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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足足跋涉了两个时辰,可宋君鸿还是咬着牙走进了临安城郊的一处小院子,进去后瞅着只有两间茅草房的老旧房子,皱了皱眉头。
“客官,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小院子真的不错,屋舍干净,住着舒服,你看如何呢?”房屋主人赔着笑问道。
就这斗室陋房,也敢自夸为“不错”?宋君鸿很想抽对方一个嘴巴子,这是在赤裸裸的抢钱啊!
“太小了,不行!”宋君鸿摇了摇头离开了,他决定继续再前往下一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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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里的位置已经很偏远了,租金上能否再便宜点儿?”宋君鸿赔着笑脸继续问。
“已经最低了,不行!”这一家的房屋主人摇摇头,抬手直接推开宋君鸿递过的水壶,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色。
“爱要不要,有的是人要。”看宋君鸿似乎还想再墨迹着砍价,房屋主人干脆很牛气的吐完这句话,仰着鼻孔开始送客了。
“唉,临安地贵,居之大不易啊!”宋君鸿无奈的再次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再次走开了。
从大清早出门,瞅瞅天空中的日头现在都已经开始偏西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外面足足奔波了一整天,愣是没能选出一座能中意的房子。
宋君鸿虽说有军籍在身,吃住都可以在军营里解决,且已经是一名拿着俸禄的中下级将官了,朝廷给的居住伙食待遇都不算差,其个人的生存已然无忧。但自己还有个母亲和妹子,她们却总需要有个屋舍栖身吧?此番宋金作举国大战,老宋家也如怒涛中的浮萍一样被席卷其中,乱世之中能捡回一条命是很侥幸的事。而以宋君鸿的性格,是断不肯让母亲和妹妹再受一丁点委屈的了。
原来前脚上宋君鸿随捧日军班师返京,后脚菊子娘、妹妹和华剩顿就也跟着出发了。
经历了此前的那场宋金战乱,他们在潞县的家已经毁于战火,父亲宋大柱也含恨离世。这让宋君鸿与好不容易重逢的母亲和妹妹都分外的抗拒分离,好像生怕一再分开就又是一场不知何时再聚的长别似的。
虽然朝廷派驻潞县的新知县已经派人送信表示要重新修葺受战火损毁的民居,像宋君鸿这样有官职在身且又卫国有功的武将之家的屋瓦修葺工作县里自是会尽责尽力,但一来故乡多已经残破,一一重建着实需要不少时日,二来潞县曾惨遭金兵屠城,能来的及逃出的百姓十不及一,就算日后潞县重建完,也只能依靠从全国各地抽调、安置一批流民过来修养生息了,这诺大一座县城,菊子娘在这里怕是再也找不出来几个熟人了。
何况宋君鸿还怕母亲和妹妹继续留在这里会勾起对父亲去世的伤心事,和她们一商量,索性让她们跟着自己一同进京居住,一家人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可军伍有军伍的规矩,行军时严禁携带家人同行,何况还有母亲和妹妹这种女眷在。宋君鸿便自己随着大军快马先行,另雇了一辆马车,让华剩顿领着母亲和妹妹也同日向临安进发。
好在当地的新进驻军翊麾校尉柳大华在宋君鸿回潞县为父亲扫墓时有了些酒肉交情,也特意选派了一个拾的兵士随其家人进京,一路沿途护送。因为战乱刚结束,途中仍难免有溃兵和恶匪做乱,此时宋君鸿倒也没有拒绝柳大华的这一番美意。只是他们的行走速度必竟比不上奔驰如风的骑军捧日军,所以宋君鸿比起家人们会提衣约半个月进的临安。
本以为战后会有不少的空闲时间来处理如何安置家人的事情,却没想到回到临安行在后,各种事情也是一大堆。先不说军营中每日的训操和轮勤,光是整理这场战争中的各种汇报文档就让他再也抽不出任何时间来。能进捧日军吃军粮的虽以世家之后和良家子弟们为主,识字率远比别的军队高,但也仍有大片的文盲存在,在听说了宋君鸿曾考得过举人功名,不知有多少同僚和手下跑来央求宋君鸿帮着代写文书,最后连种慎干脆也点名让宋君鸿帮着整理文书,宋君鸿算是完全体会到了受盛名所累是什么滋味了,手难释笔苦不堪言,即便偶尔是有几个军中的假日也完全得不到休暇放松。
而此时,他的母亲、妹妹和华胜顿早已都进入临安城了。此时,家人的居所还没着落。
没奈何,他只好和种慎告了半天的假,给护送家人的兵士们每人封了一吊钱的红包,又给校尉柳大华写了一封致谢的信让他们给带回去。原本计划着让家人们临时在客栈将就几天,但苏雨农和杏儿两口子听说了舅母到来的消息后,忙给迎接去了家中居住。
对此,宋君鸿颇感幸运。
好在临安城中还有苏雨农一家在,必经这苏雨农既是自己的少年同窗,又是自己的亲戚,所以母亲和妹妹暂住过去倒也不会觉得太为难。另外姑父郑小六、姑姑宋春柳以及他们的两个小女儿也自从去年战前赔着有孕在身的杏儿表姐来临安后,随后不久便爆发了金国侵宋之战,他们就被苏雨农夫妇留在了临安城中,侥幸躲过了这场战火的荼毒。现今有他们在,便也能陪母亲和妹妹说说话,让客居京城的日子不至于过的太无聊。
菊子娘一行到了苏雨农家后,与苏雨农一家抱头大哭。他们一家虽然身在临安行在中免于受战祸之苦,但必竟在潞县城中都有大量的亲属在,郑小六的三个兄弟姐妹、苏雨农的父母,还有众多的表亲、堂亲,几乎都在潞县的那场恐怖的屠城中死于非命,一旦思及此处,宋、苏、郑三家人无不痛若锥心,泪如挥雨。
每次在家仆们的劝慰下,一屋子人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杏儿毕竟是个性子爽利的女人,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便又忙着指挥家仆们帮菊子娘一行安置住处、接风洗尘。
有宋一代,朝廷对官员们的薪俸和各类的官帖补钱向来给的丰厚。苏雨农提到了六品户部主事官后,手头的财资渐渐宽裕,又有着刘羽、王玉田等人的解囊资助,不多久便又多雇请了两个佣人。只是住所没换,必经他们的院子是当初王宝川赠住的,地角好、干净又宽敞,杏儿很是喜欢。
此刻,苏雨农很是春风得意。
一转眼,菊子娘一行住进苏府也有将近一个月的光景了。虽说苏雨农家地方宽敞,有多出的房间给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住。但就算是亲戚也不好意思总是赖在别人家里蹭吃蹭住。何况宋君鸿自己如今大小也算是一个朝庭命官了,大丈夫岂可让家人久久寄人篱下?因这次大战中捧日军屡立战功,朝庭发下了不菲的赏钱来,再加上自己的薪俸,宋君鸿便寻思着给家人们也找处房院来住。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以他现在手里的余钱,原在潞县就算买上两三座上好地脚的大宅院都足够了,可在临安城里即便是想买一座勉强还看的过去的院子却也都很是困难。
宋室此刻虽然一直对国民们宣称依然只有汴梁才是大宋真正和唯一的国家首都,而临安只是在宋室南迁后的朝廷临时的“行在”,但自宋高宗迁政江南已经有四十余年的光景了,且眼看着近些年能光复东京汴梁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所以宋国的国民们在心里已经完全把临安当作大宋朝一个新的正式首都了,除了官方文书依旧小心而顽固的保留这最后的“体面”外,人们早已接受事实,在口头上有时也都大量会有如“临安京”之类的称呼使用。再加上苏杭本就人间繁华容盛之地,作为大宋南迁后的国都,人口聚集更加稠密、经济发展也更加迅速。在这里,物价消费都要是别的地方的好几倍、甚至如房屋的交易价格已是别地的十倍有余。想买、租房屋十分的不易,简直已经到了寸土寸金的地步。
宋君鸿一家是穷苦出身,就算是致富当官小小发家也不过是近来短短两三年间的事情而已,本也不是非需要什么高屋豪宅不能居住。所以在这么一个条件下,宋君鸿已经根本不敢去考虑像苏雨农住的那样的占地又大、地角又好的院子,只求能有个够用的就成。可即便要求放的这么低了这也不容易寻找。
一来现在加上自己家中已有四口人,母亲要一间房,妹妹石榴已经马上要年满十四了,也该有自己的一间房了,华剩顿是个男人,自不能与母亲和妹妹同住,也要有一间房。此外,按大宋军规,有品级了的中下级武官在除去每十天一次的必须留宿军营的轮值时间外,其他时间在下操后晚上也可以回家夜宿。现在离母亲妹妹们近了,就算是继续留宿军营中也要经常回家探望,所以最好也要有一间屋子。加起来,这就是光居室就至少要四间了。本来做为一个当时中产之家规模的屋院,也能满足宋君鸿的要求,可他还想着尽可能的离母亲妹妹们近点,万一家中有事也好有个照应。所以房子是看了不少,可要么是屋院过小,要么是地方太远,要么是价钱已经超过了宋君鸿的承受能力,总之,挑挑选选了一整天,逛了八、九座宅院,却还是一个谈拢的也没有。
“哎,一千年后房价贵,一千年前还是房价贵,我们中国人什么时侯才能不为房子发愁啊!”宋君鸿仰天长叹了一声。眼看着已经傍晚了,虽然托京籍手下们帮着罗列的名单上还有几处院子,但估摸着等到达了后天也差不多全黑了,买卖房屋是大事,不仔细选看是不行的。看来只有先回去了。
他解下栓马柱上的马缰绳,翻身上马朝着苏雨农家而去。
到了苏家后,例行先去菊子娘屋里看望了下母亲。
“娘,这是您爱吃的梅果儿,您尝尝。”回来的路上,宋君鸿特意绕路去了下南市买了些。
菊子娘美美地吃了两颗后,就把它递给了身边的石榴。笑着让宋君鸿在屋里的鼓凳上坐下,才又问道:“看的怎么样了?”
宋君鸿无奈的摇了摇头,但随即又宽慰母亲:“再过五天就是军中的沐假,到时我再出去转转看。”
“我看你就哪儿也不要去了。让舅妈和表妹长住在我这儿不好吗?”伴随着话声,杏儿挑着门帘进来了。她对宋君鸿出去看房的事情显得有些不满,进来先狠狠拍打了下宋君鸿已很厚实的肩膀,道:“我们这儿又不是没有地方,舅妈和表妹住进来后,可曾受得一日委屈?只管好吃好喝的住着,又不收你房钱。也正好可以和我爹娘还有云儿做个伴儿,难道有什么不好吗?非要急火火的往外搬?”
“姐,弟弟有了朝廷的俸禄,原也应该自己养家奉老的。”宋君鸿站起来笑着解释:“且必竟老住在你家也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本就是亲戚,近亲!非是外人论比。不管是雨农还是我爹娘也都巴望着能和你们住一起,你却非要往外搬,却不是冷了亲戚间的感情,还让外人们指着雨农和我的脊梁骨,说我们不讲情谊的闲话吗?”杏儿是个直性子,说话从来不喜欢拐弯,两姐弟感情也好,她也像仍是当年小时侯一样的大声地训斥眼前这名战功在身、已经贵为朝庭六品官员的年青统兵将领。
宋君鸿也是唯唯诺诺,赔着笑说道:“真不是这个意思,表姐多心了。只是你这宅子是在城东这繁华处,而我的军营却在城西驻守,每次来都看望母亲需要好处的时间,所以才寻思着能换个近便点儿的地方。”。
“你的马是干什么的?”杏儿一撇嘴,根本不接受宋君鸿的理由:“再远也还在一座城里,你多骑一小会马儿不就到了吗?”
宋君鸿在这位从小对自己又是爱护又是欺压的表姐面前还真是一点儿火气都没有,只好干笑着不说话。
杏儿还是不解气,上来又抽了宋君鸿肩膀一下,才又说道:“走,咱们先吃饭去,吃完姐再修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