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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要听吗?陆凛尧的悲惨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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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有两个字,可她慢吞吞地打了许久才停下。

    而当这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映入她眼瞳的时候,心底那被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便再也无法忽视了。

    那是好像乌云压城般的阴霾,是海浪卷起的黑色漩涡,是快要将心脏都烧得卷起来的痛苦与灰败。

    她想自己并不想变成哑巴。

    她想她之前对宋兰因说的都是真话,她是真的想活到老死。

    可某些时候,她却又因为思绪太过混沌而无法确定。

    她用了十二年才变得牢固无比的城池,因为几个月的阳光而敞开了大门,盛开了花朵,焕发了新生,然后又在一天之内崩毁成废墟。

    她现在身在那废墟之中,入目所见都是尘埃与碎屑,她一会儿接住一张写满了“去死”的残卷,一会儿看见一堵写满了“为什么”的断壁,一会儿还能看见一根刻满“救命”的树桩……

    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念头每一秒都在变,而无法出声的感觉给这片废墟加了一把火,让她觉得喉咙每时每刻都在被燃烧着,让她时而想要大吼大叫,直到口腔里满是血腥,时而又想闭上眼睛一直沉睡,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不必说。

    这种感受时时刻刻的存在着,又被她时时刻刻的无视着。

    直到此时敲出这两个字,她手指紧了一下,又想要退格删除,却已经被陆凛尧看到了。

    “我想你也会着急。”陆凛尧眼角瞥过那两个字。

    孟摇光身体一僵,没有抬头,男人却已收回目光。

    他静了片刻后,突然左右看了一眼:“你看电影不吃东西吗?或者来点酒也好啊。”

    说着他便自行起身,去到房间角落,打开了一个孟摇光根本没看到的冰箱,在里面瞅了半晌,最后提了两瓶罐装啤酒,和两袋爆米花出来。

    重新坐在地毯上,手指拉开拉环,咔哒一声后是爽快的喷气声,叫人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夏天。

    陆凛尧仰头喝了一口,突然念她的名字:“孟摇光。“

    少女正盯着另一罐啤酒,闻言抬头看他,表情写满了“怎么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乐意让你来我家吗?”男人回头看她,眼眸映着电影里暗淡变幻的光,有种如玻璃珠般漂亮的剔透感。

    他笑了笑,说:“因为这个家里死过人。”

    “是我父亲。”

    ——

    突然甩出的炸弹安静地爆炸了,孟摇光瞳孔紧缩地盯着他,半晌都没能给出反应。

    陆凛尧却很平静,他又喝了一口酒,抬眼望着电影,虹膜中映着荧幕上他十七岁时的少年模样,微微扬了扬头。

    “就在这个时期后不久,大概一年后吧,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是煤气中毒……所以死状凄惨。”

    “口吐白沫,脖子上全是自己抓出来的血痕——而那个时候,我本来可以救他。”

    男人用极其平静的神情和冷淡的语气说着:“但我没有。”

    “一门之隔,我就站在外面,魔怔一样地原地呆着,看着他挣扎了两分钟,而等到两分钟后我去开门,他已经死了。”

    孟摇光:……

    她屏住了呼吸,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在苍白的脸上淌出一道水光。

    不等转头,余光已经捕捉到这一道眼泪的陆凛尧无声叹了口气,这才看向他,抬起手指沾了沾她的眼泪:“我就知道会这样。”

    “可我不是为了想看这个才告诉你的。”陆凛尧凝视着她,想了想,又弯了下嘴唇,“或者说,本来就没有特别的目的,我只是单纯地想告诉你而已。”

    “如果你还想听,我估计还能跟你说个三天三夜……”陆凛尧盯着她,凑近了,笑了笑,问:“你想听吗?陆凛尧的悲惨往事。”

    孟摇光瑟缩了一下,神情怔怔,眼泪却不停。

    她的手指渐渐收紧,直到指甲都陷入掌心,抠出几枚渗血的痕迹来,她也没能做出点头或摇头的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听。

    一片混乱的思绪里,加入了许多个聒噪的声音。

    一个声音说“要听”,她迫切地想知道陆凛尧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想知道他受过的所有伤,想知道他经历的所有痛。

    可另一个声音却尖叫着捂着耳朵,她不想听,不想知道这个一直救世主般存在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其实也经历过好多痛苦,光是听到刚才那一段她就已经心脏揪紧了,她怕再听到更多,她会失态,会当着陆凛尧的面崩溃的。

    没等这样的混乱纠缠出一个结果,陆凛尧却已经坐直了。

    “看来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听,那就算了。”

    【……】

    孟摇光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读心术。

    但陆凛尧没有读心术,他甚至是犹豫的,他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会带给孟摇光怎样的影响,于是便愈发的踌躇。

    可他也做不到待在原地什么都不做。

    这大约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发自内心,如此迫切地想要一个人好起来,想要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想要看到一个人脸上展露笑容。

    这种迫切压过了事不关己的漠然,压过了不想承担责任的冷酷,甚至压过了他根本不会安慰人,也从未安慰过人的缺陷。

    “人有的时候就是会这么倒霉。”

    他平静地说出了不像话的安慰,“在经历过漫长的挣扎和痛苦之后,最后只能为自己的人生得出一个笑话一样的结论。”

    “现在好消息是你还年轻。”男人转头看向少女,声线如流水,又似大提琴的余音,“你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制造好的回忆,以填补那些伤口和漏洞,虽然或许无法复原如初,但你还有别的土壤,可以用来种下新的种子,然后在将来收获新的花朵。”

    “坏消息是……”在少女水光模糊的凝视中,他伸手触摸她的鬓发,一点点温柔地顺下来,“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

    “你需要踩过那些被焚烧的土地,去寻找新的土壤,去重建废墟。”

    “这很难,人要想在分崩离析的世界里保持清醒,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你得做到才行。”陆凛尧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我希望你做到。”

    孟摇光怔怔看着陆凛尧。

    她看到电影的微光映在他的侧脸上,看到那光芒水流一样勾勒他的轮廓,将他衬得好像一个虚假的幻象——这个影子与多年前的寒冬街头,那个弯下腰来对她伸出手的少年重叠,让她甚至忘记了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