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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王文辉强制阻挠王乾山钻研《周易》,更让他一只脚踩在了雷区边缘,离引爆这颗地雷仅差一步之遥。
长期积压的负面情绪,和对父母尤其是对王文辉山的经年不满,为王乾山的犯罪提供了强大的“动力基础”,“八字相冲相克”更为其提供了“理论依据”——“你看,这是上天注定的”这样的想法,极可能会让王乾山在心理上成功跨越人伦道德的最后一道障碍。
“动力基础”加上“理论依据”,让王乾山的犯罪动机无比强大。
最终,王乾山要和张继文离婚一事,成功让王文辉跨出这“要命”的最后一步,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地雷”上。
当然,在王乾山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王文辉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及其配偶袖手旁观式的劝解,都成了助力其偏执心理和犯罪心理形成的“营养剂”。
马弘文很快就从王乾山杂乱无章的陈述中捕捉到核心信息,并在脑海中迅速完成拼接,呈现出一幅清晰的“王乾山犯罪心理形成图”。
王乾山以回忆往事的方式,回答了马弘文要他谈谈“对父母的看法,尤其是对王文辉的看法”这一问题的核心所在。他似乎知道马弘文想知道什么,并且并无抵触或不配合的心理。或许,对于这一天的到来,王乾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王乾山的情绪谈不上激烈,反倒以平静居多,听起来甚至有一种娓娓道来的口吻,就像在述说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久远故事。
大量的陈述让王乾山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停了下来,想要歇口气。
马弘文示意身旁作笔录的小警员给王乾山倒了一杯水。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乾山就是这么一号人。
王乾山接过水杯,道了一句谢,喝了几口水后,安静地看着马弘文。
这个人的表现,让马弘文很难将他和杀害父母,甚至是杀害“弟弟”的杀人凶手联系起来。
“再说说张秀文吧,你认为她是个什么人。”
王乾山想了半天,却只回了一句话:“我很……感激她。再说,你如果看到一潭幽静干净的山泉,会忍心往里头丢垃圾吗?”
马弘文明白了。
张秀文当初愿意嫁给王乾山,不但让他在心理上认为张秀文没有看不起他,甚至还对她产生感恩心理。但是,长期积压的对父母的不满,却又蒙蔽了他的心智和双眼,让他对父母的养育之恩视而不见。
不仅是出于自认为的“责任感”,更是出于感激,所以最初在向张秀文提出离婚后,王乾山才会坚持要给她一大笔钱。
张秀文只知道自己面对一身书卷气的王乾山会自愧不如,却从来没想过她自己浑然天成的质朴气息,同样会让王乾山相形见绌。同时,张秀文当初在思想上或许还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这让王乾山“不忍心”将她当作“情绪垃圾桶”,向其倾诉自己的负面情绪。
或许,王乾山也向张秀文偶尔吐露过对王文辉的不满,比如向她说过“揭竿起义”这样的话。可这种话,谁又会当真?谁都只会当作仅是说说而已。
“李倩呢,你又把她当什么?”
王乾山沉默很久,才说:“我很对不起她。这辈子没法还了,只能下辈子。我也没想过,会和她走到这一步,更加没想过,她会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干。”
“我就是在网上,一个关于《周易》的百度贴吧里,发表了一些对《周易》的个人言论,她看了后主动联系我。”
“最开始是讨论《周易》,一来二去彼此都熟悉以后,就会向她提起……我这条瘸腿的事,她说这是‘天妒英才’。后来,和她聊的话题也就越来越多……”
之后,就和张秀文所说的内容基本一致。
根据王乾山的陈述,李倩的行为很快让马弘文联想到网上曾曝光的杨某娟的疯狂追星行为。
杨某娟的疯狂,是从一个梦开始,就是熟睡后梦到了某一天王,然后命运由此改变。
最先,她只是不上学、不工作、不交朋友,所有的精力和生活的重心全都用来关注天王。
然后,在香港回归当年,在父母的支持下,花了9900元参加了一个香港旅游团,想要见到天王,最终却失望而归。
几年后,为了满足女儿追星的心愿,家里卖掉了房子,一家人搬到了每月花400元租来的房子中。
有一部电影,讲述了发生在一个民工和两个贼之间的故事,最终民工的纯朴、善良感化了那两个贼。这部电影的拍摄地恰好位于杨某娟的居住地。
天王在拍摄这部电影时,杨某娟每天从早至晚都站在自家的8层楼顶,希望站得高、看得远,能在茫茫人海中看上天王一眼,但仍未如愿。
次年,得知天王住所后,在父亲的陪同下,再次赴港,失望而归。
一年后,父亲卖肾筹措资金帮女儿赴港追星。
翌年,第三次赴港的杨某娟终于可以与偶像近距离接触,并被安排上台跟天王谈话及拍照。次日,老父跳海自杀,留遗书大骂天王。
或许,在李倩眼里,王乾山就是她世界里最亮的那一颗“星”。
“你是不是,安排李倩去杀王元鹅呢?”对王乾山的审讯异常顺利,马弘文甚至产生了一种和人喝茶聊天的错觉,这让他的发问看起来并不尖锐。
王乾山并无多少情绪变化,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王元鹅知道的太多了,还把继文逼得去卖迷药为生。所以,我只能这么干。”
“你说他知道得太多,是不是指王文辉的手指骨到了他手里,并且因此对你产生怀疑?”马弘文问。
“是这样。我离婚后,最初两三年是在沙市,和继文、王元鹅都没什么联系。但那几年在沙市生活并不如意,我给自己卜了一卦,卦上说我不宜远游,就和李倩又回了堰城。”
“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王元鹅得了什么艾滋病,李倩就劝我去探病,我不是很想去,就试着打了个电话给他,没想到他的电话号码一直在用。就这样,和王元鹅就有联系了。”
“王元鹅在电话里头,把他自己的情况都和我说了。所以,我又认为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他也和我说继文可能会改嫁,所以不让她和家里的钱沾上边。我觉得他大概是个傻子,他这样干,让两个孩子咋办,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他又说他就是故意要这样干,只有这样,才能让继文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让出来。”
“王元鹅太不了解继文了。他自己是个俗人,一身铜臭味,为了守着一亩三分地,什么呲牙咧嘴的破事都干得出来。所以,认为继文和他也是一样的人,为了钱,会把孩子让回来。这怎么可能呢?”
“我正头痛该怎么说服王元鹅,没过几天,王元鹅又打电话给我,说他在老宅发现了老头儿的手指骨。”
“我一听就知道要糟。只能和他说,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你先把‘抗艾斗士’这破事处理完,我安排好手头上的事马上就来找你。这事儿多半得报警处理,到时候由我拿着证据报警,比你报警要合适,公安的人一旦问你明明在医院住院,怎么能跑回老宅了,你那狗屁‘抗艾斗士’的身份就得曝光。”
“王元鹅有没有相信我说的话,我不确定。但他……至少暂时没有报警。所以,我得赶紧想个办法尽快让他闭嘴。这种事,夜长梦多。况且,只要让他‘闭上嘴’,继文也不用再去卖什么狗屁迷药。”
王乾山说的这前半截内容,和马弘文之前的推断并无太大区别,但他接下来说的,和警方一直以来存在的“怀疑”完全大相庭径。
“王元鹅这人,慕强,崇拜老头儿。老头儿上过战场,为了继文的父亲被部队勒令复员,这些事迹都让他以有个老头儿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甚至以自己姓王,身体里流着老头儿的血自豪。这是一种病。”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压根儿就不是老头儿亲生的。”
“他父亲姓罗,叫罗弘材,和老头儿一起上过战场,还替老头儿挡过刀子。继文的父亲死在战场上,老头儿被人救了回来,罗弘材却伤重被俘,做了俘虏。”
“战争结束后,罗弘材作为俘虏被交换回国,很快又被隔离进行问话调查。调查完才知道,罗弘材在被俘期间,透露过我方军队情况,所以被开除军籍处理。”
对交换回国的己方俘虏进行隔离调查问话,再视情况处置,属通用惯例。
“被俘期间,罗弘材遭受过虐待,也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松了嘴,更让他被吓破了胆,整个人也有点儿不正常。”
“在国内接受调查期间,还以为自己身在敌国,只要稍有隐瞒,就会被酷刑加身,所以压根儿没有过任何隐瞒。向敌方透露过哪些情况和消息,调查人员都还没开始发问,他一上来就一五一十全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