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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皇上就留宿溶月殿了。
他想起赵令曦初次入宫之际,他被太后命令来到溶月殿,她立于庭前看月,令他心神微荡,但是她从眼神到心里都在演戏,直到他看到了她写的字。
笔锋凌厉,如她的眉眼,亦如她的性格。
“你伤口不是还没好吗?”皇上穿着宽松的常服,平日束起的头发也披散在身上,或许刚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干净的皂香味,见到赵令曦撑着脑袋坐在灯下,疑惑问道,“早些睡吧。”
“皇上你睡里间还是外间?”赵令曦没有抬头,指尖又翻过一页,仿佛说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了。
她以为皇上是接到了太后的命令才留宿完成任务的。
“赵!令!曦!”皇上怒吼。
她这才灯影里茫然地抬起头,“啊?”
这男人大半夜地发什么疯?他不会真的想和自己同床共枕吧?赵令曦兀地一怔,她虽然在宫里雷厉风行,信手拈来,但说实话在侍寝这方面,她还不如淑妃。
皇上一步步走来,赵令曦氤氲在烛火里,美目流转,珠钗微晃,有一句话说得好,“楼上看山,城头看雪,舟中看霞,月下看影,灯下看美人。”
“还需要朕抱着你去睡吗?”他似乎真的要过来抱自己,赵令曦吓得往后一退。
她意识到自己是他的嫔妃,侍寝就侍寝吧,脖子一横,眼一闭,一晚就过去了。
“不用……臣妾……自己走。”赵令曦手脚僵硬地往寝殿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入衾被中,脑子里开始回忆当时容嬷嬷给她开的侍寝小课堂。
寝殿中的烛火逐一熄灭,黑暗如潮水般袭来,赵令曦睁着惶恐的眼神盯着帐顶,听到皇上也躺了下来,她呼吸都滞住了。
两人连话都没说,她慢慢地、轻轻地背过身去,兀地听到皇上道,“睡吧。”
“嗯。”她缩进被子里,下意识地往墙里靠,她这般怯弱又害怕的模样,十分少见。
然后再也没说话了,她都以为皇上睡着了,突然皇上转了个身子,道,“母后想给你晋一下位份,朕还无意立后,但后宫不能群龙无首,你这些日子把宫里管得很好,静嫔一事也做得很好。”
赵令曦搂着被子一角,抿着唇想了想。
“淑妃姐姐资历最久,还是要以她为尊。”
“你也别谦让了,过几日新人入宫了,还要你多辛苦一番。”皇上叹声道,竟一时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情绪。
“赵家几代忠良,朕都看在眼里,过些时日就将你三弟召回京。”他又道,但黑暗中,赵令曦沉吟良久。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前朝的事臣妾不该过问,全凭皇上做主就好。”
徐有容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中亦有动乱,生怕三弟文弱书生,会像母亲那边死在边城。
但三弟临走前,托父亲写了一封书信给她,其中字句简单,却已让她了明心迹,“丈夫坦荡于世,若能造福一方百姓,也不枉费他苦读寒窗,亦不辜负赵家名声。”
此后两人再无别的可说了,皇上也未对她做什么,一夜无梦到天明。
就连赵令曦都不明白,就这?只睡觉?睡素的?
过了两日,太后与皇上决定在新人入宫之前给妃子们都晋封一次,以赵令曦晋封为昭贵妃,众妃之首,执管后宫。
容良娣晋为正五品容嫔;
陈贵人恢复原来的位份,从三品婕妤,或许是为了补充她替左贵人和贤妃背了锅,皇上赐了封号,荣。
袁答应也跟着沾了光,晋为正七品的常在。
唯独淑妃未有晋封,她在太后面前撒着娇,“太后偏心得很,各位妹妹都有晋封,偏偏臣妾没有,您若不疼疼臣妾,臣妾断是不依的。”
“这孩子,哀家不疼你,还能疼谁去。”太后搂着她道,“你是个享福的人,就安安稳稳坐你的淑妃吧,让你昭妃妹子劳碌去吧!如意,去将哀家的玳瑁镶翡翠梅蝶头面取来,赠给淑妃。”
“这这这也太贵重了,太后娘娘,臣妾只是开开玩笑而已,臣妾怎会不知道您的打算呢。”淑妃一听到太后赏赐她的头面,赶忙解释道,那件头面可是当年先帝赏赐给太后的东西,十分珍贵,她岂敢收下。
“哀家疼你,说赏给你就是赏给你,日后,瑶儿出嫁,也可以给她垫垫嫁妆。”太后这话意味颇深,淑妃还不知道二公主日后要嫁去北边和亲,只以为是祖母疼惜孙女,赶忙替公主谢恩。
赵令曦别过眼去,心中叹息不已。
而预备入宫的三位新人,太后也与赵令曦商议了一番,定下了位份。
荣婕妤的妹妹与赵令曦外公家的柳氏女封为正七品的常在;先皇后家的王氏女封为从六品的才人。
新秀入宫之日,已是六宫册封之时,大家都穿着礼服,盛妆以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氏典司宫教,率六宫九御以承休,惠雅肃恭,懿思纯茂,协赞坤仪,故册封为贵妃,封号昭,钦此!”
赵令曦身着深紫孔雀织金缂丝礼服,头戴万宝如意点翠五凤冠,双耳垂着金嵌珠宝点翠串珠珰,项间佩戴红玛瑙累丝凤羽金项圈,再配上今日的妆容,长眉入鬓,朱唇含樱,端的是明艳大方,威严顿生。
“臣妾叩谢皇上、太后。”
她盈盈行礼谢恩,接过属于她的贵妃金印金册,这一日起,大楚的后宫便开始展现属于她的风华绝代。
册封仪式之后,皇上太后带着众妃齐聚赵令曦的新居所——已身为贵妃,不应居住在溶月殿,这次是皇上亲赐翊坤宫给她居住。
翊为辅佐之意,皇后的所居又为坤宁宫,那翊坤二字既辅佐皇后管理六宫之意。
但如今宫中并无皇后,那皇上此行安排便有些耐人寻味。
“今日起,宫中便恢复晨昏定省,宫中虽无皇后,就让昭贵妃代行其责,你们亦要以昭贵妃为尊。”太后宣布道,底下妃子们行礼应是。
赵令曦顿时觉得压力好大啊。
待吉时已到,太监尖锐高亮的声音响起:宣——新人入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