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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苹睡下后又做梦了,午夜时分从梦中惊醒,坐起的瞬间,项上的珍珠项链好端端的断线散开。采苹捡着一颗颗洒落在炕上的珍珠,心中顿有种不好的预感,遂伤心地哭起来。
尽管努力压低声音,但咽咽泣泣的声音还是吵醒了萧彤。萧彤披衣执灯过来,看到手捧珍珠伤心抽泣的采苹,心中十分疼惜,便将灯放在桌上,坐在采苹身旁,为她拭去泪痕,拉着她的手说:“伤心难过伤五脏,伤出病来无人替。”
采苹扑到萧彤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母亲怀里一样尽情哭起来。
“又梦到没良心的他了。”
“我梦见他从我身边走过不理我,我去追他,他不见了。我到处找他,就是找不到。醒来,项上的珍珠项链便好端端断了,看来,我与他的缘分尽了。”
“一切随缘吧!何必伤心呢?”
“理儿我都懂,情深不由人。”
“读了那么多的经,怎么烟火气还如此浓?放下是另一种死心,唯放下是输断烦恼的利剑。”
萧彤的神情和语言,使采苹伤感的心又蒙了层寒霜。往日萧彤总是向着玄宗说话,萧姑姑的神情和语言是采苹的定心丸,此时,定心丸变成了预测签,采苹的心开始跳个不停,她用双手捂住胸口,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看到采苹黯然伤神的无助,萧彤感党到了自己说话的失态,便劝慰道:“这珍珠项链是娘娘从娘家带来的,又不是他给的,断了与他缘份有什么关系呢?”
“这项链,在观音的怀里放了好长时间,很有灵性的。”
“这里有太候赐我的金项链,一直没舍得戴,娘娘戴了定会一切安康。”萧彤说着从怀里捣出锦帕包住的黄金项链给采苹戴上。
两个小丫鬟也醒了,坐起身揉着眼睛异口同声问:“姑姑,怎么了?”
“无事,快睡吧!”萧彤说着话扶采苹睡下,拉好被子和帐幔,回到自己的寝床,躺下来却辗转翻侧,久久难以入睡。两个小丫鬟的鼾声,此夜让萧彤感觉特别噪。
“听说张九龄宰相就住在翰林院,经常过来和皇帝一起说事儿着。”
“别道听途说,你亲眼见到了吗?”
“刚去太医院时,听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这么说的。”
两个小丫鬟对萧彤悄声说着,却不料被正在绣圣像的采苹听见了。
“你们听真切了吗?”帐幔里传出了低沉但却很迫切的声音。
“小孩子之间说话没个准,娘娘万不可当真。”萧彤忙应答着,用手比划两个小丫鬟止语。
“荷月,你这两天的差事就是盯住御书房那边,如果见到张丞相,即可来报。”采苹飞针走线的坚定口气不容商量。
萧彤狠狠瞪了两个小丫鬟一眼,为采苹端上了大枣玫瑰黄芪茶说:“每天读经时间挺长,这茶最是补气润喉。放放手中的针线,喝口茶,好久没听到笛声了,今天该有笛声响起吧?”
“姑姑费心了!采苹远离父母,是姑姑给了采苹母亲般的体贴和温暖,等姑姑年纪大了,采苹定如侍奉父母般侍奉姑姑。”采苹放下针线接过茶,望着萧彤一字一句说,眼中闪着点点泪光。
“折煞老身了!姑姑只要您每天开心就好,您开心就是给姑姑添福增寿。”
“岚芝,把笛子拿过来。”
岚芝应着声,速速从书架上拿了笛子过来。
如泣如诉的笛声,在采苹泪水的浸润下悠扬而深沉,用灵魂吹出的笛声带着无尽的忧伤,如呜咽的清泉走过石上青苔般牵动人们淡淡的愁绪。萧彤突然十分思念太后,她真想此刻太后能在宫中护着采苹,自己便不会有这么多的担忧。
放下玉笛,采苹将散成颗粒的珍珠拿在手中反复揉搓着,不禁泪如雨抛。
“珍珠乃佛前八宝之一,将这珍珠贡于观音前最妙,说不准是观音菩萨为照摄三千大千世界所用,在为娘娘提供修功德的机会呢!”
采苹听了心中大为宽慰,便起身将珍珠放于洗浴佛像的大玉碗中,用加了玫瑰花瓣的温水泡了片刻,便用手一颗颗清洗后用铺黄绸缎的供佛果盘盛了,贡放在佛堂观音像前。礼拜观音时心中祈求缘份地久天长。
“姑姑,我看见张宰相了,听髙公公说,张宰相要与皇上共进晚膳。”荷月小跑进来对正在捡芝麻的萧彤说。
“小声点,别吵醒娘娘!进宫这么久了,还这样毛燥。”
“这不是娘娘最想听到的消息吗?”
“让娘娘平静度日比什么好消息都重要。”
“荷月,张丞相已到御书房了吗?”
“是的是的,荷月看得清清楚楚。要与皇上共进晚膳也是高公公亲口吩咐宫女时听到的。”荷月对拉开纱帐问话的采苹施一礼说。
“我要见张丞相!”采苹将双腿吊在炕沿,准备穿鞋下炕。
“张丞相难得来,来了定是有要事与皇上商量,娘娘此时去不合适。”
“晚膳没有说传别人吗?”
“没有!”
“皇上与张丞相在一起的时间弥足珍贵,绝对不会传第二个人的。”
萧彤的话让采苹有点尴尬,她不明白,萧彤为何由往日的搓和变成了这般,但她心里明白萧彤的言行皆有其正当的理由。
月上柳梢头,使近日气氛严肃、沉重的宫院有了一种诗情画意的轻松。采苹放下经卷又拿起玉笛轻轻吹起,萧彤在为太后缝一件斗蓬,荷月、岚芝乘着月色去御花园采明晨供佛的鲜花。
“皇上和张丞相出了御书房,正往御花园去了。”两个丫鬟抱着鲜花,进了屋子便兴冲冲地说。
“看得真切?”
“当然真切!幸亏荷月眼亮,看见的早,我俩赶紧藏进花丛中回避,不然就与皇上撞在木桥上了。”
“叮嘱你俩少乱跑,出门时时处处小心些,总是顽性不改。”萧彤将花接过插在玉瓶里,边往花上洒百花朝露水边说。
“姑姑,今晚月色溶溶,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陪我到御花园月下听泉赏花,实乃人生至美享受。”
“晚风清凉,室内窗前赏月亦美。”
“此时此刻,御花园中嗅花香赏月最佳,姑姑若不想去,我带了荷月、岚芝去了便是。”
“添衣披斗蓬,咱们一同前往吧!”萧彤边说边吩咐两个丫鬟提了宫灯一同陪采苹向御花园走去。
“把灯放在这里吧!月下赏花有了这灯反倒没了情趣。”走到题写“御花园”的假山旁时,采苹对两个小丫鬟说。
两个小丫鬟应着声,暂熄了宫灯放在假山旁的石凳上……。
“朕这两日静心想了很多,才明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者,到头皆空留无穷遗憾。”
“陛下与太宗皇帝一样,都是英雄气与儿女情同长的英主,在大唐的历史上应该是千古佳话。”
“朕不比太宗皇帝,没有福气遇到如长孙贤后般的深情伉俪。细想想,朕这辈子其实没有真正爱过。”
“这……,当初看到惠妃仙逝后陛下那么伤心,老臣真怕陛下会留下大唐的万里江山,随她去了。”
“大丈夫当与江山社稷为主,怎可为儿女私情舍江山不顾呢?丞相还是对朕不够了解。”
“看次看到陛下与梅妃离别时的痛苦、为梅妃茶饭不思的肝肠寸断,老臣又心疼又担心,真怕皇上为了这份至情而放弃了江山社稷。”
“丞相多虑了。这两日静思才明白,朕对惠妃是一种亲情般的依恋,隆基从小离开母亲,与父亲、手足皆离多聚少,亲情的温暖是隆基心中最大的渴望,从惠妃那里得到的应该是母亲般的呵护和温暖。”
月光洒在君臣的脸上、衣襟上,张九龄看到皇上一脸的淡定,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听到君臣渐近的脚步,采苹一行悄悄躲到了假山后的葡萄架下。
“老臣数次被陛下的帝王真情所感动,记得有一次,也是在这里散步,陛下说要在这个假山旁为梅妃建一座弹琴的高山流水亭,后因梅妃怕宫怨深深才作罢。”
“朕也搞不明白,对梅妃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或许是对惠妃感情空白的填补,也或许是因为朕需要感情世界里有一个懂得的人,毕竟在这世上懂朕的人太少。”
“陛下心中的懂得和爱是分开的吗?”
“朕也不明白!朕只明白长孙贤后的存在是太宗皇帝心中明媚的阳光,两情相悦、琴瑟相和,带给彼此的永远是战胜艰难、兴运大唐的力量。长孙贤后西去后太宗皇帝的痛不欲生那才是感天动地的真爱。”
“那陛下的所有的痛和苦就与真爱无关吗?”
“武惠妃也好,梅妃也罢,还有那个杨贵妃,带给朕的都是无尽的烦恼,朕当下被这些困着苦着,将来在青史上还会留下微词,想想真惭愧。”
“陛下怎可将梅妃与杨贵妃并论呢?她们先天不同类,后天不同禀,天命有悬殊呀!况且,梅妃是陛下前世的缘深人呀!”
“朕对前世今生并不完全相信,所有的神啊佛啊都是人死后的一种追忆具相,一个人名垂千史的英雄人物,自然是世人心中永远膜拜的神佛。”
“那陛下如何理解梦?理解所看到的一切奇妙的现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是自己心中思虑的答案呈现而已。那些见到的奇妙现象,只不过是偶然性和有人有意的道法演练而已。”
“陛下以为是九龄在演练道法?”
“有穿墙而过、飞檐走壁功夫者,千年来多的是,所以丞相飞身上空朕并不奇怪。”
“陛下从七岁以来所见到的常人难以见到的一切,如何解释?”
“这两天总觉得是幻境与有意人的道法布设!”
“陛下在静思中突然有了这些想法,老臣有一种莫名的担心!”
“不必担心,为江山社稷的事,隆基定会听从丞相安排,全力以赴。朕七岁时就发下要重振贞观之治雄风的誓愿,朕决不会做让太宗失望的”
“老臣曾经多么希望重情的陛下成为一个儿女情短的人,但此刻陛下真成了这样的人,老臣反倒有点失落。陛下与臣此刻说的话,万万不可让梅妃知道,知道了,就等于万箭在穿她的心。”张九龄的语气带着失落与痛惜的沉重。
君臣二人在假山旁稍作停留后继续绕水前行,采苹却瘫坐在假山后葡萄架下的石凳上目光呆滞。
采苹不知自己定怎么回到梅沁宫的,也不知是怎么躺到炕上的,她只记得来时的路上脚下轻飘飘的,头却是昏沉沉的。似乎自己走得飞快,萧彤和两个小丫鬟在后面追。萧彤一声声喊“小心”,而她脚下并无任何碍绊。
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只有泪千行。委屈、羞辱、失落种种叠加铸成的利箭穿心而过。浑身没有一点点力气,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想就这样永远的睡下去,只到灰飞烟灭。
天气骤然变冷,狂风吹得树叶乱飞,吹得门窗哐当作响,树叶拍打窗棂的声音一声急似一声。迷迷糊糊刚睡了又在风声里醒了,反反复复了一夜依然心如刀绞、心河流血。
次日清晨,萧彤看不到晨起梳洗进佛堂的精进身影,听不到诵经持咒的天籁之音。没有旭日映窗纱的殊美,也没有祥云绕宫行的殊胜,只有黑云滚滚、冷风嗖嗖的凄凉。
“我小时候常常听娘说:天上下雨地下滑,滑倒要靠自己爬。采苹,看在萧彤以奔甲之年侍奉的份上,好歹起来吃点吧!”
“姑姑,我……我实在没力气。”
“心中的路通了,浑身便会有力气,不起身诵经持咒,天都变成这样了……。”萧彤说着,便示意荷月将自己亲熬的燕窝粥端了过来。
采苹看看窗外,又望望萧彤,慢慢坐起身,靠在萧彤及时拿来的靠枕上。苍白而瘦削的脸和一头乌黑的秀发将一双潮湿的眼情衬得大而凄美,白色的长衫仿佛一夜之间宽大了很多。
萧彤今天才猛然发现采苹的与众不同,流了一夜泪的眼睛并未似常人般红肿,而却有了似雾像云般潮湿的圣美。
采苹努力喝了半碗粥,便起身洗漱,脚下的不稳使身子有点摇摆。短短的洗漱时间,萧彤看到采苹不时将右手放在额头上,知她定是头痛难挨。
在呼呼的风声里,萧彤目送身子有失平衡的采苹进了佛堂。
若天籁之音的诵经持咒声再度响起,这声音因有了颤音而更有穿透心房的美妙。
乌云散了,天晴了,祥云缭绕的殊胜再次出现在梅沁宫的上空。诵经声停了,萧彤和两个小丫鬟忙走进佛堂,看到汗流满面的采苹双腿盘坐在蒲团上,双手心向上放在腿上,以“五心向天”的肃穆闭目打坐,微动的双唇是默诵经典的表达。萧彤知道这是采苹默诵《金刚经》的时刻,便知早课中《楞严咒》《大悲咒》《心经》《十小咒》及《地藏经》的读诵已结束。
跪经是一件苦事,为祈国泰民安,采苹每天坚持跪诵《地藏经》的精神,令萧彤十分的钦佩。不禁细细打量起采苹,却发现采苹的上衣领背已湿透,便知今日的《地藏经》诵得辛苦而有成效。
萧彤为采苹轻轻披上了紫色的披肩,悄悄退出佛堂,开始为采苹泡黄芪、山楂、大枣茶,泡了一阵后,放上了玫瑰蜂蜜。
采苹走出佛堂时,茶己放在炕桌上。采苹喝过头遍茶,拿出折叠整齐的小衣服,装进一个绣着红梅花的白布袋里,又将自己绣的几块锦帕也装上。萧彤和两个小丫鬟看着采苹平静地做着这些,互相对视着,不知采苹意欲何为。
采苹站起声,将炕柜上面的雕漆小匣子拿下来,打开锁,取出一个线装本子,将上面写了字的纸撕下来,一张张撕碎了也放进了布袋,然后用锦线扎了布袋口交于荷月说:“埋在御花园假山后的白梅树下,坑挖得深些。”
“一针一线皆真心,一字一句皆真情,难道就这样埋了吗?”萧彤将布袋抓在手里低沉言说。
“所有的思念和向往,因为是深情是真爱,所以寄托在针线和文字里都是诗情画意的美好,灵魂高度契合相融的真爱,只是我自个儿心里的一场梦而已。如今,这些寄托都成了采苹的耻辱,辱没自己倒也罢了,辱没了佛菩提实为罪过,埋了反倒心里轻松些。”
“何必纠结那么多,佛菩萨知道您自始至终都是真情真爱,真情无辜,大慈大悲的佛菩萨决不会怪罪于一个心地纯洁善良的真情人。”
“姑姑,我抬不起头,没脸见任何人。百无一用是深情,一文不值是真爱。”采苹将头伏在萧彤抓着布袋的手上泪如泉涌……。
采苹目送荷月、岚芝拿着布袋走出寝宫门后,便无力地合眼躺在炕上。
“人生无常,缘起缘灭;聚散离合,轮回不断。放下小我为苍生,大我济世无烦忧。紫玉,你终于挥别了红尘烟火,从此这雪魄剑便常随汝身破魔阵了。”
“念佛之人宝剑不离身,岂不成了怪相?弟子已因幼稚天真错深情丢了佛菩萨的脸,难道还要让弟子再以佩剑居士的怪相丢佛菩萨的脸吗?”
“三界危难之际,匡复正义,破魔兵众乃佛弟子之大担当。要有慈悲心,更要有金刚行。这雪魄平时是化为紫气随在你身边的,见魔便会自然显身。”
“弟子从未听说过佛弟子仗剑斩魔行天下的事。”
“本座就有一把随身的九龙刀,当三界发生瘟疫、地震、洪涝时,本座便会使出这九龙刀救苍生安三界。”观音说着,便念念有词伸出右手,一把金光闪闪、刻着九条金龙的宝刀飞落在了观音的右掌心。
“怎么从没有听说过您有九龙苦刀?”
“九龙刀不到非常时期不启用。如今魔界横行,瘟疫四起才稍平,又有洪涝搅世道。本座要启动这九龙宝刀斩瘟疫治洪涝,雪魄宝剑正好助本座一臂之力。”
“雪魄在哪里?”
“跟本座念口诀,雪魄自会显形。”
“好!”
“雪魄冰心护三界,斩魔降妖济苍生。”
采苹跟着观音念了三遍后,一股紫气绕着采苹转了三圈后凝在右剑化成了宝剑。
正在此时,采苹听到了扬天大笑的古怪声音,采苹对这声音很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正在循声寻找时,却见一股黑烟迎面而来,随之肩上的宝剑转了方向,直把剑头向采苹喉头刺来。
“观音菩萨救我!”采苹失声喊着,却见观音将九龙宝刀轻轻一挥。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