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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之绫听得心口狠狠一颤,目光震动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地方曾经阴暗、空洞到这种程度。
“可要不是你在我面前一次次装深情装痴情,我又怎么会去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
起初他是不信的。
是她一次次靠近他,软化他的心脏,让他一步步陷进去,再难自拔。
他眼底蒙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按着她后颈的手愈发用力,“我原本可以在污泥里过得自由自在,是你一手把我拉了出去。”
“……”
“鹿之绫,我不会感激你,我只会恨你把我拉出去,又想撒手不管!”
鹿之绫跪在地上,听着他的字字句句,心口生出疼意。
“不是这样。”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薄妄,没有谁能管谁一辈子,更没有谁的人生应该绑在另一个人所谓的爱情上。”
“……”
“你有今天,不止是因为我,是因为你也正视了你自己想要的方向。”
她字字真诚,“我走了,你的人生还是你的人生,只要你多爱自己一些,就不会再过回从前。”
闻言,薄妄笑了,一颗泪从笑意中滑落,“说来说去,你就是想算了。”
不能算。
谁都不能算!
“……”
“鹿之绫,是你说的你爱我,恨不得和我一生一世,从今天起,我帮你履行。”
薄妄笑着流泪,轻轻拍拍她的后颈,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鹿之绫跪在地上惊慑于眼前的场景,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门口冲过去,“薄妄,不要——”
薄妄站在门口,回过身看向她,他逆光而站,看不清面容。
他抬起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在鹿之绫冲过来的时候,他伸手缓缓关上门。
犹如屠宰场的室内顿时只剩下一片幽幽暗光,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鹿之绫冲到门口,伸手去开门,就听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他把门从外面锁上了,里边无法打开。
她顿时紧张起来,拼命拍门,“薄妄你开门,我呆在这里害怕!你让我出去!”
她的听觉敏锐,隔着门,她听到他往后退了两步。
却始终都没有说话。
鹿之绫更加用力地拍门,“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薄妄一步一步往后退,不一会儿,门那一侧就传来劈门砸门的声响,看来是找到工具了。
不过没用。
他当初怕人窥探隐私,门做的是加固处理。
薄妄走到外面,从酒架上取下一瓶威士忌,打开,在方口杯里倒下满满一杯,还残留牙印伤口的手端起杯子就喝。
杯口碰到伤口,隐隐约约地作痛。
薄妄没有管,仰头跟喝水一般喝下去。
烈酒入喉,直烧进胃,烧得发疼。
他喝得面无表情,脸上的泪痕仍然清晰,一转身,他看见鱼缸。
薄妄朝着鱼缸走过去,游走鱼缸一圈的灯光中,水深蓝似海,小不点似的鱼成群游过,穿过里边的邮轮,穿过晃悠的水草。
那一天,他在练字,她神秘兮兮地走到他面前,“你练太久了,休息一下,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他跟着她走到鱼缸边,她整张脸都快贴到上面,海水似的蓝映进她漂亮的瞳孔中。
她指向一个角落,轻声细语地道,“快看,我们买回来的第一批鱼产卵了。”
鱼卵有多少他忘了,但他记得她当时眼中的柔软笑意。
他问她,鱼产卵有什么好看的。
她说,“鱼儿产卵,日出天亮,薄少练字,一切都在变得好起来,不是吗?”
那个时候,她的笑容是真的多,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时常都觉得,要是没了他,她一定活不下去。
结果,假的。
全是假的。
薄妄盯着鱼缸里的鱼,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可能,不可能都是假的。
她依偎在他身上,她冲在前面为他遮风挡雨,她红着眼睛替他泡脚,她替他搭配衣服整理丝巾,她主动将每一个夜晚睡不着的他抱进怀里……
她的轻柔细语,她的温柔目光,她弯起的唇角……
他用了太长太长的时间,才相信那块砸在他头上的馅饼是真的,它不能是假的,绝不能是假的!
假的也必须给他变成真的!
“砰!”
薄妄一把将酒杯往地上狠狠砸过去,目光狰狞偏执。
酒杯四分五裂。
碎片折射出他的身影,同样四分五裂。
那个房间的门一直传来打砸的声响。
薄妄慢悠悠地走回去,看着纹丝不动的门,薄唇邪气勾起,“鹿之绫,别白费力气了。”
话落,砸门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随即归于安静。
终于安分了。
“你不能怪我。”
薄妄说着,转身背靠到门上,身子缓缓低下,直到坐到冰冷的地面上。
他习惯地摸向自己的手腕,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他便抚向虎口的牙印,慢条斯理地道,“不管你说得再天花乱坠、冠冕堂皇,欺骗就是欺骗。”
“……”
里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当你决定那么做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不能怪他。
薄妄看着手上的牙印,眸色幽暗,她就在门的那一侧,离他很近很近。
如果是平时,他们这会应该躺在床上,她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在他看过去时,她会主动吻他……
他缓缓闭上眼,回忆着那样的画面,想象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柔软的指尖从他眼角往下游走,撩拨他的每个毛孔,而后停在他的唇上,轻扫轻刮,描绘他的唇型,再接着往下……
他微抬下颌,安静睡去。
44楼,顶楼,玻璃门一关,一切都是安静的。
窗口的斜月晃过,照不进窗帘拉得严实的房间。
桌上的花一天没换,渐渐枯萎。
薄妄猛然苏醒,睁开眼来,灯被他全关了,眼前一片死寂的黑暗。
空气冷得人格外清醒。
他凝视着眼前的暗,低眸看向手表,瞳孔顿时一缩。
三个小时。
他睡了三个小时。
他把鹿之绫关在里边三个小时,她说她害怕……
薄妄近乎是慌乱地从地上站起来,顾不上双腿的麻木便打开门,推门进去。
里边的灯还亮着,幽幽的光线笼罩着如同屠宰场一般的地方,特地调的气味十分难闻。
人呢?
他往狗笼子的方向走过去,没走几步,鹿之绫就从阴影处冲了出来,手上举着棍子就朝他背上狠狠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