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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章 龙君(今天晚了点,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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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浓,乌篷里的船家已阵阵鼾声;赵景阳手枕着后脑勺,靠在船头斜躺着,似睡非睡模样。

    不远处,夜幕中江北府城如巨兽盘卧。

    此间宁静,心亦宁静。

    天穹上洒下几点星光,赵景阳忽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颇有些自嘲模样。

    先时过鬼村,迁怒于府城皇,跑去揍她一顿;现在想来,却是个傻了吧唧的——那分明是把某种希望寄托于神灵。

    不是不该揍城皇,而是特么就不该把城皇当盘菜!

    既是早知神灵龌龊,怎又何来这般寄托,那不是傻是什么?

    格局在哪里?

    终归呀,这人,还是得靠自己。靠别人都靠不住,父母都未必靠得住,神灵又怎靠得住?

    倘若那小村之中,不说一尊武圣,便有个半步的武圣或者几个练脏的高手,便不惧那鬼婆子!

    又何至于满村皆死?

    他心中思绪连篇。

    江水轰鸣,不知不觉,天已拂晓。

    船家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乌篷里出来,道:“公子起得早。”

    便说:“眼下日头未出,待我捕条鱼来,煮个汤;吃饱喝足渡江不迟。”

    船家便拿了一根鱼叉,跑到船尾,聚精会神盯着水面,忽的一叉子杵下去,提起来便是一条大鱼。

    于是煮了鱼汤,赵景阳也喝了一碗——虽然很腥,但很热乎。

    美味佳肴吃得,腥澹的鱼汤也喝得。不以吃过美味佳肴,便吃不下腥澹的鱼汤;也不因住过三进三出的豪宅,而受不得席天幕地。

    一碗汤喝完,红日已跃出水面。

    船家一声吆喝,解了固船江边的绳索,把船桨摇起来,送赵景阳渡江。

    这浑江着实宽广,从江北府这边的码头,渡到南边,整整有七八里宽阔水面。

    乌篷船在波涛之中摇曳,赵景阳站在船头,注视着水面一道道漩涡,感受着某种气息的变化——

    ——江北府城周围的神力气息,和在江面上感到的神力气息,截然是不同的;城皇的神力与龙君的神力,沿江而绝,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

    举目望向对岸,南岸上,龙君神力气息却能延展到岸上远处,十分旺盛;与这边不同。

    这样看来,似乎龙君与江北府的府城皇,不应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而隐约是一种对抗态势。

    赵景阳心思转动,垂目江上:一些透露出江面的气息,虽此起彼伏,却很是宁静;些个鱼鳖精怪,都在水底下活动,没有冒出来的趋势。

    大抵船家说的有道理,白日里,江面水情尚可。

    晌午时,乌篷船才把赵景阳送到对岸。

    予了船家一角碎银子,船家千恩万谢;赵景阳来到了江南之地。

    这边码头附近是个镇集,唤作是临水镇。镇子的入口处,就有一座大庙子;唤作是个龙君庙,装饰堂皇,香火鼎盛。

    走进这镇子,多见家家户户门口挂着晒干的鱼,满大街的鱼腥味;这地方,大抵是以捕鱼为生的门路。

    这着实不是一个驻足的好去处——这儿的居民自然是不觉得的,唤作是久居芝兰之室而不知其香。

    何况鱼腥味虽然闻着恼火,但毕竟是求生的门路;就算不能适应,也得咬牙坚持,不然就没得饭吃。

    这镇上的房屋狭隘拥挤,房前是鱼干,屋后是死鱼,里里外外堆着渔网、竹筐之类,又没个客栈,于是赵景阳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倒是有心在这里呆几天。

    龙君么。

    又返身到镇子口的龙君庙仔细瞧了一眼,所谓龙君的气息,在这里十分明眼——带着一股子神力的味道,充斥着一点香火气,外加一丝威严、一丝水腥气。

    赵景阳想了想,悄然弹出一点元罡,飞入龙君庙中,附着在龙君神像之上,算是打个招呼。

    比起城皇来说,这龙君分明有所不同;便城皇的法域,可通过城皇庙的神像,一头扎进去;这龙君的法域,则不知在哪里;至少这儿神像没看出什么苗头。

    想想倒也没差,龙君的龙宫,应该在水里头;与神像之间,恐怕没有那么直接的关联。除非赵景阳这里强行打破神像,摄拿气机,然后循着气机找上门去——未免蛮横了些。

    毕竟这龙君,好像不是个作恶的。

    只稍作打听,便知道。

    镇子里一个老翁就与赵景阳这么说的:“龙君保佑。”

    老翁笑道:“我们这些江面上讨生活的,皆赖龙君庇佑。自从浑江有了龙君,十余年,不曾有过水患,镇上亦不曾有妖鬼祸害人命。”

    看得出来,老翁极是敬仰这位浑江龙君。

    十余年无有水患,拘束妖物不使害人命。相较而言,比对岸的那位城皇,要高明的多。

    老翁又说:“咱们沿江的村镇,无不建庙供奉龙君。妖精恶鬼,皆不敢近。”

    说是龙君庙自有神异,一旦有妖物、恶鬼靠近,便会显化神光,驱逐妖鬼。

    又说每年龙君诞辰,对南岸沿江诸城镇来说,是如何如何热闹。

    “咱们每每准备贡品,皆要精心。”老翁道:“龙君既不要血食,也不要金银;只得绞尽脑汁,做一些手工上的物件,以此献给龙君。”

    就说去年龙君诞辰,他们临水镇的贡品,竟是一件百衲衣——也就是每家每户出巴掌大一块布,然后找镇上缝纫手艺最好的人,给缝制的衣服。

    说是龙君极喜欢——晚上还托梦道谢来着。

    赵景阳听了,心中兴致愈是高了几分。

    这龙君,与赵景阳至今所接触过的两个城皇,俱是截然不同。便说少原的县城皇,大抵是不曾听县里的人把她挂在嘴边,说怎样怎样的;江北府的府城皇,也是一个路数。

    大抵非是神灵隐秘之故;按赵景阳的想法,乃是那帮鬼神没有作为,以至于老百姓记不住她们。

    独这龙君,却是名声显要。

    这样的神灵,于赵景阳来说,是不好对付的。因为挟裹了足够多的民意!而人道的大势,与民意息息相关。

    赵景阳离开小镇,来到不远处一座小山包上;举目眺望,那龙君的神力气息,深入南岸数十里,沿江上下更不知几百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