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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一晚,唐府的真夫妻渐入佳境,兰苑的假夫妻之间,氛围却急转直下。
糊里糊涂闯入某迷途之林的沈烟寒,不仅没等到她那“这是什么”问题的回答,反而被才抱着她亲个没完的秦月淮蓦地推了开,避她如蛇蝎。
秦月淮的力道本就不小,被他推开后,沈烟寒的后背撞到床板,发出极大一声“砰”声。
罪魁祸首秦月淮听得这声,又伸手将沈烟寒拉回身边来,问话微急:“没事罢?”
碰撞的声儿虽响,倒也不如何使她痛,在静夜里,这般动静更显出有种被人打了脸面的突然。
懵懂几息后,沈烟寒一掀被褥就猛然坐了起来,鼓着脸,气呼呼道:“你作甚推我!”
秦月淮因方才的心情激荡还晕红着白净的俊脸,额侧薄汗沾肤,手上的反应却是极快。
在沈烟寒掀被而起,质问他时,他修长的指尖牢牢攥紧了要离身的被褥一角,顺势立起了一只膝盖。
突兀被遮得严严实实。
沈烟寒:“……”
脑中灵光一现,她要一探究竟,伸手就去扯遮秦月淮一截身子的被衾。
秦月淮牢牢抓着遮羞被,欲盖弥彰道:“我冷。”
“你骗人!”沈烟寒凶巴巴道,软乎乎的手指去扯他的手,“你刚分明那么烫!你的手这会也是烫的!”
她没扒开秦月淮的手。
沈烟寒居高临下视秦月淮,宴上来的酒意还在眼中,她浑身上下有股过于热情的激动。
而秦月淮此刻身有异样,只能躺着,不敢乱动。
二人一动一静、一凶一弱,无端就显得秦月淮有些势微。
从沈烟寒的角度看下去,他红着脸不直视她眼睛的模样,仿佛就证实着某种,她心中隐隐的猜测。
沈烟寒眸光微微一亮,又扯了扯秦月淮的手指,视线直直落在他指尖不远之地,活像要透过被衾看明白了去。
见她如此,秦月淮语气无奈地唤她:“皎皎。”
沈烟寒在某些方面没经历,但不代表她蠢笨,她分明有觉悟,秦月淮与她有所不同,这种不同,只存在在男女之间。
她还记得秦月淮有毛病。
而她方才指尖得来的经验表明,他也并非是一直有病。
沈烟寒扑闪眼睫,乌溜溜的眼中滑过喜悦与不解,话语也直白:“你羞什么?这不是好征兆么?我……可以多帮你。”
秦月淮:“……”
四目相接,这一刻的尴尬,是他这近二十年生活中从未遇到过的。此时此刻他总算是领教到了,炸毛的野猫真要撒野起来,他即使是个郎君,也生疏到多有局促。
秦月淮有些后悔了:他方才不该去亲她,更不该任由自己意识迷乱,任她胡作非为、得寸进尺。
她那一双眼纯湛清澈不假,可其中求知的欲望亦是不少半分。
看她当前眼中的执着之光,显示的势头分明是,要探究清楚某事才肯罢休。
秦月淮闭目,兀自调整自己。
他的脸尚且红着,这点红,在此刻沈烟寒心中,却是羞出来的。
沈烟寒开始煞有介事地鼓励他:“我花那么多钱买黑虎丸都没用,可方才就忽然有动静了,证明前景广阔,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是不是?”
前景广阔……
秦月淮微滑喉结,在一双黑亮眸光等待中,硬着头皮答话:“你所言不差。”
沈烟寒一下露笑,“那你让我瞧瞧仔细!”
她正是灵动赋有朝气的年纪,面颊因酒意染着两处胭脂色,又因方才和他热烈亲吻,眼中被闹得湿漉漉的,此刻她面容美丽,眸光几多流波,面颊显出娇憨之外,不乏几许柔媚。
至纯,至娇。
至媚,至欲。
分明她没如何动作,却单单杵在那,就叫人不想挪开眼睛。如若忽略她口中那句话,倒真会让人觉得,她这怕是山中显来这世间的妖灵,吸人骨血来着。
但秦月淮将她的话听得真真切切。
他生出一种错觉——
沈烟寒好似那街边痞里痞气的混子,对着他这个此刻无法随便动弹的“良家妇女”心怀鬼胎,她乌溜溜的眸子乱转,眼神盯着他身上的不合时宜之地,像极了在思考,接下来,她从哪下手,如何下手,要不要留他尊严。
偏她眸光濯濯清清,将这份欲念衬托得异常坦然。
“你给我看看!”沈烟寒娇俏的声音再现。
秦月淮觉得鼻息滚烫,浑身发僵,难以控制紊乱起来的心绪。
他又不是当真有病。
看了,而后呢?
沈烟寒与他对视,须臾,忽然瘪了瘪嘴,声音很是委屈:“七郎……”
秦月淮身子一僵。
转眸看,就对上一双泪眼汪汪,听沈烟寒出口话语有些颠倒:“你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可看过我,我还没看过你……不,我谁也没看过!梁一飞的也没见过……嗝,我分明有过郎君,还是两个……我岂不是很亏?”
秦月淮松一口气:她这会酒意上头来了。
沈烟寒又打了个酒嗝,接着眼神就不再清明,如秦月淮所料,她木纳地定在原地片刻,紧接着,就双眼一闭,直撅撅瘫软了下去。
秦月淮任她栽倒在他心口,静等了一会,听得沈烟寒鼻腔中均匀的呼吸声,这才伸手,轻轻覆盖上她的后腰,准备将她人缓缓扒下,放平在床榻上。
沈烟寒迷糊中嘟哝了一句什么。
秦月淮动作稍停,待她嘟哝完“别走啊娘,别推开我”,改变推开她人的计划,手掌落在沈烟寒背上,轻轻拍了拍。
“睡罢。”
沈烟寒睡觉从不规矩老实,消停了会后,人就无意识地开始拱,双臂圈了人的脖子,又伸出一腿,压着怀中物。
秦月淮被她牢牢置于怀中。
她人虽瘦,却很玲珑,腰肢软细,上下弧度美惑,额心像猫蹭人,在他下巴上左右磨,鼻息就往他喉结之上扑。
何为温香软玉在怀,秦月淮此刻明白,他绷着自个,脑中思绪万千,眼中光线晦暗。
想及要离了沈烟寒,也许是色令智昏,也许是习惯使然,他心头浮出不舍,几多纠结。
*
秦月淮依旧想着终归要离开沈烟寒的,另一郎君却期盼着,离开了他的沈烟寒如何复回他身边。
王西带人翻遍临安府各个酒馆,终于找到自家郎君时,梁一飞已喝得酩酊大醉,双眸红得不成样,十指骨节被他自个握得咯吱作响,浑身皆是一种要吃人般的煞气。
王西上前搀扶梁一飞时,口中道:“哎哟三郎啊,可算找到您了,快回府罢,大夫还等着,您的伤可得换药呢!”
梁一飞神色一顿,冷眼睨着王西,而后垂目,看了看包了半截手臂的白晃晃的纱布。
他这么大的包扎动静,应是很容易就引起人的注目。
按沈烟寒热心肠的性子,见他如此,无论如何也会问上一句“如何伤的”的话语才是,而她今日,全程未曾过问他一句话。
沈烟寒彻底冷落了他。
——意识到这点,梁一飞眼中的不甘心愈发浓烈。
他依着王西要搀扶他的意思,出了酒馆后,严厉问:“让你去查的几件事儿,如何了?”
王西如实说:“沈娘子就是从咱们梁府回去那日,与沈家断了关系,如今是独立了门户。沈司业那头是气得不轻,下令说,要沈府这头上下决不能有一人去庄子上帮衬。”
梁一飞心头咯噔了一声,脑中即刻就浮出,中秋那日在那庄子里,沈烟寒说绝不会嫁进梁家的模样。
他母亲和王夫人,究竟是说了沈母的什么话?这话,如何来的?
摁住内部人背着他,从他身边挤兑走沈烟寒的强烈不悦,梁一飞又问:“还有呢?”
王西就道:“那郎君的身份实在神秘,我们花了大价钱探,却只探出是孟四郎的好友来着。别的,他们一概不知。”
梁一飞狠狠咬着后槽牙,闭目吐息。
人如此神秘,他直觉不妙。
王西知他脾气,忙缩了缩脖子,却见梁一飞倏尔睁眼,说道:“派人去跟着章家那个小娘子。”若他没记错,今日在茶楼门口,章家那小娘子就盯着那人目中戚戚哀哀。
或许,那人与章宰相相干?
*
被人当做突破口的章漫漫回了府中便一言不发。
章夫人见她魂不守舍,手中竹箸戳了半晌碗中物,却一口饭没见她吃,明显感觉出女儿的低落情绪来。
“漫漫,你今儿是怎么了?高高兴兴地出去一趟,怎回来后是这个样子?”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章漫漫嘴角一瘪,霎时就哭了出来:“我今日看到淮哥哥了……呜……”
章夫人背脊一怔,那秦七郎可是她就是到了棺材里也不能多置喙的人。
可自家女儿对他的心思如此明显,她又岂能看不出苗头?
当娘的,私心不免就复杂起来。
她是既想成全女儿的情意,又怕女人当真与他好上,一日东窗事发。
章夫人不动声色道:“七郎回来是好事儿啊,你哭甚?”
“娘。”章漫漫泪如泉涌,“他才没有回来!他不回来了!他如今、如今……”
“娶妻”二字章漫漫实在吐不出口,便愤愤然道:“他在外有人了!”
章夫人就讶在了原处,“……在外有人了?”
章漫漫手中东西一丢,人趴在餐桌上,哭得不可自持。
章夫人看得一头雾水,待章漫漫哭够了后,这才从章漫漫口中拼凑起来关于秦月淮的最新消息。
章夫人深深锁眉。
秦月淮……他娶妻了?
——这则消息被通过家书送去淮西处的章浚手中之前,一向做事稳妥的章夫人决定,亲自去看上秦月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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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漫漫,兰苑中,神出鬼没的杨动也给秦月淮带来了一则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