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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刺骨,冷雨飘零,夹杂着滚滚雷声的风声过耳,世界因闪电一瞬高亮后,转而又陷入更暗的视野,直令人心潮难得宁静。
果真在整个兰苑里都没见到秦月淮的身影,沈烟寒急得冲出了兰苑,可出了门,她又不由停在了原地。
秦月淮,他又会去哪里?
会去章府么?还是去找孟长卿,亦或去唐家?
就在沈烟寒踟蹰不前,想着他身无分文又如何去谁家时,小巷尽头转角处传来一阵人声:
“谁家的人啊这是?”
“怎么晕倒在这了?”
“看这衣裳湿的,这是淋雨给淋出来的毛病罢……”
隐约看见几人围着的中间是一片白色衣袍,沈烟寒眸色一慌,拔腿就往那处跑了过去。
前头人太高,站得又紧,挡着她的视线,沈烟寒将伞往后脑勺移,伸手扯人的袖子,着急高声:“麻烦让让,让让,是我家的!”
前面人闻身扭头看她一眼,让开道后,沈烟寒终于见着了人。
她神色一僵。
不是秦月淮。
沈烟寒一时不知该喜该忧,喜这晕倒的人还好不是秦月淮;忧在,这人不是他,临安府这么大,那又该去哪寻他的踪迹?
书生的清高、自尊是何等高,她往前常在国子监出入,不是没有体会。秦月淮虽然脾气好,但面子也薄,以前逗他两下他就脸红耳热。
今日是被她赶出了门,以他那差些一命呜呼尚且还要她在他的好友面前编故事的要面子性子,也不知,他会不会舍得下脸,去求助于人……
沈烟寒看着倒地之人面色几番斑斓,却始终一言不发,路人便发问她:“这位娘子,这人是你家的?那你快带回去啊。”
沈烟寒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他。”
一想若是秦月淮也这般倒在不知何处,她心间揪着,又指着兰苑的院墙补充道:“但我住这里,可以暂且安置他,你们可以帮忙送进去么?”
此小事一桩,路人自然也愿意帮忙,几人都说“可以”“没问题”。
不过没等到他们动手,又有个人匆匆前来,认领了晕倒的人。几个路人在来人的连声请求中,合力抬着晕倒的人,往那人引导的方向去。
一场不算多大的误会终究收了尾。
人影尽数散去,雨雾蒙蒙,人音渐灭,空余雨声满天地。
而天地辽阔,不见某郎,沈烟寒的心情比出来时更低落,更失措彷徨。
她回身,弯腰捡起地上倒立着的,方才她为了往人群中心挤方便而丢的伞。
抖了抖伞里的雨,有些恍惚的她依旧如常将它撑在头顶,尽管她的脸颊已然被雨浇湿透,浓密的眼睫上还挂在雨珠。
一眨眼,雨水就进了眼,刺得眼眶难受,沈烟寒抬起袖,揩上眼角。
这动作像极了在拭泪,而沈烟寒是真想哭它一场。
谁叫她养了个一负气就离家出走的白眼狼!
心腔里再蔓延起愤懑,沈烟寒暗暗发誓:待将他找回来后,她一定要给他好果子吃吃!一定是她往前待他太和气,才让他有这种她没甚脾气、而他想做什么便能去做什么的错觉!
可才这么一想,蓦地,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温润嗓音——
“皎皎。”
沈烟寒身躯一僵,驻了脚步,眼皮从高抬的袖子里掀开,随袖子落下,她的视野从高至低,逐步开阔。
与此同时,秦月淮的身躯从上到下,缓缓进入其中。
高装巾子笼着乌黑如绸的发,黛画般的如远山般的长眉,一对眼珠漆黑明亮,面如玉,唇激朱……白衣黑缘襕衫紧紧贴身,腰间垂挂着的,她亲自编好的七彩丝绦。
潇潇暮雨不绝,昏昏天地万物无端退却,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人现身。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可沈烟寒刻意没做出任何动静。
她就站在原地,看着秦月淮瘸着腿,走在雨幕中,朝他缓缓靠近。
“方才有个卖麻糖的路过,我想着你该是喜欢这些的,给你买了一些。”秦月淮朝她温声道,又扬了扬唇。
沈烟寒瞥一眼他用袖子挡着雨水的怀中物,满肚子都是问话。
可看着尽管没到晕倒地步,情况却也没好多少的人,看他浑身湿透、唇色发白,她一时卡了喉,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任何一个声音。
还是秦月淮率先开了口:“回去罢。”
沈烟寒有些浑浑噩噩地回了兰苑。
待秦月淮换了干爽衣裳重新现身,她才发问:“你去哪了?”
秦月淮这回没有反问她的话,而是回她:“哪儿也没去,就在门口坐着。”
“为什么没去别处?走不动了么?”
“不是。”
“没有钱财傍身,去不了别处?”
“不是。怕你找不到我,会着急。”
沈烟寒一噎。
他说话有气无力,双颊红得异常,并且说完话后,就一刻不停地又咳嗽了起来。
沈烟寒看他几眼,鼻尖发酸,正要请人去寻大夫,秦月淮却说:“风寒罢了,被子捂一捂,发把汗就好了。”
沈烟寒没再说什么,由他去了床榻方向,只是看他行走实在艰难,中途追了上去,大发慈悲地搀扶住了他。
到了床上后,秦月淮却是斜着身子,侧靠在了床头,并未全然躺下去。
沈烟寒正要交待秦月淮好生歇息,一抬眼看他,就见他如绸的墨发披散着,几缕搭在了身前,而他身前的衣衫很是不整,交领开得极开,锁骨现了大半边,甚至还隐约露着他清瘦的胸膛。
生生透着一股子弱不禁风。
沈烟寒便不由自主多停了几息视线,没急着离去。
秦月淮的锁骨下有个不大不小的疤,此刻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沈烟寒的眼里,长得特别,似个月牙。
沈烟寒想也没多想,伸手就戳上了那个疤。
指尖落下那刻,沈烟寒后知后觉地顿了动作。
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掀眸去看秦月淮的眼睛,秦月淮给她回了个虚弱无力却极为和暖的微笑。活像一个分明身子吃不消,却依旧慷慨大方,要尽力满足对方任何需求的小媳妇。
沈烟寒心神一松,心随意动,小脸直接靠去了秦月淮的颈窝。
秦月淮身子僵一下,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入怀里,二人紧紧依偎。
沉默不语半晌,沈烟寒仰头看秦月淮,带着余怒未消的情绪嘟哝道:“你往后不许再离家出走了,害我好找!”
秦月淮温声应下:“好。”
经此一遭,沈烟寒要追问的秦月淮的往事无疾而终,四目相对,二人之间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浮躁。
沈烟寒看着咫尺之遥的柔弱郎君,抬手抚了下他的温润眉眼,忍了又忍,才没往他唇上凑过去去。
而秦月淮似乎看懂了她的意图,微微抬起脖子,轻巧地贴上了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