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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固辞的不悦就明晃晃地写在脸上,温蓉不会看不出。
但她谨记在心李娩此行的目的,只得装作没看到沈固辞的脸色,企图再说服沈固辞:“姑母好不容易找到我,想同我多叙一叙话,若是住到外头去,就很不方便了。整好家里多了一间客房,不如就让她住在我们家中罢。”
沈固辞也知拒绝一个亲戚作客实属不留情面,可李娩哪是什么正经亲戚,李家寨出来的山匪,岂能住在家中?
他自然不会说看穿了李娩的身份,只道:“皎皎说自个的房里总能听到狗叫,一宿一宿睡不着,且那狼狗跟她多年,在原先那处就出了差错差些死了,她也不放心。这几日都带着那狼狗住去了客房那边,家中该是没有多余的屋子了。”
温蓉一噎,手指绞紧了手中锦帕。
沈烟寒所谓的“狗叫”不过是讽刺沈慧吵到她罢了,但那狼狗吃杏仁粉的事确实是沈慧指使的,没想到,当初羞辱沈烟寒的目的没有达到,这事这下反倒成了沈固辞的推托之词。
心中暗暗恼着沈慧不停她的劝诫去招惹是非,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温蓉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口中晓之以理:“官人,你看,咱们家这会儿来了几处客人,可同样是亲戚,姐姐那头的住在府里,而我这头的只得住在客栈,知情的道是咱们府中地方不够,不知情的,怕是要议论我们沈家人厚此薄彼了。”
如是往前听到温蓉这样讲,沈固辞定然会端平一碗水,可这会听到她比较起齐蕴,沈固辞眼神更冷了几分,极像淬进了寒冰。
齐蕴,那是骨子里何等单纯的人,她最不会的,恐怕就是耍心计。
厚此薄彼么?
若是齐蕴在世,只会厚别人,薄自己。
沈固辞心中对温蓉的失望加深一层,她分明引狼入室,他两度拒绝,她依旧我行我素,不知收敛。
沈固辞说:“总有个先来后到,顾家人前年就来了,总不能赶人走。待他们人走后,你那姑母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官人……”
“她不能等还是怎的?是要急着离开临安府?”沈固辞以冷漠的发问打断她。
李娩自然是要助她查出一些事才会离开,谁知具体需要停留在这多少时日,温蓉只好答道:“没有,她不急着走。”
“那便委屈她在客栈等上几日。”
沈固辞说完,从温蓉手中扯出袖子,这回是再没停步,背影透着冷漠地径直出了屋。
如此,李娩便没能顺利地在沈府留宿。
秦月淮与沈烟寒一径玩闹着,加之沈固辞当众吩咐晚膳给沈烟寒送客房去,这样一来,小夫妻二人都并未现身来与客人见面。偏秦月淮的房间偏僻,温蓉也没有理由专门带李娩过去做个邂逅的戏。
李娩往沈家后院方向不甘心地看了又看,最终是脸色不悦地离开了沈府。
*
沈固辞回了书房,坐在书桌前,目光盯着桌面陷入沉思。
他一身文士打扮,气质一派儒雅,灯火照在他微霜的双鬓上,本是显得温柔的一幅画面,却因他躬起的背、眼中流出的痛意,呈现出一片孤清。
桌上是画着齐蕴的一幅画。
站在石榴树下的小娘子明眸皓齿,一身张扬,艳丽的面颊带着灿烂的笑,春风吹着她的裙裤和耳边细发。春阳和暖洒其身,春花飞飞落其肩,她眼中倒映着她最喜爱的翩翩少年郎。
沈固辞手指抚摸着画上的脸颊,痛苦道:“阿蕴,是我蠢笨至此么?我……”
沈固辞哽咽难言,久久未歇。
泪从眼中涌出,他仰起头,抬着袖子压在眼睛上,不让画纸被泪水打湿。
他的画技并不高超,若非齐蕴那时借口说他考科举也得学画,逼着他照着她作画,也不会留下这唯一一幅,齐蕴妥善保管着的有她肖像的画了。
好半天,他才咽下喉中酸涩,通红着眼眶,喃喃自语:“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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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娩来临安府并非只通知到温蓉一人,她前脚在客栈落脚,后脚齐国公夫人李璋便得了消息。
李璋被人簇拥着往外走时,恰好遇到下值归来的齐国公和孟长卿。
齐国公看她神色匆忙,脚步一停,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李璋冲父子二人笑了下,答道:“有个远房亲戚来临安府了,我去见见。”
齐国公随意问:“谁?”
李璋答他:“我表姑父那头的亲戚,官人还记得罢?往前在汴京住的李家。”
“李家”入耳,孟长卿耳尖轻轻动了一下。
他记得,秦月淮说过,沈烟寒的继母温氏常来府上与他母亲叙话,最起初的缘由,便是他母亲觉得温蓉很像她的表妹赵家夫人李清,而这李清,其实与他母亲的关系并不亲密。
突然冒出个李家亲戚,不来府中,而是她母亲亲自动身出门拜访,他直觉有些蹊跷。
齐国公却没有他儿子这份敏感心思。
王家是一门实实在在的世家大族,亲戚何其多,关系弯弯绕绕,别说是个表亲,就是王璋那庞大的堂亲血脉也足够复杂,齐国公哪能真记得住王璋说的是哪个李家,只敷衍地点了点头作罢。
李璋见他没打算再说话,就道:“那我出去了,回来得该会晚些,官人过会且先歇息。”
她正要抬步时,孟长卿扬了扬手中折扇,看着王璋道:“近日城中不太平,偷盗犯罪的人也多,我索性也没事忙,不如就陪着娘你去一趟罢。”
他看着齐国公补充:“这样,爹爹也能更放心些。”
孟长卿这话倒不是无中生有。
去岁冬季连日雪灾,临安府四周的郊县也有不少灾民,早在过年之前城门口就设置了不少粥棚救灾,但不是所有灾民都安安分分地呆在了城门口,加之城门的管理松散,有些灾民入了城四处盗窃、惹是生非,府尹派出的官差是抓也抓不完。
听孟长卿提这一嘴,齐国公深以为然,点头道:“你陪着也好。”
李璋的指甲缓缓收进手心,对上孟长卿似笑非笑的眼睛,压下了要拒绝的话,“那成,四郎就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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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府的一处客栈里,李娩心神不宁地在客房中踱步。
今日没有如愿见到秦七郎,她实在是气恼温蓉在沈家地位低下,连一个客人也安顿不下来。
可于此同时,她又奇怪地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烦恼来,若是那秦七郎真是延庆长公主的大儿子,面对他,她又该如何应对?
纠结间,她随身带着的侍卫叩门道:“娘子,齐国公夫人到了。”
李娩深吸一口气,“好,我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