对儒家学术、对汉地制度的推崇。她认为儒家文化并不适合契丹民族,会把勇悍且藐视规矩的契丹人改造成唯唯诺诺的胆小之辈。——其实真要照汉人的儒雅要求,突欲还不够资格。他虽然学诗学画修心养性,可是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血统仍然不时要发作一下:好杀。对身边不慎触犯他的人,即使是姬妾宠婢,他都要施以烙刑。他的暴燥脾气把嫁给他的汉妻夏氏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请求出家为尼。不过就算这样,述律平仍然觉得这个儿子不够杀气腾腾。
次子德光虽然文采有限,但是武略出众,这一点很合述律平的胃口。而更合她胃口的,还得数德光的婚姻——他迎娶的恰恰是同胞姐妹质古与舅舅萧室鲁的女儿萧温——述律平的外孙女兼内侄女。
不过述律平最喜爱的还是小儿子李胡。事实上李胡既没有一丝一毫的文韬武略,也没有为契丹国建立过任何功勋。他只有一身蛮劲,狠辣方面倒是和爹娘有几分相似,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平常心情欠佳之时他就拿人黥面刺字消气;若是当真有甚么事,他就要把人活活剥皮抽筋或者抛入水火之中淹死烧死。契丹人上至高官贵族,下至平民奴隶,没有不怕他的。可是述律平偏偏觉得他是最能干的儿子。
不过阿保机和妻子的看法完全相反。
阿保机曾经看过儿子们同睡时的姿势,见李胡缩着头躲在两个哥哥后面睡,非常不满地说:“李胡是几个儿子中最差劲的。”后来又让三个儿子在冰天雪地中外出采薪。次子德光不论干湿,首先弄了一大抱回来;长子突欲精选干燥的柴禾捆扎好才返回;而李胡怕冷又怕苦,胡乱捡了一些,一路上嫌累还丢掉了大半。阿保机再次对幼子大失所望,对述律平说:“大儿巧,二儿诚,小儿子连谈都不必谈了。”不过阿保机说了等于没说,述律平就是喜欢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儿子李胡。
在阿保机率部西征的岁月里,次子德光战功卓然,逐渐掌握了契丹国的军事实权;而太子突欲非但没有立下丝毫功劳,反而和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的母亲一起局促在皇都中,述律平横挑鼻子竖挑眼,结果可想而知。
天赞四年夏四月,阿保机和德光西征凯旋,短暂休养后于十二月开始东征渤海国,述律平带着太子突欲一齐随行。
渤海国很快被契丹军队手到擒来。阿保机将渤海国改称为“东丹国”,国都名天福,将随军的皇太子突欲册封为东丹国主“人皇王”,赐给突欲天子冠服,建元甘霹,同时在东丹国施行汉法,建立百官制度。突欲是皇太子,阿保机将他单独留在遥远的东丹,不能不让人怀疑是不是述律平在其中起了相当的作用——这个东丹“人皇王”,不过是她劝说阿保机更换太子的第一步而已。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述律平刚刚把看不顺眼的大儿子留在渤海国不到三个月,她刚到五十五岁年纪的丈夫阿保机就在天赞五年(公元926)七月甲戌日死在了返回皇都的路上,地点在扶余城(即黄龙府,今吉林农安)。
得到耶律阿保机死讯之后,述律平最先做的不是为丈夫悲哀,而是把跟随阿保机一起出征的百余将领的妻子都聚集了起来。
然后她非常悲痛地说:“死的为什么是我的丈夫,而不是你们的?我如今寡居,你们也不应该有丈夫,应该和我一样守寡!”
堂下的女人们脑子一阵眩晕,当百余名将领回来之后,述律太后接见了他们,述律平哭哭啼啼说道:“先帝没了,我好思恋他啊!你们呢?”
众答曰:“受先帝恩,岂得不思!”
后曰:“果思之,宜往见之。”
说实话,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做如此回答,只是所有的大臣们都没有料到这样回答问题的背后,述律平居然会打蛇随杆上。但事到如今悔之晚矣,述律平不容分说就把他们砍了脑袋拿去殉葬。
述律平滥杀功臣,契丹官员无处可逃,不过汉人官员还有故国可奔,在很短的时间内,前后两任卢龙节度使卢文进、张希崇先后带着数以十万计的兵员、辎重逃归后唐。
平州刺史赵思温是在幽州战役中向耶律德光投诚的汉人,照理他归附的是耶律德光,实在划不进被铲除的名单中,但是述律平还是找上了他,要他去“侍奉先帝”。
可是汉人的思维和契丹人不一样,赵将军开始与述律太后顶牛。
“我不去!”他倔强地说。
“先帝和你最好了,你为什么不去呢?”(汝事先帝亲近,何为不行?)
“要论和先帝关系好,谁也比不上太后,你先去,臣跟着就是了。”
述律平一愣,挖坑挖了这么久,这次差点自已掉进去。
赵思温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众人都等着看述律平的笑话。然而久经官场的述律平马上反应过来,毫不迟疑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金刀。众人以为赵思温这下要去殉葬了,可述律平没有去砍赵思温,而是挥刀将自己的右手砍下,命人将这只手送到阿保机棺内代自己“从殉”。然后镇定地对众人说:“我并非不想去侍奉先帝,只因国家无主,诸子幼弱,我怎么能去殉葬呢?”
朝堂上的官员都是久经沙场,看惯了各种大场面,但大家还是被这一幕给吓得面无血色了,谁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会彪悍到这个程度,谈笑间就把自己的手给砍了。述律太后自断手腕的狠辣劲头,比她逼别人殉葬更具杀伤力,从此所有的皇亲国戚、满朝文武都对述律平畏如虎蝎,对她的主张再也不敢违抗。
阿保机是头年七月死去的,第二年的十一月,阿保机正式入葬陵寝之后,皇太子突欲率领群臣向述律平请命:“皇子大元帅(德光)勋望,中外攸属,宜承大统。”主动要求将契丹皇位让给母亲喜爱的弟弟。
这个节骨眼上,乐享其成的述律平反倒不急于摘果子了,她将中原王朝让位的把戏搞起了契丹翻版。
述律平让名义上的太子突欲和皇子德光骑马并立,然后对贵族和官员们发话道:“他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对他们一样重视,现在请大家为国选君,牵起你们心目中最合适的新帝的马缰。”
早被述律平杀戮吓破了胆子的众人都知道述律平说的不过是场面话,他们哪敢怠慢!纷纷抢着去拉德光的马缰,太子突欲只能孤零零地呆在一边。这样的推选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述律平见目的达到,也就“顺从”民意了。
天显二年十一月壬申,二十五岁的耶律德光在传统的燔柴礼之后,于宣政殿正式即契丹帝位,即辽太宗。述律平被尊为“应天皇太后”,她的外孙女萧温则被既是舅舅又是丈夫的耶律德光册立为皇后。
德光即位。令突欲仍归东丹。
人皇王衣着华美,他有着一双漂亮的眸子。他呆呆地看着远方。曾经驰骋于草原,笑容若刀锋般明亮的自己,就像是鹰隼一样被母亲和弟弟折断了翅膀。
人皇王觉得事已至此,正如他当年被父亲封赏东丹国土。哪有长子出外还能继位的先例呢。
“我将天下让给主上,现在反而受到猜忌。要远离故土去往遥远的南国。”人皇王将木牌插在沙地上面,字迹潦草的留下几句诗歌:
小山压大山,
大山全无力。
羞见故乡人,
从此投外国。
人皇王耶律倍渡海而去,至死也没有踏回过漠北的故土。
德光性颇孝谨,每遇太后有恙,忧急异常,甚至不进饮食。太后疾愈,仍复常态【不知是否做作】。越三年改元天显。述律太后素有智谋,德光也勇略过人,契丹国雄长北方。
耶律德光曾梦一神人从天而下,庄容与语道:“石郎使人唤汝,汝宜速去!”及醒后转告述律太后,太后以为梦兆无凭,不足为意。
及石敬瑭使者到来,德光览表大喜,慨然允诺。入白述律太后道:“梦兆已验,天意早使我援助石郎呢!”
太后也即喜慰,于是打发回书,仍令原使赍还,约言秋高马肥时倾国入援。石敬瑭得书稍稍放怀,便整缮兵备固守城濠。
过了数日,张敬达率军来攻晋阳。石敬瑭授刘知远为马步军指挥使,所有将领悉归节制。刘知远用法无私,不分新旧,因此士心归附,乐为他用。石敬瑭身披重甲亲自登城,刘知远在旁进言道:“观张敬达无他奇策,不过深沟高垒为持久计,愿明公分道遣使招抚军民,免得与我为难。守城容易,知远一人已足担当,请公勿忧!”
敬瑭握知远手,且抚背道:“得公如此,我自无忧了。”
遂下城自去办事,一切守城计划悉委刘知远。
刘知远沙陀部人,擅使一口金刀,号“金刀王”,文武双全,勇贯三军。刘知远早年投到李嗣源的手下当兵,由于作战勇敢,被升为偏将,和石敬瑭一起共事。在李嗣源和后梁军队激战于黄河岸边的德胜(今河南濮阳)的时候,石敬瑭的马甲突然断裂,几乎被后梁的军队赶上,这时刘知远将自己的马换给石敬瑭,自己则骑上石敬瑭的马,掩护石敬瑭后撤。事后石敬瑭非常感激他舍命相救,在他担任河东节度使后,便将刘知远要到自己手下任职,做了他的亲信大将。
李从珂起兵和李从厚争夺帝位时,石敬瑭也领兵赶赴首都,在路上碰到出逃的李从厚,石敬瑭和李从厚到屋内密谈,刘知远为防万一,暗地里派勇士石敢去保护石敬瑭,石敢在袖子里藏了一把铁锤,站在石敬瑭的背后。李从厚的随从嫌石敬瑭没有忠心保护李从厚的意思,就抽剑向石敬瑭刺来,石敢掩护石敬瑭躲进旁边的一间屋子里,用巨木将门挡住,刘知远闻讯赶来,石敢已经战死,刘知远于是将李从厚的所有随从杀死。石敬瑭没杀李从厚,派人将他囚禁起来。后来李从厚被李从珂派人杀死。现在民间的墙上还经常见到“泰山石敢当”的字样,是避邪用的。
却说刘知远日夕不懈小心拒守,张敬达屡攻不下。那催督攻城的朝使一再至军,接着又令吕琦犒师。兵马副使杨光远对吕琦说:“愿附奏皇上宽以时日,贼若无援旦夕当平。
吕琦返报唐主,李从珂很是欣慰。偏偏过了旬日未见捷报,免不得再下诏谕,饬诸军速攻晋阳。张敬达恰也心焦,四面围攻,适值秋雨连绵,营垒多被冲坏,长围竟不能合。晋阳城中粮储日罄,石敬瑭不免焦急起来,专望契丹入援。
耶律德光如约出师,且号令军前道:“我非为石郎兴兵,乃奉天帝敕使,汝等踊跃前进必得天助,保无他患!”
军士齐声应命,共得五万铁骑浩荡南来,扬言大兵三十万,从扬武谷趋入直达晋阳,列营汾北。德光先遣人通报敬瑭说:“我今日即拟破敌,可好么?”
石敬瑭遣人驰告德光,说南军势盛未可轻战,不如待至明日。使人方去,遥闻鼓角齐鸣喊声大震,两边已经交锋,石敬瑭忙令刘知远带着精兵出城助战。
说时迟,那时快,耶律德光已遣轻骑三千进薄张敬达大营。张敬达早已防着,见来兵皆不被甲纵马乱闯,还道他轻率不整,尽出营兵搦战。一场驱逐,把契丹兵赶至汾曲,契丹兵涉水自去。唐兵不肯舍,沿岸追击,哪知芦苇中尽是伏兵,将唐兵冲做数截。
唐步兵追过北岸多为所杀,惟骑兵尚在南岸,一齐引退。张敬达收军回营,营内忽然突出一彪人马,一员大将跃马横枪大声呼道:“张敬达休走,刘知远守候多时了。”
张敬达不觉着忙,急率败军南遁,又被追兵掩杀一阵,伤亡约万余人。
晋阳解围,石敬瑭整备羊酒亲出犒劳契丹兵士。见了契丹主德光,石敬塘再三跪拜,尊其为父皇帝,称己为子。耶律德光封石敬瑭为晋王,并慰言道:“朕兴师远来,应当立即与吾儿速破唐贼。”
石敬瑭道:“连夜激战将士劳苦,先请父皇往城中休息。
德光喜道:“我千里来援,总要成功方去。观你气貌识量不愧中原之主,我今便立你为天子,可好么?”
石敬瑭闻言好似暖天吃雪,非常凉快。但一时不好承认,只得推辞道:“敬瑭受明宗厚恩,何忍遽忘?今潞王篡国恃强欺人,因此才麻烦父皇远来救危纾难。若自立为帝,非但无以对明宗,并且无以对大国!此事未敢从命!”
德光道:“事贵从权,立汝为帝,方使中国有主,何必固辞!”
敬瑭含糊答应,但言回营再议。
既返本营,诸将佐已知消息,当然奉书劝进。于是在晋阳城南筑起坛位,然后择吉登坛行即位礼。届期德光自解衣冠遣使赍授,并给册命。册文略云:
独夫从珂,本非公族,窃据宝图,弃义忘恩,逆天暴物,诛翦骨肉,离间忠良。知尔无辜,为彼致害,敢征众旅,来逼严城。旗一麾而弃甲平山,鼓三作而僵尸遍野。今中原无主,四海未宁,茫茫生民,若坠涂炭。况万几不可以暂废,大宝不可以久虚。天之历数在尔躬,宜以国号曰晋。朕与汝永为父子之邦,保山河之誓。。。。。。
敬瑭登坛,拜受册命,并接过衣冠穿戴起来。几天后又到番营拜谢德光,愿割幽云十六州作为酬谢,并输岁币三十万匹。德光自然心喜,就在营内设宴,与石敬瑭欢饮而别。
石敬瑭返入晋阳,即于次日御崇元殿,降制改元,号为天福。命桑维翰为翰林学士,权知枢密院事。刘知远为马军都指挥使,景延广为步军都指挥使。此外文武将佐封赏有差,册立晋国长公主李氏为皇后,大赦天下。
唐将张敬达奔至晋安寨,收集残兵闭门固守,晋军与契丹两军围住,几乎水泄不通。张敬达自知难恃,忙遣使从间道赍表入京,详告败状并乞济师。唐主命都指挥使符言饶,天雄节度使范延光,卢龙节度使赵德钧三路进兵解救晋安寨。
耶律德光进兵榆林,赵延寿【赵德钧儿子】欲出兵掩击,入白德钧。德钧笑道:“你不知道我的来意么?石敬瑭称儿皇帝,我难道不能行此么?”
于是赵德均派幕客向耶律德光献上大批财宝,并且进言道:“皇帝率兵远来,非欲得中国土地,不过为石郎报怨。但石郎兵马不及幽州,今幽州镇帅赵德钧愿至皇帝前请命;如皇帝肯立德钧为帝,德钧兵力足以平定洛阳,以后与贵国约为父子,永不渝盟。石氏一面仍令常镇河东,皇帝尽可整甲回国,待德钧事成,再当厚礼相报。”
耶律德光一听喜出望外。因为晋安没有攻下,范延光的军队在东面,赵德均的军队在东北,如果赵德均切断他的退路,再过渝关威胁契丹都城上京,那就太危险了。不若姑允所请,一来可卖情德钧,二来仍保全石郎。有两个儿皇帝叫自己爸爸,耶律德光当然求之不得了。
石敬瑭听说以后,赶紧派桑维翰前去劝说契丹主。德光传入,桑维翰跪告道:“皇帝亲提义师来救孤危,汾曲一战唐兵瓦解,退守孤寨食尽力穷,转眼间即可扫灭。赵氏父子素蓄异图,皇帝怎可信他诡言,贪取微利坐隳大功。晋主得平天下,将尽中国财力奉献大国,岂小利所比呢!”
德光道:“我非背盟,不过兵家权谋知难乃退。况石郎得永镇河东,我也算是保全他了。”
桑维翰道:“皇帝顾全信义救人急难,四海人民俱系耳目,奈何一旦变约,反使大义不终,臣窃为陛下不取哩。”
德光尚未肯允,桑维翰跪在帐前,自旦至暮,涕泣固争,德光无词可驳,只好屈志相从。便召出德钧幕客,指着帐外大石且示且语道:“我为石郎前来,石烂乃改此心。你去回报赵将军,他若晓事,且退兵自守,否则尽可来战!”
幕客不便再说,只好辞归。
晋安寨被围数月,待援不至,寨中刍粮俱尽,张敬达坚决死守毫无叛意。杨光远、安审琦等人劝他投降契丹。张敬达怒叱道:“我为元帅,兵败被围已负重罪,奈何教我降敌呢!援兵旦暮且至,何妨再等数日。万一援绝势穷,汝等可降,我却不降!”
杨光远斜睨审琦,意欲令他下手。审琦不忍加害,转身趋出。杨光远拔出佩刀将张敬达刺死,然后开寨出降契丹。
德光收纳降众,入寨检查,尚存马五千匹,铠仗五万件,悉数搬归石敬瑭。降将降卒亦归敬瑭约束,且面谕降卒道:“勉事尔主!”
又为张敬达收尸礼葬。并语部众及晋将道:“汝等身为人臣,当效法张敬达呢!”
石敬瑭欲留一子守河东,向德光询明。德光令出诸子以便审择。石敬瑭当然遵命。德光仔细端详,见一人貌类敬瑭,双目炯炯有光,即指示道:“此儿目大,可任留守。”
石敬瑭道:“这是臣养子石重贵。”
乃令石重贵留守太原,兼河东节度使。这石重贵本是敬瑭兄敬儒的儿子,敬儒早卒,敬瑭颇爱重贵,视若己儿,就是后来的出帝。
唐主李从珂得知晋安失守,石敬瑭已自称帝,杨光远等统皆叛去,急得神色仓皇不知所措。乃召李崧入议,薛文遇也踵迹入见,李从珂勃然变色。薛文遇慌忙退出。李从珂语李崧道:“我见此物几乎肉颤,恨不得拔刀刺死他!”【薛文遇主张削藩】
李从珂复召文武官僚设谋拒敌。群臣或劝李从珂亲征,李从珂道:“卿等勿言石郎,使我心胆堕地!”
不久石敬瑭、耶律德光率军兵临潞州城下,赵德均父子也投降了;石敬瑭很讨厌这个竞争对手,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更不同他们交谈;德光知两下难容,乃将赵德钧父子送解西楼。
石敬瑭既入潞州,即欲引军南向。耶律德光意欲北归,乃置酒告别,举杯语敬瑭道:“我远来赴义,幸蒙天佑,累破唐军。今大事已成,我若南向,未免惊扰中原,吾儿可自引汉兵南下,省得人心震动。我令先锋高谟翰率五千骑护送,汝至河阳,尚欲谟翰相助,可一同渡河,否则听汝所便。我且留此数日候汝好音,万一有急可飞使报我,我当南来救汝!若洛阳既定,我即北返了。”敬瑭很是感激,与德光握手,依依不舍泣下沾襟。德光亦不禁泪下,自脱白貂裘披在敬瑭身上;且赠敬瑭良马二十匹,战马千二百匹,并与订约道:“世世子孙,幸勿相忘!”石敬瑭自然应命。德光又说道:“刘知远、桑维翰,统是汝创业功臣,若无大故,不得相弃!”敬瑭亦唯唯遵教。随即拜别德光,与契丹将高谟翰进逼河阳。
赵德钧拜见述律太后,把所赍宝货及田宅册籍进献。述律太后问道:“你为什么到太原去?”
赵德均说:“奉唐主之命。”
述律太后指着天说:“既奉唐主之命,为何不攻击我儿,反而向他请求扶立你为天子呢?我儿出行时我告诫他,赵大王如果率军北进,你就赶紧领兵回来,太原不必救他。你做人臣不攻击敌人,却辜负君主谋求自己的利益。你能干出这样的事,还有什么面目求生呢?”
赵德钧羞愧无言,只恨地上无隙不能钻入。述律太后令拘狱中,等德光回来再行发落。赵德钧不得不磕头谢恩。
德光北归后将他父子释出。赵德钧怏怏而亡,儿子赵延寿却得为翰林学士。后人有诗叹道:
番妇犹知忠义名,
如何华胄反偷生!
虏廷俯伏遭呵责,
可见人心抱不平!
如果说石敬瑭借兵“情有可原”,赵德均主动投敌那就厚颜无耻了。因为没成功,所以他的名声没有石敬瑭响亮。
赵州刺史赵在明,与河阳节度使苌从简协守河阳。哪知石敬瑭一到河阳,苌从简马上迎降,且代备舟楫请敬瑭渡河。一面执住刺史刘在明送入石敬瑭营中。石敬瑭令复原官,接着渡河向洛阳进发。
李从珂遣宦官秦继旻,与皇城使李彦绅突至李赞华【突欲】第中,将他击死泄忿。二将还朝后,李从珂与议恢复河阳【痴心妄想!能保住洛阳就不错了】,二将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那警报如雪片传来,不是说敌到某处,就是说某将迎敌,最后报称胡兵千骑截住西行要路,李从珂仰天叹道:“这是绝我生机了!”遂返入宫中往见曹太后、王太妃,潸然泪下。王太妃不待说出已知不佳,便语曹太后道:“事已万急,不如权时躲避,听候姑夫裁夺!”太后道:“我子孙妇女一朝至此,我还有何颜求生,妹请早自为计!”曹太后也有些呆气,不死于李从厚时,却欲与养子同死!况且石敬塘是她女婿,肯定不会害她;而花见羞却抢步趋出,带着许王李从益窜往球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