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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练家子。”裴亦安扶着他,皱着眉说了这么一句。崔尚书差人把张玉带了下去,然后宣布:“今日先到此为止,此案疑点重重,容后再议。”
蔺端最先站了起来,他直接说:“我要带阿遇进宫。”
崔尚书面露难色,“殿下,小郡王身上毕竟还有案子没说清,此事还要容我们共同商议一下。”
蔺端却拿出了一块令牌:“是父皇要见她。”
皇帝手令一出,自然是没人敢拦蔺端,祁斯遇就这么被他带出了刑部。陈桥和陈厌都在门口,陈桥一见她就心疼地说:“怎么都瘦了。”
“别瞎说。”祁斯遇拍了他一把,“我吃得好睡得香,半点也没瘦。”说完这话她又问:“阿酒在家还好吗?她有没有问我去哪儿了?”
“我说你出门了。”陈厌说完陈桥又补了一句:“这几天我和陈厌都忙,怕顾不上她,把她送到明镜台去了。”
“那也行。”听到这些祁斯遇终于放下心了,她偏过头问蔺端:“你把他俩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见一面吗?”
蔺端点了点头:“怕你放心不下家里,他们也一直惦记着你,想来看看。”
祁斯遇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那就送佛送到西,让他们送咱俩进宫吧。”
蔺端没跟着祁斯遇去濯尘殿,而是去了皇后那儿。赵海还和往常一样在门口等着迎祁斯遇进去,这次祁斯遇却停下了脚步,问他:“我爹呢?怎么没看见他?”
“都国公今日没在宫中。”赵海解释:“陛下给国公爷放了假。”
祁斯遇没再问,直接进了大殿。皇帝在点茶,听见声音才抬头看了一眼,“来了。”祁斯遇只是跪着“嗯”了一声,并没开口辩解或是发问。皇帝也没放下手里的茶碗,“不好奇朕为什么让你进宫吗?”
“臣不敢猜。”祁斯遇说话时抬起了头,“陛下的棋臣看不明白,还请您明示。”
“朕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不会做这种事。”皇帝还是没让她起身,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但这件事总得有个结果,陈涧,他不论如何也不能再参加科考了。”
“凭什么?”祁斯遇怒极反笑,“他比我还小两岁,往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难道就因为他和我认识,他的人生就活该被无端毁掉吗?”
皇帝也有些不悦,他终于放下了茶碗,冷声问:“那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办?要不你来当……”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祁斯遇打断了,祁斯遇叹了口气,然后下定决心说:“我走。”
“什么?”
“我求您让陈涧留下,把他的成绩和他的人都留下。”祁斯遇说得很痛苦,“作为交换,我会主动卸职离开,这件事也会就此停下。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您不想动尚书令,我不会再说那些自讨没趣的话了。”
听到这些皇帝的表情并没变好,他只是问:“你要去哪儿?”
“去个名正言顺的地方,金陵不是还有我的封地吗。”
“离开可能会更危险。”
“生死有命。”说到这儿祁斯遇反倒不那么在意了,她向皇帝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又说:“舅舅,如果斯遇真的不幸死了,还望您能听听端表哥的话。”
“你在威胁朕吗?”
祁斯遇笑着摇头:“臣不想死,也不会死。只是归途无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既然你意已决,那朕也没什么可拦的了。你要走就走吧,剩下的事我会让老二去解决。”
“我还有一个请求。”
“陈涧不会有事的。”
“我想说的是明镜台。”祁斯遇望着皇帝,轻声说:“明镜台是陛下花了大心思才建成的,希望您能记得它,不要让它荒废了。”
“朕答应你。”
闻言祁斯遇转身就要走,皇帝却叫住了她:“朕还以为你会问老大的事。”祁斯遇不得不转过身面向皇帝,“本也是同我无干系的事,有什么去问的必要呢。再者说了,陛下的决策还轮不到我来置喙。”
“值得吗?”皇帝又追问。
祁斯遇笑着对他说:“我的清白是无价的,但陈涧的清白、他的抱负、他的人生还有他应得的公道更是无价的。”
皇帝没再说什么,祁斯遇也没再开口,直接离开了皇宫。她的动作很快,才一回都国公府就开始操办离开的事了。
“陈桥,你去把阿酒接回来吧,明日我们就启程离开。”陈桥被祁斯遇这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你才刚回来,这又要去哪儿啊?”
“回我的封地。”祁斯遇惨笑:“我若是不去,这会儿还回不来呢。”
见此陈桥也没有再问,只是说:“那我现在就去接阿酒回来。”
“等一下。”在陈桥出门祁斯遇又叫住了他,“你多问唐姑娘一句吧,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走,愿意的话你就等等她,把她也一起接回来。”
“是。”
祁斯遇目送陈桥出了门,又把门外的陈厌也叫了进来,“阿厌,把端表哥和珏表哥一并请来。记住,不管他们在忙什么,都一定要让他们快些来。”
陈厌向来不多问,得了命令就立即去办了。祁斯遇自己也坐不住,骑马出了门,她去了沈府。
“小郡王,您没事了!”沈赢见到她很是惊喜,他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您没事,不然我可要愧疚死了。”
祁斯遇明白他的意思,又不想和他过多寒暄,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这件事跟沈兄无关,中书令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和职责。我今天是来同你道别的。”
“您要走?”沈赢一脸不可置信,“陛下怎么会因为子虚乌有的事让您离开呢?”
祁斯遇摇头:“是我自己要走,和陛下无关。我明日就要启程,所以赶在今天来和你说一声。”
沈赢还是想要挽留她:“不走不行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会要走。”祁斯遇还是惦记着叶家的事,说话时满脸抱歉:“沈兄,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等叶小将军回来你替我向他道个歉。”
“您要道什么歉?这件事我过几日去上书也是一样,您千万不要过分挂怀。”
祁斯遇叹了口气说:“你不能去说,所有人都不能去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赢也悟到她的意思,他有些不敢相信,“陛下真的如此袒护他?”
“你猜这试题是如何透出去的?”祁斯遇不愿再说这些,又叮嘱沈赢:“沈兄一定要顾及自己和中书令,万事不能太莽撞。叶小将军,也拜托你劝劝他,这件事我们当下确实解决不了,但不代表我们永远都不能解决,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沈赢也忍不住叹气,“小郡王不用太惦记我们,阿远有分寸的。”
祁斯遇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我不好再回中都,但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来金陵看我。”沈赢很郑重地点头:“您放心,我和阿远都会去的。”
见过沈赢祁斯遇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一半,出了沈府她就立刻回了都国公府,赶着处理那另一半。
祁斯遇回去的时候蔺家两兄弟已经在她的书房等着她了,蔺珏大概是真的有事,才一见她就问:“出什么事了?”
“我要走了,所以想同你们告个别。”祁斯遇尽量把话说得平静,“去金陵,也不算太远,你们有时间了可以去看我。”
蔺珏还以为她是在说玩笑话,皱着眉问:“阿遇,你知道我真的很急吗?”
“我说的是真的。”祁斯遇又重复了一次,“我真的要走,明天就走。”
“为什么?”蔺端和蔺珏异口同声,都对这件事十分不解。
“算是个交换吧。我走,这件事才能到此为止,不会再牵连无辜的人。”
蔺端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蔺珏也是惊诧,他质问道:“那你呢?陈涧的清白可贵,你的抱负呢?你的清白呢?沾了这样的事,你要怎么清清白白回来?”
“也不是非得回来。”祁斯遇轻声说:“往后的事就往后再说。”她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珏表哥,我等你,你总得接我回来吧。”
“不是这回事。”蔺珏根本不吃她这套,他有他自己的忧虑:“在中都尚且如此,你出去了岂不是更不安全?”
“我不会死的。”祁斯遇不在意,“陈桥陈厌都在,我自己也是练家子,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我还要因为他想杀我就不活了吗?”
“我让亦仁送你。”蔺端终于开了口,“他去送你,我也能安心些。”
“何必把他也卷进来呢。”祁斯遇虽然不认同,但也没有拒绝蔺端的心意,“放心吧,要取我的命,他还不够格呢。”
蔺端点了点头,“中都有我和二哥,你也放心吧。”
“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祁斯遇苦笑,眼里也有了点水雾,“二位表哥若是有空的话就多来家里坐坐吧,陪我爹说说话、吃吃饭,我怕他一个人太闷了。”
“我会来的。”蔺端说得很认真,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又开始问:“那你就只和陈桥陈厌去金陵吗?”
“阿酒也一起回去。”
“明日我去送你。”说话的是蔺珏,他面露难色,挣扎着起了身说:“汶曦这几天快生了,离不开人,今天闹得尤其厉害,我出门之前稳婆已经去了。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祁斯遇就开始赶他了:“你快回去吧,我也没什么要紧的话要说了。”蔺珏也没推脱,听到这话就出了门,祁斯遇看着他的背影和蔺端感叹:“真快啊,珏表哥都要当爹了。”
“是啊。”蔺端跟着附和了一句,“二哥小家和睦,倒是令人羡慕。”
“你也会的。”祁斯遇几乎是在真心实意地祝愿他,“会有家、会有妻子、会有孩子,会儿孙满堂。”
蔺端偏过了头,他根本不敢看祁斯遇。他不甘心不和祁斯遇在一起,却又没法和祁斯遇在一起,最可笑的是,他甚至不敢许任何承诺给她。最后还是祁斯遇岔掉了话题:“端表哥,我希望你第一个来送我。”
“好。”蔺端一口应了下来,“我会让赵嬷嬷做些糕点茶饼一并带上的。”
祁斯遇没再说话,蔺端也只是静静看着她,他们沉默了许久,祁斯遇终于开口叫了他一声:“宴行。”
蔺端下意识“嗯?”了一声,祁斯遇却只是对着他笑,笑得掉了滴眼泪,蔺端伸手蹭掉了她的眼泪,然后抱住了她。蔺端轻声说:“阿遇,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好了。”祁斯遇先松开了蔺端,“你也回去吧,我还要去和我爹说说话。”蔺端看着祁斯遇,很是不情愿地点了头,“那我走了。”
祁斯遇轻轻点了点头:“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作为祁斯遇的亲爹,祁哲并没比别人更早知道祁斯遇要走的消息,祁斯遇去的时候祁哲还在那里生闷气,桌子上的饭菜一口都没动。祁斯遇先是憨笑,然后才开口叫人:“爹。”
“忙完了?”祁哲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祁斯遇闻言却连连点头:“嗯,都打点好了。”
祁哲到底心疼祁斯遇,看了她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句:“要不还是别走了,陈涧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不了。”祁斯遇拒绝地相当干脆,“我不想出尔反尔,况且离开也未必就是一个不好的选择。”
“切记,在外面,万事要更加小心。”
“爹,您放心,我每个月都会寄信给您的。”祁斯遇说完往祁哲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排骨,她又劝道:“这排骨是莹姑姑做的,您也尝尝。”在祁哲开口之前祁斯遇给自己也夹了一块,“我陪您吃。”
祁哲还是动了筷子,他实在拿祁斯遇没办法,只能选择尊重祁斯遇的想法。不过他终归还是放心不下,又问:“去金陵之后想做些什么?我手底下还有几个金陵的铺子,要不你都拿去管吧,也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不用。”祁斯遇笑着说:“我打算先歇一歇,也安心享受一阵子,之后的事就之后再说吧。”
“金陵山水都美,你能闲下来专心逛逛也是好的。”祁哲也不再劝了,“爹只想再叮嘱你一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做任何事都可以,做错了也可以,反正还有爹爹在呢。”
祁斯遇的眼圈登时红了,声音也带了点哽咽,“谢谢您。”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是我儿子,我做这些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