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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准确说,是一个为官之人。
沈烟寒往回走了两步,径直站到那人跟前,直直看他。
四目相对,沈烟寒冷笑了一声,“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受苦的不是你亲人,你就劝别人去死,那若受苦的是你的家人呢?是你的闺女呢?你也让她去死吗?”
那人脸色一僵,被沈烟寒说得噎住。
他身旁站着的就是他的夫人,身后是他的闺女,这个时候,被沈烟寒的话一带,她们也都看着他。
他能如何答?
沈烟寒却没停下,她嫉恶如仇的极恶的性格不允许她噤声,促使她再度高声问道:“您这衣裳瞧着像一方为官的老爷,我且问您一句,大金国那些恶徒南下掳掠我们大周人,是那些女子的错误吗?太上他没护好自己,没护好自己的子民,更没护好自己的亲属,错在谁?”
秦月淮面如笼罩寒霜,直直盯着沈烟寒。
即使当今的官家算得上在太上皇与先帝被人掳走后“另起炉灶”坐了龙椅,皇位来的也不算那么正当,但是,谁也不敢置喙官家的亲爹太上皇。
毕竟,这大周的天下仍然姓赵。
那刚才说话的人不敢正面回答沈烟寒的问题,怒目看着她,半晌后才不甘示弱地憋出一句:“强词夺理。”
沈烟寒又冷笑了一下,不直接提赵家人的错,却是劈头盖脸的,没给这个官爷好脸色。
“要我说,就是你们这样的官老爷无能,你们没有好好辅佐太上皇,没有替他打理好国家,我们大周才会国贫家弱!恶人才会趁虚而入!”
沈烟寒这个时候倒是心中默默的感谢了一下她的亲爹沈固辞,正是因为他这个在国子监任职的亲爹,她才会有机会偶尔会去国子监玩耍,也才会听得国子监那些学子们有时候议论的政事。
这些观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刻入她脑中来的,此刻忽然用起来,她觉得颇为有理,底气也十足。
那官爷一噎,手指指着她,“你……”
沈烟寒不屈不挠:“你这种无能之人却将罪责怪在延庆公主她们身上。她们是受害者!她们因为你们的无能才会受人欺负!她们受人欺负了,你们不止不替她们申冤报仇,反而还在责备她们没保留好什么颜面!凭什么?”
从自己妻子的口中听到自己亲娘的名号,秦月淮心下一震。
说真的,他父母被金人掳去,他的母亲被迫改嫁了金人,而后受尽折磨后故去,在他成长的年岁里,他听得的更多的,是如当前这个男人所说的,她们没守洁,没保留夫家的颜面。而这,也是大周民众当下普遍的认知。
并没有几人真会说,那些她母亲那般被人欺负的人,是受害者,她们就应该活着。
秦月淮看着自己的妻子,有一些失神。
他活在人后,没有真实身份,不能有真实身份,更不能替他母亲正大光明张口驳斥谁人。
沈烟寒一席话,听在他耳中,像是他那些沉留在心底的话,此刻终于有人替他向世人大声说了出来一般。
他心中畅快、感动、撼动。
他看沈烟寒,从她小小的身躯上,仿佛看到了一股摄人心魄的光芒。
此刻的他,极想拥抱她、亲吻她、感谢她。
秦月淮抿了下唇,正要张口附和她几句,却见沈烟寒又有了另外的动作。
在清水村住久了,听村民们说话多了,沈烟寒也学得接了些地气。
她像模像样地叉起腰,气势汹汹:“你没本事保得了家卫得了国,没办法保护得了你赞美的延清公主,就莫事后诸葛亮!做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简直惹人笑话!受苦的不是你,受难的也不是你,你凭什么责备那些受害者?就是你赞美的延清公主,她生前所受的那些苦,你又能替她承受得了吗?”
她话落,空气又静住了。
秦月淮终于笑了出声,赞成她道:“说的不错。”
得人附和,沈烟寒心里得意,更是挺直了腰板,下巴微扬了下。
看在那官爷眼中,好一副小人得志模样。
沈烟寒以一己之力将人说得哑口无言,别的围观人也多数是女子,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一下,自然是不适合此时再开腔说话的。
那官爷被沈烟寒气得拂袖而走之后,见那自杀的少女没在再求死,年长的一个僧人便就主持起局面,“阿弥陀佛”了一声,朝看热闹的人们道:“这位施主现在无事了,还请诸位回罢。”
看过了热闹的众人也就纷纷开始挪步。
见众人散去,那少女的母亲生怕方才帮过她们说话的沈烟寒也走了,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恳求她道:“小娘子,您再多说几句,帮我劝劝我家琪儿好吗?”
沈烟寒实则也不大放心就此离去,就着妇人的手拉,往回走向了那少女。
私密丑事被如今被弄得人尽皆知,自不算什么好事。秦月淮朝内看了一眼,随后伸手,替她们关上了房门,转了身守在门口。
一转身,却意外地看到了梁一飞。
梁一飞笔直地站在雪地里,看着屋内的方向,像覆了霜的松柏,满目沉寂。
四目相对,秦月淮游刃有余地提了下唇,好似在问:伤愈了?
梁一飞看他一眼,不与他再对视,却是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檐下,与他并肩,脸朝内,看着关了的门。
秦月淮没拦他。
不一会儿后,门外的两位郎君就听到了内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该说的话,其实当着众人也已经说得差不离,沈烟寒并没有再如何劝那位叫“琪儿”的小娘子,只是问了她一句:“自尽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真的蠢到还要做吗?”
琪儿扯了下唇,目光依旧极为空洞,开口讽刺道:“你这种家庭幸福的夫人,怎么会懂得我这种人的苦处?”
“琪儿……”她母亲喊了她一声,又有一些抱歉地看着沈烟寒,用眼神在请她不要介怀。
那琪儿能开口朝她说话,又说“我这种人”,便是说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有话想说。
这总比一声不吭,不与人交流的好。
沈烟寒聪明的反问她:“我如何就不能懂?”
琪儿看了她母亲一眼,双眸一下就涌出泪来,“我自小没爹,我娘为了养我给人做工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将我养大成人,我可以说亲了……”
余下的话再不必多听沈烟寒也懂,是前途尽毁,余生无望。
沈烟寒蹙着眉,沉默地看着琪儿。
虽然她口头上喊得有力,可毕竟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娘子,说她听到有人这般遭遇,真就那么游刃有余地能处理人家的事儿了,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的沉默让那琪儿又有了时间思考,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琪儿恨恨道:“你这样的人与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又有什么差别?你又怎么会懂被人强势地压在身下的恐惧?”
“有何不懂的?再无生念,万念俱灰,不是吗?”沈烟寒反问她,不等她说话,就直白道:“我曾体会过。”
这话一出,不只是屋里的两人,门外的二人更是怔在原地。
秦月淮蓦地侧脸,杀人般的目光看向梁一飞。
梁一飞一张脸堪堪青白相交。
是,这便是他曾对沈烟寒做过的事。
丧尽天良。
屋内,琪儿不可置信地反问:“你体会过?”
沈烟寒点头,没说她最终没被人玷污,而是蹲下身牵住了琪儿的手,轻声说出自己的心理话:“琪儿姑娘,实不相瞒,我那时候想的更多的是:我要活下去。不论我变成什么模样,活下去,就是我的理想。”
沈烟寒看那位妇人一眼,再道:“我娘被人冤枉诋毁,然后病故,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啊,那又有什么?只要你有双手就能活下去,不是吗?你比我幸运,你还有娘。”
“有她守着你,你就是往后不嫁人了,又有何妨?”
记起齐蕴,沈烟寒也记得自己的母亲说过一句:“没有郎君,女子就不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