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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野性狂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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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烟寒这是要他改口称呼她,这点眼色秦月淮还是有的。

    他轻提唇角,声音温柔:“皎皎。”

    他长得白净,眉深目秀,鼻梁高挺,面容清隽,浑身上下皆透着书香熏陶出来的雅致气质。

    干净、温和、彬彬有礼。

    至此,沈烟寒对自家夫婿的模样与性子都很是满意。

    “皎皎”,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此刻从这样的夫婿口中说出来,却如轻羽来回扫着她的小小心尖,激得她整颗心、整个人都酥酥麻麻。

    沈烟寒看着秦月淮便愣住了神。

    见她微张着嘴巴失神看他,秦月淮试探着:“皎皎?”

    “嗯!”

    被喊回神后,沈烟寒高兴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薄被,往秦月淮身侧挪了一些过去。

    秦月淮看着她靠近的动作,捏书的手指收紧,到底是没将人推开。

    沈烟寒问秦月淮:“你呢?小名叫什么?家中排行第几?”

    大抵是因婚书上全然是假信息,秦月淮多少有些愧疚,此时面对满眼都写着期待的小娘子,一时说了真话:“排行第七。”

    这会终于凑得近了,亲近人很是方便,沈烟寒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娇娇俏俏地唤他:“七郎。”

    秦月淮神色微窒。

    沈烟寒沉浸在自己的需求中,并未察觉手中人的胳膊肌理已然绷实,“你家是个大家族啊,你竟然有六个兄长。”

    秦月淮垂了浓密的眼睫,盖住眼中痛色,“都已经故去了。”

    沈烟寒始终记得他贫穷的出身:“家里条件太差,没养活吗?”

    “……”

    秦月淮点了点头。

    沈烟寒很执着:“那你有小名么?”

    从出生至今,秦月淮有过许多身份,懿肃世子、通直郎、“国贼”之后……唯独没有过除却本名之外的小名。

    “你倒是说话啊,你父母往前唤你什么?”

    “愉儿。”

    “愉儿。”沈烟寒喃喃重复。

    久远到似乎是上辈子才听过的称呼入耳,秦月淮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猛兽,泛滥成灾——

    母亲曾言:“愉儿,学习不可偷懒,不可荒废时日。你大爹爹对瓷器、茶学、音律、金石学等皆无所不通,还擅长古琴、蹴鞠、击鞠、打猎、射箭、马术……你尚不及其万分之一,岂能骄傲自大?”

    “儿知错了,娘。”

    ……

    外祖父说:“愉儿,来,看看他们参赛的画,这回的主题是‘山中藏古寺’,愉儿认为其中哪一幅最佳?”

    “这一幅。”

    “为何?”

    “他画了一个和尚在山溪挑水,比画深山寺院飞檐的这些,意境更深远。”

    “哈哈哈……甚好!那若是要画‘踏花归去马蹄香’,你当如何画?”

    “一人骑马,马蹄间,蝴蝶飞绕。”

    “甚好,甚好!果然最懂大爹爹之意者,非愉儿莫属!”

    ……

    母亲告诉他:“愉儿,现在金人拥重兵大举南下,占领我们的城池……”

    “可我们不是与金才有过海上之盟夹击辽朝么?辽朝灭亡才不到半年,金国就过河拆桥,委实太卑鄙!”

    “……你大爹爹已禅位给你舅舅。”

    “可翁翁出战前说过此战必胜!”

    “如今金军东路军已攻占燕京,操生杀大权,恐怕不日就要到达东京……”

    ……

    母亲劝诫:“愉儿,莫冲动!”

    “娘,怎能说‘奸臣破坏盟约,与邻国结怨,谋臣失计,误主丧师,导致生灵遭难’?他们怎么能说翁翁是‘奸臣’、‘谋臣失计’?将罪责都推给他!我要去找舅舅!”

    “愉儿,没用的……如今秦家也只你爹爹与我、你兄弟二人尚能留在汴京,你若冲动行事,只会适得其反。”

    ……

    “娘,你穿成这样作甚?你要去哪?”

    “愉儿乖,娘同李府尹出门一躺,一会就回来。”

    “出门为何穿舞姬的衣裳?娘,你别去!娘!娘!”

    “还不拦下!”

    “世子留步。”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命令你放开我!娘!娘!娘……”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

    永兴元年,他八岁。

    “愉儿,从今往后你听德远叔的教诲,待他朝学会本事,替大周、替你娘、替秦家报仇雪恨,记住了吗?”

    “爹爹,愉儿记住了!”

    “快走!快!”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

    永兴二年,他九岁。

    “殿下……薨了。”

    他没了母亲。

    ……

    永兴五年,他十二岁。

    “驸马去了。”

    “病故么?”

    “不是……”

    “金人是以何理由诛杀的爹爹?”

    “沂王、刘维朝金人诬告太上谋反,驸马与莘王与之对辨,沂王、刘维被气折,金人便将气出在了驸马与莘王身上。”

    他没了父亲。

    ……

    永兴十一年,也就是去年。

    “太上病故。”

    他没了外祖父。

    ……

    秦月淮胸腔跌动,气息紊乱四窜,双眸渐热,双颊逐步显出不同寻常的红晕。

    沈烟寒浑然不知他心中变化,见他身体羸弱,面貌温文无害,身上的衣裳还半开,竟觉得几分欲说还休的勾人味道来。

    秦月淮神思飘荡、回忆钻心刺骨之间,忽觉锁骨处落了一个软若无骨的东西。

    他垂眸看,见到嫩白如青葱削成的纤纤细指。

    他想到曾经救过的一只猫。

    那猫平素从不与他亲近,可每每他入睡后,它便会悄然躺在他肩侧,有时候会直接从他身上走过,它的爪子就会如当前的某人这样,软哒哒、肉乎乎地落上他的心口。

    显然,当前这只,只能称为“野猫”。性子野,行为狂。

    那猫爪缓缓摩挲,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像盲人般,好奇又专注地探索着不为人知的事物。

    她这是要……

    不等秦月淮抬眸看人,一阵香风霎时袭入鼻腔,下一刻,他的唇瓣被一份柔绵的物什忽然堵住。

    熟悉的、毫无规律的吻。

    轻轻地抿,慢慢地噬。

    秦月淮体内本就紊乱的气息愈发四窜。

    沈烟寒正在按照她的本能,做着她以为的,人生的第一次某种尝试。

    新鲜的、奇特的、令人心情愉悦的。

    正在她投入其中,觉出自己渐入佳境时,忽觉唇上一空。

    他正在亲着的人,双眸紧闭,闭过了气,昏死一般,直撅撅地倒了下去。

    “秦月淮!”

    秋望园刚刚静下来的夜复又起了喧闹。

    木槿来不及穿上鞋就往沈烟寒惊呼的方向冲。

    门推开,木槿紧张兮兮:“娘子,你没事罢?”

    沈烟寒探了探秦月淮的鼻息,转头气鼓鼓地对着木槿,幽幽怨怨说:“我给他亲晕了,真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