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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日,朝阳初升,晴空万里,是个好天。
晨起的鸟儿从南屏山的林中飞起,像带着报喜讯的目的般,落在净慈寺女香客客房外的枝头上。
唧唧两声,枝头的鸟儿歪了歪脖子,还没“报喜”完,就被一阵响亮的动静吓得振起翅,飞远了。
沈烟寒的房门被人拍得啪啪响。
“出来!快出来!你个骗子.!”
“还不快滚出来!”
沈烟寒出门一看,门外皆是前日给过她钱财的那些人人,他们怒目横眉,咬牙切齿,凶神恶煞的模样像要生吃了她。
有了前日那场被他们围堵的经历在,沈烟寒此刻再见这种场面,多少有些心理准备。
瑰丽的天光由东照来,檐下被艳阳光涌满,容色明艳的小娘子站在晨曦明光里,不卑不亢,不惧不退地直视檐下众人。
被这阵动静吵醒,从隔壁屋中出来的郑玉婷,见到眼前场景后,不由神色一滞。
他想起昨日见到山下人背来的粮食时,面前这些人对着这位沈烟寒感激涕零的样子,直夸她是活菩萨显世。短短一日不到,他们对她的态度便来了个大转弯。
沈烟寒倒没被这阵仗吓懵,她高声问来的人们:“你们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
这一问,本短暂静下的人群纷纷开始出声,激动的他们开始往沈烟寒眼前挤,同时你一言我一语,对着沈烟寒就是大声喊话,辱骂的、怀疑的、解释的……个个都说话积极。
这也就造成一个现象:人人都在说话,却又没一人听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沈烟寒被这种吵闹弄得深深蹙起眉,小脸皱巴着,极想弄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作为那日带头给钱的人,方脸官朱明干脆转身朝向他的同伴,高高抬起双手,“诸位,诸位,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听我说……”
七嘴八舌的喧嚣终于被他的动作浇熄大半,在朱明说完我先来说话,同伴们终于静默着默认了后,他代表众人解释了他们愤怒的原因。
“你骗了我们!你承诺的每日两餐吃食,一菜一饭,并没兑现承诺,今早香积厨准备的依旧是水粥,我们花了大价钱,你却在糊弄我们!这吃食条件,离你说的差得多得多!”
沈烟寒不知运粮实况,她昨日亲自清点过第一轮粮后,因风寒而头疼体热吃不消,便将事情交给了秦月淮……
想到这,沈烟寒的思绪忽然一晃。
是了,他去哪了?动员他人修屋也用不着一晚上罢。
似听到了她心中的嘀咕,朱明掷地有声道:“你们该不会准备只运那丁点一批粮上来,就打发我们罢!”
沈烟寒站在人群中心,面对一张张附和朱明的嘴,看着他们神情各异的面孔,冷笑道:“那丁点粮食?有本事的,自个去弄那‘丁点粮食’来啊!再说了,昨日你们有目共睹,就算那丁点粮食也够管饱你们两日罢。眼下不过巳时而已,不说至晚间还有时辰,就是到午时也还早呢,怎就确认今日没两餐吃的了?”
她说的是有些道理,众人嚣张的气势有那么一点冷却。
在众人静下的间隙,沈烟寒再道:“是不是有人故意给你们说什么了呀?这样用心不良,故意挑起事端,是要利用你们罢。”
恶意揣摩人心,谁不会?
沈烟寒话毕,这些人还真就面面相觑了几息,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朱明,似就认定了他是利用他们的人。
不得不说,在极端的情绪下,人的智力实在是退却得过于容易。这些人无非是怕今日没吃的,得了一个早膳还是粥的消息后,对于往前都是养尊处优的他们而言,实在是怕前几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经历再度重来罢了。
见沈烟寒出现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郑玉婷壮着胆子,帮腔道:“沈娘子昨日不是按承诺给我们吃上晚饭了么?即便是今日的粮晚了一些,但就是用昨日的粮,晚膳也够大家吃了。昨晚的饭可比前几日好多了。大家不妨再等等。”
这一煽动,就将众人的期望拉低了些,直奔晚饭时辰去了。
沈烟寒趁热打铁,又说了些去与主持沟通的话,这才从人堆里挤出来,去问情况。
郑玉婷跟在她身后,回头看人没跟上来后,悄声朝沈烟寒说道:“我听王西说,三郎他们不在东边修去临安府的路了,而是去了这山的西面。”
沈烟寒脚步一顿。王西是梁一飞最贴身的随从,因梁夫人身子不虞,这两日在梁夫人与梁三郎之间来回跑,传达彼此的消息,所说的话该不会有假。
那他们改了计划,不修路了,究竟为何?
心中有股不安的情绪忽然上窜,沈烟寒调转脚步方向,往寺门方向去。
“你去哪?”
“去西山看看。”
郑玉婷跟着沈烟寒的脚步,怕她丢下她般,急急道:“我也去!”
沈烟寒边走边拒绝:“你没走过山路,不行的,你回去罢。”
郑玉婷依旧坚持,“我可以的。”
郑玉婷又不是沈烟寒的女使,沈烟寒无法限制她出行,她前脚走着,被郑玉婷后脚跟着后,她心里默默想着:不必管她。
说是不管,待郑玉婷在山路上,脚底滑了又滑,屁股是摔了又摔,沈烟寒给她捡来一个木棍子,劝了几次让她原路返回都没用后,沈烟寒只得帮她找来些藤条。
郑玉婷看沈烟寒拿藤条往她脚上缠,惊讶不已地问道:“你干什么?”
沈烟寒当作没见到她眼里对她的防备,摁住郑玉婷往后缩的腿,言简意赅:“我把这些藤条绑在你的鞋底,它们可以防滑。”
郑玉婷的脸一下爆红,对着脸前一心扑在帮她的沈烟寒侧脸重重点头,因恶意揣测了沈烟寒是要绑着她不让她走的动机而蚊声:“多谢。”
沈烟寒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横竖动作,用力栓着藤条。
清凉的山风吹来,两个小娘子因疾走而呼吸急促,口中呼出的气被山风一吹,似交融,又似消散。
像她们二人的复杂关系,可近,也可远。
眼见着双足上的藤条网成了形,郑玉婷好奇问:“你怎么还会这个这么了不起的技能?”
沈烟寒对此很是淡然:“这算什么了不得的技能了?山中泥地多,一遇下雨就很滑,人人都会的。你站起来试试,就是初时会有点硌脚,走走,过会你就会习惯了。”
郑玉婷就着沈烟寒拉她胳膊的力道晃悠悠站起身,明显感觉到虽是硌了些,但是脚底是当真不那么滑了。
她朝沈烟寒再致谢。
“省点力气快走罢!”沈烟寒鼓励地笑笑。
她根本不将这点小事放心上,一心急着往清水村的方向赶路。以她猜测,这条路上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了。
郑玉婷在沈烟寒身后跟着,看着她披风下半截沾了不少的泥点子,心绪复杂。这些泥,有些是走路沾的,但有些,是她方才蹲下去帮她,披风不可避免地散在泥泞上而弄出来的。
三郎喜爱这个小娘子什么呢?
是她容貌美丽外,还心地善良,不拘小节,不会被困境难住,总会想法设法找解决方案的乐观坚毅吗?
郑玉婷不想承认她不如沈烟寒,可事实如此,在临安府中有家族庇护时她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流落在这山林原野之间,她觉得她什么也不会,连路都走不好,反而同是在临安府长大的沈烟寒,在这山林间游刃有余。
而最重要的是,在梁一飞心中,她比不过她。
二人继续赶路。
毕竟都是深闺中养尊处优的小娘子,不怎么习惯这样赶山路,不是前脚沈烟寒摔了,就是后脚郑玉婷摔了,但好在泥地雪地都软,痛意忍忍就过去了,虽身上脏了些,进程慢了些,但二人心中皆有目的,都咬紧牙,不曾想过放弃。
沈烟寒不时回头看郑玉婷,面上不显,心中却赞赏不已。
郑玉婷不像她,儿时在清水村就跟蔡希珠满山遍野跑,有了许多经验,而今也是住在村里,进出都要走凹凸不平的山路,她想必是从未走过山路的。而她摔了倒了,唇都咬得快破了,也不曾抱怨,不曾哭泣,依旧坚持往前。
沈烟寒觉得,郑玉婷身上有一股不该属于娇娇气气的侯府千金的毅力。
不过,因中间有个不掩饰喜恶的梁一飞在,她与郑娘子二人的立场尴尬,她也知道,即使她心中赞赏着她,也注定不会与她交好。
沈烟寒收回心思,带着郑玉婷,继续往前走。
她们在走到那段塌方的地方,被迫停了脚步。
沈烟寒看着坍塌成一片陡坡的山,脸色变得煞白。
“路没了?”郑玉婷比她先惊呼出声。
沈烟寒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她虽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山体滑坡,但往前从齐蕴、清水村李婶那听闻过的相关传闻却不少。
什么一个山整个垮下来,将山下的整个村庄都覆盖掉使得无一人生还,还有滚烫的火龙从地底下冒出来,能烧得方圆几十里不留一个活物……等等这些听得的话,在她年幼的心中留下了许多影响,致使她一度担忧,自家住的地方会不会就哪一日忽然遭到了这等灾害。
而今亲眼所见这般巨大的滑坡,她心腔中跳得激烈,不可避免地想,秦月淮昨日傍晚就出了门,至今未归,而后梁一飞又丢下修路的要事转了方向,莫非……
她眼睛看着大片延绵的黄土,既怕真见到有人被埋住的衣袍,又忍不住一目不错地凝视那土上。
风过山林,簌簌沙沙。
沈烟寒觉得呼吸发紧,心跳紊乱,因先母生辰而特意穿的一身素练色衣裙随风飘扬,裙裤贴身而皱,拖着她一身曼妙身姿。
与这般凄凉而炫美的景色相异,沈烟寒愁容满面,忧心至极。
郑玉婷不明白沈烟寒的愁容具体是什么原因,相比沈烟寒,她只是想见到梁一飞,而不如何忧心,便慢悠悠地朝周遭看,看着脚边的泥被远大于女子尺寸的鞋印压出痕迹,她心中一跳,随着鞋印方向看去。
果真,“这里有一条小路啊!”郑玉婷再次惊呼出声。
“他、他们,他们在那!”
山风再吹来时,鼻尖的凉意似乎和着山林间独有的木香、叶香,沈烟寒缓缓侧脸,随郑玉婷的视线看,她心情由阴雨转晴朗,微风拂面,她细软的发丝扬到了眼睫上,她抬手拨开,弯起眼睛,先郑玉婷一步,欣喜地提裙狂奔。
“七郎!”
被杨动搀扶着行走的秦月淮自然不会愿沈烟寒看出他的异样,他推开杨动的手,缓缓站直身,“慢些,莫跑,慢些!”
沈烟寒耳边都是风声,根本没听到他这嘱咐。
她看到自家在他脑中“死而复生”一回的夫婿,隐约听他的声音传来,跑得更快了。
跑到行在队伍前头的秦月淮跟前,沈烟寒湿润着眼,不等秦月淮张口,她双臂一展,整个人像撞上去,一下撞入了秦七郎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呃……”
若是别人,秦月淮早一掌上去扇开来人了,但她是他从不设防的沈烟寒,被这一撞,表面与内里两处的痛苦相互交印,秦月淮到底没忍住,一声痛呼从他唇缝中溢出。
沈烟寒仰头看他,见到了他额上豆大的汗粒,以及他紧抿住的失了血色的薄唇。
“你怎么了?”沈烟寒问他。
“没事,老毛病犯了。”秦月淮笑得虚弱。
秦月淮的“老毛病”在沈烟寒这里,尚无克化上的记录,只有个体虚。
沈烟寒皱眉,伸长脖子去看他身后的蔡裕,想找他确认,听蔡裕先开口说道:“歇息歇息就都会好起来的。”
蔡希珠伸手朝沈烟寒挥,唇形示她:“皎皎。”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秦月淮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将她人往来的方向牵引着行走,口中道:“余下的粮都在这儿了,因这处塌方,就耽误了些时间。”
他本意是想朝沈烟寒暗暗解释他昨夜没回去的原因,沈烟寒却因此有了别的主意:“你我不回净慈寺了。”
救济净慈寺的事儿,她就做到这里。只要答应的粮食有同村人运上去,她便没有更多挂心。既然她已经出了寺,也再不愿面对那群始终不信任她的人。
“成,我们回家。”秦月淮依着她。
“不回家。”
“去哪?”
“去了你就知了。”
沈烟寒给清水村的几人短暂安排净慈寺的事,拉着秦月淮就往西面继续去。走了几步,她又回来拉着蔡希珠,邀请她:“珠珠,你也跟我去罢!”
蔡希珠不敢自己决定,转脸看着自己的爹爹,请他指示。在沈烟寒和蔡希珠两双眼巴巴的注目中,蔡裕点了点头。
她们路过梁一飞时,梁一飞招呼她:“阿烟。”
“嗯。”沈烟寒冲他大大方方一笑,“郑娘子为了来见你路上摔了不少跤。”
梁一飞看向郑玉婷,郑玉婷已是一身泥,衣裳和脸上都有,见他看她,她像做错事的孩子,笑了笑,又垂下首,有些局促地攥紧自己的衣裳。
沈烟寒他们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临安府最近的汤泉山庄。
秦月淮庆幸,蔡裕上山前就抓紧熬过两副药,在见到他时就给他喝了一剂。
进了庄子后,有了头回的经验,沈烟寒很是熟练地带着秦月淮去了上回泡过的热汤屋子。
“你进去好好祛祛寒!”沈烟寒揉着鼻尖道,说罢,抬步走。
“阿嚏!阿嚏!”
见她风寒未愈,秦月淮一个关切,脱口就问:“你不祛?”
本是转身走了几步的沈烟寒脚步一顿,回头看秦月淮。
热汤氤氲,腾腾上升,正在褪大氅的郎君面容隐没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他侧着身,身形清瘦,眼睛看着她的方向。
她不大确信地问道:“你是在……邀请我一起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