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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宋君鸿一行人已经在路上行走了五、六日,离临安行在也越来越远了。
此刻,他们正走在一条土荒草凉的官道上,四周天地一片空旷,人烟稀少,只有几只寒鸦被他们的马蹄惊起,“呱”、“呱”的叫着飞远了。
宋君鸿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见红红的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上,天已近晌午,而宋君鸿一行人也已经嗓子干的冒烟了。
回头再瞅瞅已经让长途旅程给折腾的有点劳顿的老母亲,宋君鸿心下暗暗有点担心。他回头喊了一声:“刘长火!”
“末将在!”最擅长搞侦查的刘长火赶了上来。
“咱们现在到了哪里了?”宋君鸿问。
刘长火摸出一份大宋的地理舆图来瞄了一下,又折叠好塞回怀里,答:“回禀大人,我们现在应该仍然是在两浙西路上,刚过吉安的地界三十五里地,但距下一站江平府城还有段距离。”
“遭娘瘟的,还有这么久?老子都快饿的前胸贴肚皮了。”李三狗抚着开始“鸣叫”的腹部骂了句。
“也不知是谁搞丢了大家在路上的干粮,才这么狼狈的。”同样饥肠辘辘的李通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原来,在吉安城里的时侯,原本众人走前是买了些干粮和饮水以备路上吃的。但李三狗当时正和李狗子、郑大虎三人拼酒,喝的忘乎所以,最后在种依尚的连声催促下才奔出店外开始上马赶路,策马奔出七、八里地,凉风一吹,酒劲略醒,这才想起来原本分派好应该让李三狗拿的干粮却给忘记在店里了。
哎,忘了就忘了吧,已经走出这么远了,总不能再掉转马头回去取吧?宋君鸿当然不愿为这一袋干粮白白消耗路上的宝贵时间,只好继续前行。
“你再估算一下,还有多长时间咱们才能赶到江平的驿馆中?”宋君鸿问向刘长火。
“巩怕要在申时吧。”刘长火答。
申时?那不都快要接近傍晚了?宋君鸿转头望向种依尚,商量道:“种大哥,要不咱们干脆先在这附近找家酒家,让大家先歇歇脚,顺便吃点东西吧。只要咱们在晚上能赶及到驿馆中休息就成。”
种依尚也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说是就在这附近找,但城郊野外的哪有那么多酒店?一行人又奔驰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是在官道半里外找到了一家酒楼。
见到酒家门外的旗幡招展,李三狗欢呼一声,率先纵马过去,然后不待店小二过来问侯就已经自行甩镫下马,像头饥饿的野猪般地冲了进去,边跑还边扯开他洪钟一样的大嗓门喊道:“店家,店家,快来上些好酒好菜,可饿死我了。”
“三狗,你个吃货!”李通无奈地骂了一声,体帖的他却招呼了张世业、孙狗子一起先去扶几位家眷们下车。而刘长火则和杨火云、郑大虎则一起去把大家的战马归拢到一起拴了起来。
待到宋君鸿和种依尚走进店里时,李三狗已经抢占了两张桌子开始大声的招呼着他们过去了。
宋君鸿拿目光飞快的扫了一下店里的情景,出门在外,他不得不留着点小心。何况还有母亲妹妹同行,容不得出一丁点儿的意外。
这家店的店面倒是不小,店中排了十三、四张大小客桌,已经坐满了七、八桌的客人。瞅模样装束,大多数都是商贾或是贩夫走卒之类的。
不得不说,他们一行人的进入,同样也是引起了店里人们的注意。宋君鸿一行人中就有十一名跨刀背箭的军官,而且其中宋君鸿和种依尚还是身着绯红袍服的将军,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小小诧异。
宋君鸿和种依尚等武将们坐了一大桌,两家女眷和孩子坐了一大桌。
店掌柜已经亲自跑了过来,对他们打揖问道:“几位军爷,不知都需点些什么酒菜?”
宋君鸿和种依尚还没干口,李三狗就已经急不可待的嚷道:“先切十斤熟牛肉来,嗯,再来一些好菜,哦,别忘了——再加几坛好酒!”
种依尚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撑不死你!”
李三狗这才安静了下来,缩头缩脑的笑了笑。
宋君鸿也笑了下,对店掌柜的说:“就按我们这位兄弟说的上,另外,先给我我们的几位女眷们上先温水。”
店掌柜的应声下去准备了,两个伙计先过来给大家添了些茶水。几人就开始边喝茶边聊天,等着酒菜做好。
宋君鸿朝刘长火和孙狗子比了下眼色,两人不动声色的站起来,说是要找地方解手,实则慢慢的分开来在店里走了一圈,回桌之后刘长火低声对宋君鸿和种依尚禀报道:“有三个人携带有兵器,可瞅着应该只是护院保镖一类的,不大打紧。”
宋君鸿微微点了点头,又开始和种依尚等人闲聊。
但随后,临桌其他客人们的一席无意中的谈话,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酒店茶坊,向来便是消息传递的最便捷途径。古往今来三教九流的英雄好汉们都会来这吃食,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们也会进来停下休息下,所以这大江南北的各类消息都会在这里会和、交换,并再次通过张张口舌向着四方传播。
此时,临桌似是让一个商贾给包了下来,其中一个腰跨方头大刀年纪约四十余岁的粗莽汉子整一抹嘴边的酒渍,借着酒劲大声的说道:“我跟你们说,这‘红花绿柳’可谓是近几年江湖中名头蹿的最快、也最响亮的了。不过才短短两三年间,就已经名动江湖。”
一名看似压车伙计的毛头小伙子好奇地问道:“王护院,这红花绿柳是什么?”
“切,说你小子没见识吧,我来跟你说。”粗莽汉子得意的又饮了一口酒水,这才接着介绍道:“这‘红花绿柳’实际上是江湖上人们送个两位少年剑侠的雅号。‘红花’指的是‘凌波拈花红绡剑’史女侠;而‘绿柳’则是‘随风舞柳绿衫剑’苗大侠。”
“名号到是挺雅致的?”那桌上另一人笑道,看打扮有点斯文,可能是个帐房先生。
“这是江湖上人们特意给他们两人一并起的。”被唤作王护院的护粗莽汉子答。
“又不是比吟诗作对,外号起的雅致有个屁用。这两个人真有那么厉害吗?”有人不服气的问。
“厉害?这两柄剑凑在一起,足以让江湖中人人避让。先说这‘随风舞柳绿衫剑’苗和苗大侠吧,他可是出身江湖上著名的铸剑山庄,而且是庄主苗千尺的独生子,一身本事近得乃父真传,剑技精湛,被风评为我们大宋西南七路青年一辈中最杰出的侠少。”
“而另一位,‘凌波拈花红绡剑’史女侠就更不得了了。乃是莫干剑派掌门人铁月道长最喜欢的女弟子......”
听到这里,宋君鸿心头不由得一震,莫干剑派掌门人铁月道长的弟子?且还是姓史的青年女侠?那——莫非是指的史珍?
果然,那名护院的汉子说道:“这史女侠单名一个珍字。剑技更是出神入化。听说——”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但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神色,说道:“听说,她还曾只身潜入北境,并于金人的重重护卫之下刺杀了金国太子呢!”
宋金两国交战五六十年,仇深似海。能刺杀金国太子的无疑会被宋人捧为英雄,但这种英雄的壮举却竟是由一个娇俏的女子来完成的?当真是骇人听闻了。
所以护院的汉子此言一出,同桌的人们顿时一片哗然,随即脸上神情各异,有惊讶的,有钦佩的,还有脸上表情明显似是不信的。
宋君鸿却是知道此事千真万却,身为黄龙党中重要一员的鲁如惠曾得到过准确消息,并在此次来临安时偷偷地跟自己提到过。
果然、果然他们谈论的就是史珍!
念着这个名字,宋君鸿的心里开始泛起了一层层的微澜。
自己和史珍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如今天各一方,难知她的确切音信。
史珍,对他来说,是个会使他想要回避、又使他牵挂的名字。是个会使他感到温暖、有充满了心酸的倩影。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史珍的呢?对了,十六岁,在那个少年跳脱的年代,他遇上了同样豆蔻懵懂的她。他离家远去岳麓书院求学,她下山回家完婚。却不想鬼使神差的撞在了一起,也撞出了纠缠不清的牵挂。
两人一起同路而行,一起查案,一起在芙蓉镇恶斗天星社,那一路之上的种种经历,是他少年经历中惊险但绝对精彩的记忆!
后来,他在岳麓书院读书,史珍还曾去看望过他。想起史珍放下长剑,素手拎起菜刀做饭的样子,宋君鸿觉得有点好笑,但又有点温馨。
再后来,与金宋战火乱世之中,他们再度相逢,却已是兵荒马乱,国破家亡。于此天地翻覆而自己又满腔悲愤之中,两人匆匆相逢又匆匆作别,宋君鸿摘下儒冠投笔从戎,史珍则北上抢救岳英。
乱世豪情,也算是英雄儿女,但却只能各自随波逐流。
在时代变幻的巨涛洪流之中,他们两人唯有很努力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