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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洒进,在地板上形成圈圈点点的光斑,如梦似幻。
陆渊却没感觉到丝毫的温暖。
体温,随着怀中小姑娘的尸体,一点点陷入了冰凉。
他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她。
维持这个姿势,数个小时。
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
空洞阒黑的双眸,目视着前方,无悲亦无喜。
仿若是海港孤独的雕像,历经风吹雨打,看尽潮起潮落,却依旧,没等到人愿为自己驻足停留。
这时,一个红丝绒的小方盒,放在了陆渊面前的茶几上。
眼睛通红的周伯,声音沙哑:
“先生,戒指送来了。”
“我在装着小绿蛇的藤篮下,发现了一封信。”
陆渊终于有了反应,伸出一只僵硬的手,缓缓接过了那薄薄的信封。
里面的纸张上。
除了一个小小的,吐舌头的鬼脸,就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我总算摆脱你啦!】
像是少女的恶作剧。
在离开后,又调皮地捅了他心窝一刀。
陆渊轻颤的,抚摸上那娟秀的字迹。
一滴泪,微晕了冷墨。
他怎么会不明白。
那颗出现偏差的子弹,是因何。
毕竟,小姑娘可以神奇地治好他的双腿,送予他满天星辰,拥有着童话里描绘的魔法。
而她帮助王启坤,要杀的,也并不是他。
是她自己。
她要他亲眼看着。
她死在他的枪下,死在他的面前。
她要他痛苦,撕心裂肺的,疼到窒息。
永远,不得善终。
陆渊凄凉一笑。
收紧的指尖,揉乱了那张纸。
如果......
那天我出席了婚礼,陪你回到了庄园。
我们的故事,会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这世上,有万千种药,唯独,不能医后悔。
陆渊温柔地擦掉滴落在小姑娘脸上的泪水,站起了身。
似是演出结束,舞台落下的帷幕,声音轻缓至极:
“那条小绿蛇,放了吧。”
“这些年,麻烦您了。”
周伯猛然一震。
这是先生,第一次对他用敬语。
莫名的,他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
想要阻止,却在对上陆渊眼中的寂寥死灰时,话哽在了喉咙里。
须臾。
老泪纵横的周伯,恭敬颔首,只道了一句:
“我等先生回来。”
哪怕,是您午夜归回的魂。
他这辈子,都会守在这座庄园,寸步不离。
生于此,死于此。
陆渊长睫轻颤了一下,并未再言语,只是抱着小姑娘,拿好东西,走出了别墅。
快了。
再等等我。
林小姐。
-
位于庄园后山的大海。
细软的金黄沙滩上,被人插上了一朵朵娇艳的红色玫瑰。
挨挨挤挤的,连成一片,好似坠落的霞光。
而在旁边立着的,是一把巨大的白色遮阳伞。
伞的边缘,垂落下一只只彩色的千纸鹤,随风摇曳着,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每只千纸鹤的翅膀,都挂着一张卡片。
陆渊抱着小姑娘缓缓走了过去。
写在卡片上的字,也越来越清晰。
【对不起林小姐,我曾经恶意撕开过你的伤口。】
【林小姐,我想在每一个清晨和你接吻。】
一面是道歉,一面是爱意。
999只纸鹤,皆是如此。
陆渊小心地将少女放到椅子上,随即单膝跪地,打开了方盒。
最后一只千纸鹤上。
是一枚戒指。
陆渊仰起脸,唇角轻弯:
“林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如果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片刻。
他含笑取出戒指,虔诚地牵起小姑娘冰冷的手,认真的,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镶满浅金色钻石的戒指,在小姑娘白皙的手上,熠熠生辉。
如同一颗颗闪亮的星星,环绕在她的指周。
而陆渊,与她相扣的无名指上。
是小姑娘之前送给他的那枚月亮戒指。
她送他明月,他还以群星。
“我们,可以出发了。”
陆渊重新抱起小姑娘,缱绻地吻了吻她的眉心。
麻木的眼中,渐氤氲起病态的痴迷,隐带着一丝疯狂。
“风不吹,浪不高,小小的船儿轻轻摇......”
他轻哼着对方曾唱给过自己听的摇篮曲,步履轻快地,走向那波光潋滟的湛蓝大海。
仿佛奔赴的不是死亡,而是无限希望的未来。
冰冷的海水,逐渐淹没他的脚踝,膝盖,腰部。
即将要没过他的胸口时。
陆渊吻住了小姑娘的双唇,一同随她下沉。
十指紧紧扣住。
林小姐,你休想丢下我。
就让我们,永远的待在这里吧。
陆渊满足地抱紧了她。
指间的两枚戒指,折射出最后的流光。
星星和月亮,缓缓沉向了那幽暗的海底。
-
与此同时。
陆家的秘密实验室内。
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脸上和身体,都是密密麻麻的瘢痕。
微凸的浑浊眼球上,蔓延着狰狞的血丝。
她时不时咬着指甲,又胡乱地挠着头发,俨然一副失了神智的样子。
咔嗒——厚重的铁门被推开。
看着进来的清冷男人。
女人呆了两秒,忽地傻笑了起来。
张开的嘴里,只有骇人的红肉,没有了牙齿,以至于声音含糊不清:
“川,川,我,妍,嘿嘿嘿。”
陆擎川眼中划过了一丝厌恶,冷漠地避开了女人想碰自己的手。
昨天。
他突然接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
里面是一段视频。
林一妍得意的说着,她重生后的事情。
从前对方种种不合理的行为,在那一刻瞬间明朗。
于是,他将人捞出来,带到了这里。
要是能攻克重生的秘密......
陆擎川的唇边掀起了一抹奇异的笑。
没有什么,能比巨大的利益,更让一个商人心动的了。
“无论用什么手段,必须要研究清楚。”
“其他,都不重要。”
吩咐完,陆擎川便大步离开了实验室。
原地的林一妍依旧在傻乎乎地笑着。
即使尖锐的长针刺进她的皮肤里,也毫无反应。
仿佛,只是一具木讷的行尸走肉。
-
三天后。
陆渊和鹿茶的死讯传出。
陆老爷子大病了一场,痊愈后,不顾医生的建议留院调养,而是直接去了庄园。
城堡偏楼的画室。
他沉默地看着墙上挂着的肖像画。
以往犀利冷锐的目光,现在凝结着泪花。
似悔恨,又像是无奈。
小渊,终究还是像你多一些啊。
陆老爷子颤抖的抬手蒙住了脸。
缓了一会儿,他轻拍了拍一旁周伯的肩膀,唇瓣嗫嚅着。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或许,也没有什么,再值得说了。
送走陆老爷子后,周伯看向盘旋在草坪上的小绿蛇。
他照先生的话做了,但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爬回了庄园。
不仅通人性,还认路。
周伯将给小绿蛇准备的生肉末,放到了它的身边,慈爱一笑:
“你也舍不得这里吧。”
小绿蛇仿佛听懂了一般,吐了一下鲜红的信子。
隐约露出嘴里被少女镶嵌的两颗碎钻,溢着点点的光。
好似,明月的余晖。
-
此时,后山的海边。
同样接到消息过来的费尔和赵悠悠,一个眼眸微红,一个无声地落着泪。
良久。
费尔将带来的星动和月望,连着已经开始枯萎的玫瑰花海,一同点燃。
熊熊火光,渐模糊了他的脸。
希望,你们在那边,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而赵悠悠,轻轻举起手,像曾经的少女一样,揉着自己布满泪痕的圆脸。
林小姐。
您说得对。
手感,真的很好啊。
就在这时,风起云涌。
原本明媚的天空,蓦地暗了一瞬。
费尔和赵悠悠疑惑地抬起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太阳依旧高挂,洁白的云朵悠哉地飘着。
刚才......难不成是幻觉?
-
虚空之上。
安静躺在休眠舱里的男人,容颜被一片奇怪的黑布遮住。
只能看到他放在身前的手,骨节分明,苍白如玉。
而他的周围,环绕着一颗颗颜色不一,光泽内敛的小球。
其中一颗小球上,赫然停在费尔和赵悠悠神情错愕的画面。
男人的指尖,几乎微不可察地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