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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帮主没费什么功夫就在洛水城中的神机堂分舵中找到了已经不再是堂主的吴堂主。已经被除去了一切职务,那一身代表了身份的神机盔甲也被剥了下来的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前去总堂接受处罚。宽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往ri间那些围绕在旁的杂役手下们像是忽然间蒸发了一样。
“告诉我,怎样去找那条蛇?”白老帮主并没有废话,直接就这样问。
丧魂落魄的吴堂主怔了怔,死人一样无神的眼睛里马上炸起一团慌乱之极的光,像屁股上被突然扎了一刀一样,他一下跳了起来跑到房间门口左右看了看,碰的一下关上门再跑了回来,看着白老帮主低声吼道:“你不要命了?在这里这样提起...提起...魏首座?”
白老帮主冷冷地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吴堂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告诉我,怎么样去找那条蛇?”
“我...我怎的知道...”吴堂主的脸sè像茅厕墙角上的白灰,白里还透着黑黄和尿sāo味。
白老帮主冷冷说:“你现在还活着,就说明你一定知道。天火山那边的事我听说了。红叶大将军将他逐出雍州,再没有了将军府作靠山,只是他那一身魔门功夫就足以成为过街老鼠,你既然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现在却又还没被灭口,那一定是他手下的人了。告诉我,如何找他?”
吴堂主的一双小眼睛闪过一抹凶光。左右晃了晃,微微伸手做了个抠弄机关的动作,但是旋即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再没有了那身盔甲。呆愣了一会,眼中的凶光又全部暗淡了下来。
白老帮主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一点也不cāo心,没有了身上的那套盔甲和堂主的身份,这条可怜虫就原形毕露,不只干不了什么,也没胆子去干。所以他只是继续冷冷说:“你若是不说,我便去问其他人。这神机堂里总有几个知道他真面目的。这青州分舵没有人知道,我便去徐州总舵问。但问别人的时候会不会走漏什么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是被首座提拔至此,替他在青州打听消息和做些无关紧要之事罢了。也不知道如何去找他,现在总堂的那个也只是......总之你去问别人也是无用的。”吴堂主的脑门上逐渐浸出汗珠来,咬了咬牙说:“你既然是魏首座的故人,也该是知道他的xing子。只能是他来找你。又怎能让你去找他的?”
“那怎么才能让他来找我?”
“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去转达给魏首座。”
“不行,你还不够资格知晓此事。”白老帮主摇摇头,用看虫子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吴堂主。“总之我一定要去找他,若是你不说,我便用其他方式去找,甚至可以公开宣布他的身份,告诉所有人。逼他出来。到时候会怎么样,不用我说。你自己知道。”
“你...!”
吴堂主的一双小眼睛顿时充上了血sè,散发出丝丝杀气,像只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逃的老鼠。白老帮主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和他对视着,干枯老朽的身躯看似没有丝毫的气势,仿佛一堆随时可能垮下来的柴堆,只是一双眼眶中的鬼火好像能直接照进吴堂主心底深处一样。
终于,吴堂主还是软了下来,喘息了几下,恨恨地低声说:“...我只知道一处地方,是首座的一个心腹的居所,我有消息都是送到那里。”
“是哪里?”
“...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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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得了消息的白老帮主掉头离去,吴堂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头的冷汗将胸口的衣服都浸透了,人也像断了线的木偶,几乎要忍不住瘫倒在地。
他能从天机营中一个寻常的工匠坐上青州分舵堂主的位置,可说是那位首座大人的一手扶持出来的,因为他算是神机堂中几个知道那位首座的秘密身份的人之一。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比其他人都更清楚那位首座的可怕之处。只要想想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手段,他就禁不住瑟瑟发抖。
当机立断地将这姓白的老狗斩杀在此才是最好最彻底的办法。他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能在神机堂中担任工匠一职的人,头脑的机灵是必须的,但现在身上没有了神机盔甲,身边没有了人手,他根本没勇气靠着自己那三脚猫的手段去和那看似风烛残年没剩几口气,那眼神却亮得怕人的残废老头拼命。一无所有,只剩条老命的人是最可怕的,而且那还是杀人无数,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
也许这老头真的是有什么要事,加上他原本就是首座的故人,也许首座不会怪罪自己。而且这也不过是一处首座心腹的落脚处,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地方...吴堂主立刻就想到了这些不用去拼命的理由。而且总不能真放任那死老头去四处宣扬,那遭殃的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要不是现在先用飞鸽传书送个消息过去?但是现在这分舵中已不是自己做主了,万一被旁人发现了怎么办......
呆呆地坐在地上前思后想,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总堂派来的特使,暂时接替自己青州分舵堂主职位的张九仙代堂主,紧随其后的则是之前带着自己去洛水帮走了一趟的四个年轻男女。正是那所谓什么正道盟的南宫同,何姒儿,还有原本被通缉的年轻道士和那貌美女子。
“吴明!想不到你不止擅自纵容手下行卑劣手段谋取私利败坏我神机堂的名声。居然还和魔教妖人有勾结!若不是茅山何仙子和南宫公子明察秋毫,神目如电,还真不知道我们神机堂中居然出了如此败类!”
张堂主当面就一声怒喝。满腔的正气让吴堂主一愣一呆。就算下意识地就明白了这应该是做给旁边那两位正道盟的世家子看的,但他还真不习惯堂里的人用这般语气说话,再然后,他才从那话中听出了极不妙的味道来,顿时面sè大变。
“什...什么魔教妖人?张九仙你莫要无凭无据就血口喷人~!”总算是强忍住了惊慌失措,吴堂主迅速将苍白的脸sè涨得一片通红,高声怒斥。
“对。无凭无据的,也先不要就急着妄下断论。”来者中那个原本被通缉的年轻野道士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张堂主先不要着急。那笑容得意中又满是狡黠,就像是看着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让吴堂主感觉到背心一阵发寒。然后他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对旁边的南宫同问道:“对了。南宫兄。那白老帮主的去向可是清楚的么?那些虎山门的人手可靠得住?他那里可是重要线索。千万莫要跟丢了。”
“丢不了。虎山门本就是我二叔那房的一个旁支所建,专门让其在青州打探消息,别的不说,跟人找人打探消息倒还靠得住。”那南宫家的南宫同淡淡回答,一双眼睛只在这房间中四处打量,对站在中间的吴堂主却是不屑一顾,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年轻道人又转向张堂主问:“张堂主,你们堂中可有这位吴堂主的资料。和他在这青州分舵的所有记录么?比如他在近年九月间见过什么人,有过什么举动之类的?”
“那是当然的。”张堂主连忙回答。还将胸口处的盔甲拍得碰碰作响。“我神机堂不止以机关术闻名天下,这资料记录归类的完善详细也是人所共知,堂中每个香主以上的人所有资料记录都是有的。这吴明居然和魔教余孽勾结,不止败坏我神机堂的声誉,更是祸害天下江湖!罪无可恕!我已向总堂传去消息,让他们将这厮的所有资料记录都抄写一份来,定要将这人的所有底细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后这道人又转向那茅山派的何姒儿问:“何仙子,你们茅山派专长于拘魂役鬼之术,不知道可有抽魂炼魄之类用来审问人犯的法术么?”
何姒儿却是一瞪眼说:“我茅山乃是名门正派,便是有这些手段也绝不会用!”
“咳,好。不过若是这位吴堂主一不小心自杀了,或者是扛不过拷问死了,可还有办法问得出话么?就如那弥天鬼心咒可以从死人身上找出些消息来一般......”
“你怎的拿那魔教的邪术来和我茅山道法比较?那弥天鬼心咒乃是直接榨取魂魄和血肉元气的jing髓,最是yin损害人。我茅山道法是正道**,虽然确实比不上那邪法的霸道,但要趁着魂魄未散之前问些事那也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那就好了。”那年轻道士转过头来,看着吴堂主。“吴堂主,这些你都听见了?现在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而这个时候吴堂主已经如烂泥一般的瘫倒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吴堂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你将一切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没事了。”这笑眯眯的年轻道人好像看透了吴堂主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很亲切地宽慰他说道。“我们也都知道那魔教余孽人人都是穷凶极恶,手段残暴之辈,吴堂主一定是受了威胁才助纣为虐,吴堂主只要将那人的底细说出来,助我们将这江湖毒瘤给挖出来除去,将功补过不就好了么?那魔教之人固然残暴,毕竟是过街老鼠众矢之的,难道连茅山派,南宫世家都还护不了吴堂主的周全么?”
这些话又在吴堂主一片漆黑绝望的胸中点起一点火光,他不禁慢慢寻思,事实上好像确实如此,这样的退无可退的绝境之下彻底转过身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我便告诉你们......”打定了主义。吴堂主坐了起来,沙着声音有气无力地回答。“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是......嗯?”
刚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吴堂主突然就呆住了。他正在回忆,打算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记忆深处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冒了出来,漆黑,yin暗,又是那么地亲切,好像很多年之前发生的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一直都将其忘记了,这个时候才突然回想起来,那熟悉晦暗的感觉就席卷而来。将他所有的思绪都染成一种癫狂的灰黑sè。
我为什么要受这几个小辈的威胁?他们当真以为捉住了我的痛脚就可以威胁我么?还有那个张九仙,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我还是之前在天机营里可以任意呼来喝去的那个无名工匠?他们居然敢小看我,居然敢小看我!居然要威胁我!
吴堂主被染成了灰黑sè的脑海忽然沸腾起来,埋藏在最深处的自卑。愤怒全都被掀起。合着这股激流一起化作汹涌的情绪。眼看这前面几个人眼中,脸上哪越来越明显的嘲弄,讥笑,蔑视,他只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这样的愤怒,这样的有力。
“欧啊~~!”一声野兽一样的吼叫,吴堂主猛地冲了出去。冲向了在他眼中最看不起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南宫同。他要掐住这装模作样的公子哥的喉咙,将那白白嫩嫩的俊俏脸蛋咬得稀烂,将那双瞧不起人的眼珠子给抠出来吃下去,让他一辈子再没机会这样看人!
在其他人的眼中,吴堂主只是忽然发了会呆,然后就像疯了一样的扑了过来。那干瘦的身躯爆发出完全与之不相称的速度和力量,如同一个巨大的暗器一样带着激烈的破风声飞至。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所反应,首当其冲的南宫同更是吓得几乎呆住了,他身手固然不弱,但却没有丝毫的防范之心和jing惕,眼看着扑来的吴堂主那张老脸扭曲得像是一块干透了的臭肉,白沫横飞的嘴里两排焦黄的牙齿似乎立刻就要啃到身上来,连拔剑刺去都忘了,只能仓皇之间朝后急退。
只是南宫同步伐全乱只凭本能的后退,又怎能比得上吴堂主积蓄了全身力量的扑击。转眼之间吴堂主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眼看那张得老大的嘴就要啃在他身上的时候,吴堂主却突然一下停了下来。因为两个纤细玲珑的白衣身影已经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
嗤的一声,这两个纤细秀气的白衣身影朝左右一分,被拉在中间,还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的吴堂主就像一口装满了血肉的口袋一样,哗的一下洒落一大滩内脏鲜血后被扯做了几片。
“要留活口~!”一个喝声传来,不过明显已经是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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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血消损,魂飞魄散,这果然是中了弥天鬼心咒......”从吴堂主尸体的额头上取下一张符,符上面隐约有一层金光流转,何姒儿仔细看了看,却还是皱眉摇了摇头。
“真的没法子问出些消息来了么?”小夏也皱着眉。刚刚他一看到明月出手,就知道要糟,立刻出声喝止,哪知道还是慢了一点。
“没法子了。看起来这幕后黑手早有防备,对知晓他身份之人种下了咒,一旦要说出他的秘密立刻就会中咒发狂而死。”何姒儿叹气。“鬼心咒本就是针对心智魂魄的魔道功法,若论霸道yin损天下无能出其右者,我这一张上一品的拘魂现形咒都没有半丝的反应,这位吴堂主在刚才动手之时多半魂魄就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
“夏道士你又不早说。”明月则是撇着嘴。她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淡然自如,身上的白sè衣裙还是那样的一尘不染,好像和这满地的血肉模糊没有半点关系一样。“还有这个人可是个坏人,坏人难道不该杀么?”
何姒儿只能苦笑:“哪里。还要多谢明月姑娘及时出手,要不然我表哥可就遭殃了。”
这时候南宫同早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呕吐了,这位世家公子甚至连杀人都没有杀过,这种一个人在面前被活生生撕开的景象确实有些太过刺激,看起来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随着何姒儿和小夏追寻这凶手了。
张九仙代堂主看着地上吴堂主那四分五裂的残缺尸体面sè苍白如纸,满头大汗,声音也微微哆嗦:“竟然真的是那最为yin损的魔道功法弥天鬼心咒!我神机堂中居然真的有人被那魔教余孽给cāo控了!”
“怎么,张堂主难道还以为我们是无的放矢不成?”何姒儿淡淡说。
“哪里,哪里...我自然是相信何仙子和南宫公子有真凭实据的,只是这亲眼见到......”张堂主的脸sè越来越难看,好像并不是这面前的血肉残骸把他给吓到了,而是有更深层的恐惧。“我一定要将此事禀告总堂,一定要将这吴明背后之人查出来!只是......此事恐怕得仰仗茅山派和南宫世家施以援手了...”
“...大家江湖同道,对付这些魔道妖人自然该互补长短...”何姒儿点点头,心下有些了然。神机堂的机关器械对江湖好汉们的血肉之躯来说威力极大,但偏偏对这种cāo控人于无形之中的yin鬼魔功毫无办法,宛如一只待宰羔羊,自然特别忌惮。“如今这吴明身死,有些问题便只能问贵堂中其他人了。张堂主还请将那吴明的资料取来仔细查看有什么线索。再叫些堂中人来询问,九月十七那天,吴明带着一顶大轿子去了洛水帮总舵,可有人知道那顶轿子中是什么人,有什么玄机么?”
这是件很重要的线索,极有可能就是直指那用弥天鬼心咒的幕后黑手,所以无论何姒儿还是小夏都认为那轿中的秘密必定掩藏得极深,只能从吴堂主口中问出来,现在他身死,也只能问问看从其他人口中能不能得出些消息来。但是张九仙一听这话,却是马上就一愣,回答:“大轿子?那应该是魏首座?”
“魏首座?那是什么人?”何姒儿和小夏一听,对视一眼,连忙问。
张九仙回答:“是我神机堂的机关首座魏瑟大师。他的身体行动不便,去哪里都是坐着一顶轿子。九月间他也来青州耽搁过一些ri子,你们所说的那顶轿子应该便是他。”
“那现在如何才能找到他?”何姒儿问。
“...魏大师一直便在徐州总堂的天机营中专心研究机关之术,每年只有极少时候会出来游玩散心...”张九仙露出个极度不可思议的古怪表情来。“何仙子的意思不会说魏大师会和那魔教余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