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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两个字,一群人脸上神色各异。田樱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米莉乐呵呵地偷笑,武平看了不远处插兜站着的段融一眼,也笑。
现在年轻人谈个恋爱还真是复杂,明明俩人爱得死去活来,偏偏就是不肯好好在一起。
沈半夏浑身都麻了一遍,脸已经烫得不行了,心口也烫,里面好像被注入了一汪淙淙流淌的温泉,热得她要冒汗。
公司里越来越多人朝她看,满眼艳羡。米莉走过来撞了下她胳膊:“我就知道我这妹夫靠得住,你赶紧跟他和好,别逼我按头啊。”
沈半夏没听,装成不懂那名字是什么意思,低着头若无其事地朝前走,与段融擦肩而过。
风吹过来,扬起她头发轻扫在男人手臂。
回了房间,她脸仍然是烫的,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翻了翻身。
段融这个男人让她根本招架不住,心里被他搞得很痒。
这件事发生以后,没有女生再不自量力骚扰过段融。
晚上大家一起在院子里支起了烧烤架,高峰跟田樱挤到了一起,几句花言巧语后把人骗到了手。田樱最后不甘地看了眼段融,知道自己反正也是没戏了,咬着牙跟高峰回房间。
米莉也早早地跟尚柏去过夜生活,武平陪着饶文姿进屋休息。
院子里最后只剩了段融,沈半夏,易石青和方朗几个人。沈半夏原本也要走,被易石青按回椅子里。
易石青硬是把方朗拉走,留段融和沈半夏两个留在这里。
段融把烤熟的食物往盘子里放,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搁在沈半夏面前桌上。盘子里全是她爱吃的,段融把她的口味掌握得一清二楚,她再不想理他,看见这些吃的都得动一动心。
段融在她旁边坐下,他没再抽烟,身上有清清爽爽的佛手柑香气,是她熟悉的味道。
“把这些吃了,”他说:“刚才你没吃东西。”
“用不着你管。”
她说着不太好听的话,却让段融听得无比舒坦。她肯跟他说话总比不理他要好,小姑娘嗓音软软的,生起气来也甜,骂人像在跟人撒娇。
段融朝她这边转,一条腿伸出去,把她的椅子往自己这边勾,轻而易举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冒着热气和香气的烤串放她面前:“吃了,你胃不好,吃饭要规律。”
明明是关心人的话,偏偏就透着一股霸道。沈半夏知道他这人一向不达目的不罢休,没辙地捡了串烤得金黄金黄的玉米慢吞吞地吃。
段融就在一边看她。她吃饭总是很慢,每次跟人出去,别人把饭吃光的时候她连一半都还没吃完,搞得她不好意思让人等,匆匆放下筷子跟人一起走。
只有段融,好像很喜欢看她吃饭一样,每次都耐心地看着她,从来没有过一点儿不耐烦。
沈半夏被盯得不好意思,缓缓抬起头。在跟他目光相撞的第一秒就不行了,赶紧垂下眼眸,假装无事地大口啃玉米。
段融低下头舔着嘴角笑。
自两人分手后他第一次觉得舒心,漂亮温软的小姑娘就在他身边坐着,没人敢来跟他抢。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必须要她陪着。
沈半夏把盘子里的食物一个不剩全都吃完,突然很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她赶紧把嘴巴捂住,耳朵倏地红了,接下去又开始打第二个嗝,第三个……
段融更愉悦地笑,倒了杯温水给她。她喝下去,终于不再打该死的嗝,但还是很气,抱怨地瞪了段融一眼,起身就走。
段融在她身后跟着,低了点儿身凑在她右耳边说话:“没事儿,你打嗝也可爱。”
沈半夏心尖麻得不行,知道自己在他攻势下撑不过三秒,捂住耳朵不愿意听。
段融拉她回来,把她唇角一点儿油渍擦掉,随意地问起:“那把伞是谁送的?”
沈半夏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藏起来忘了拿走的那把伞。”
沈半夏发怔,眼珠动了动。两个人毕竟已经分手,又是无比尴尬的关系,她不能再说些有的没的牵绊住他。
“就是把普通的伞而已。”
“那我扔了?”
“你别扔,”沈半夏有点儿急,为了把破伞破天荒放软了语气:“你还我吧。”
“我给你买把新的。”
“不要,我就要那一把。”
段融啧了声,看她一会儿,说:“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就还。”
还是第一次听他谈条件,之前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无条件地答应,把她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分手后她绝情地把他所有联系方式全都拉黑,后来接到过几次陌生电话,接通后对方也不说话,她知道是他。
“我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
她想,段融总不至于会把她的东西扔了,放在他那边也好,反正本来就是他的。
她低下头走了。
路上碰到了易石青,易石青把她叫过去。
易石青探头看看院子里的段融,确定他不会来,说:“半夏,算我求你了,你跟融爷和好吧,你走以后他就没好好过过一天。他本来都因为你成功把烟戒了,现在又捡了起来,而且抽得比以前还凶。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兄弟们不管怎么劝,他都不肯回屋去睡觉,他说他睡不着。不管他身体再怎么好,这么熬下去迟早也会熬出病来的。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行吗?”
这次见到段融,沈半夏发现他眸光里有疲态。
不管他怎么装作若无其事,都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段融了。
沈半夏不想看他这样。
就算是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她也要他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沈半夏回到院子里,走到段融身边。
段融坐在椅子里,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她。
他起身,站到她面前,眸子里的疲色被掩下,换上伪装出的笑意:“要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段融,”沈半夏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用正常的语气开口,不要泄露出哭腔:“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段融沉默下来。
沈半夏看着他:“可不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让自己生病。”
“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吗?”他说:“你做不到,怎么让我做到。”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天气开始转暖,空气里满是树叶抽芽的香气,院子里亮着无数盏灯,装饰得彷如星河一般。
一直过去很久,段融放低所有姿态,卑微地说了一句:“不要分手,好不好?”
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卑微过,他原本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成竹在胸。
可沈半夏把他的所有傲骨全都拔去了。
有时候沈半夏会想,如果自己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他,他是不是能过得更好点儿。
她把一个那么骄傲的人给毁了。
她很想扑进他怀里,跟他说好,不要分手了。
她又怎么想跟他分手。
但这该死的人生永远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两个字说出口的,身体里每一处都在疼,表面完好,但是内里早长出了腐肉,呼吸都觉得疼。
段融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过了会儿说:“我知道沈伯父不让你跟我在一起,也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会把所有事情解决,会还你们家一个公道。”顿了顿,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我不能接受你跟我分手,一天都不行。如果你相信我,你就等我一段时间,行吗?”
沈半夏怔怔看他,一直到被他眼里的痛意灼伤。
她不忍心再看,背转过身,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告诉他:“我以后,每天都会好好的,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会很健康地活着。”
她忍下喉咙里的涩意,临走时补充:“你也要健健康康的,一定不可以生病,不然,我会讨厌你的。”
……
易石青很早起床,下楼去院子里看,昨天晚上的烧烤架已经被人收走了。
他跑到段融的房间门口,敲了敲,没人来开门。易石青继续敲,一边敲一边喊:“融爷,在不在啊融爷。”
过了一会儿里头有人来开门。
段融刚起床,还穿着一身睡衣,头发有些乱。
他不耐烦地拨了把凌乱的额发:“这才几点,你叫魂呢?”
易石青见他还真在,放了心:“是有点儿早,你继续睡吧,睡够了睡饱了再起来啊。”
段融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高峰从楼上下来,易石青叫他过来,指了指段融的房门:“融爷总算好好睡一觉了。小半夏的话还真是管用,咱兄弟们想了多少招,就差没给他灌安眠药了,全不管用。昨天晚上小半夏就找他说了几句话,他就能睡得着了。”
高峰啧了声:“我以前是真没发现,咱融爷原来长了个恋爱脑,为了个女生能要死要活。”
“融爷平时对我们两个可不薄,生意场上多少次遇到问题,都是他替我们解决的,”易石青说:“既然他这么喜欢半夏,那咱就多帮帮他,能撮合就撮合。”
高峰认同地点点头。
假期结束,一帮人回京。
真正离开的时候沈半夏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这边,尤其是用她和段融的名字命名的客栈。
最重要的,回去以后,不能再像在这里一样天天看见他了。
要重新去过没有他的生活了。
飞机起飞,沈半夏扭头看窗外。
没过多久,有空姐带着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空姐说:“这位老先生身体不好,说他乘坐的头等舱有些憋闷,想跟您换一个位置,您看可以吗?”
沈半夏第一次听说头等舱的客人觉得头等舱空气不好。
老人家一直用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沈半夏没有多想,从位置里起身:“好,可以。”
空姐带着她去了头等舱。
这边是超豪华的双人间,只有两个相对着的位置,中间放着餐桌,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和红酒。
空姐请她入座后就离开,替客人把门关上。
易石青和高峰站在外头,互相交换了个得意的眼神。
沈半夏对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慵懒地在皮椅里窝着,两条胳膊张开往后搭,脸上盖了本杂志,穿了一身黑。
即使只是坐着,都能看得出他个子很高。
沈半夏一眼就认出了他,明白了空姐为什么要请她过来。
只是都已经过去几分钟,段融依旧仰靠在沙发里睡觉,没有意识到她在。
所以应该不是他的手笔。
沈半夏就也靠在沙发里,两只眼睛睁着,一眼不舍得眨地看他。
只这么简简单单地看着他都好。
就是好想把他脸上的杂志拿掉。
沈半夏手痒,又等了一会儿,觉得他已经睡熟了,大着胆子悄悄过去,停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去拿他脸上盖着的杂志。
拿掉后的两秒后,段融睁开了眼睛,一眼把她逮个正着。
沈半夏无比尴尬,丢了杂志想跑回去。
段融攥住她胳膊,把她拉到身边坐着。
他恍了恍神,开口时还有些困意:“你怎么来了?”
“我……应该是你那些好兄弟安排的。”
她脸红得不行,段融笑,无比自然地搂着她:“嗯,那就待着吧。”
他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总觉得困,头往后一仰,眼睛又闭上:“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来。”
他语气自然得好像两个人还在恋爱中一样。
沈半夏看了看他握在她肩膀上的手,起身要走:“不用了,什么也不想吃。”
“半夏,”段融仍闭着眼睛,声音里带了股无可奈何的乞求:“你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吗?”
沈半夏怔忡下来。
段融以为她不够喜欢他,所以才会这么容易跟他分手。不管他说多少次让她信任他,他会把一切的事情解决,她还是不肯回头。
而完全不知道,她其实早就喜欢他喜欢得病入膏肓。
她在七年多以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很喜欢他。
把他当成心底的光,藏了很多年,没有一天忘记过。
他全都不知道。
两个人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她也没有必要告诉他,她暗恋了他很多年这件事了。
她默默坐回对面的位置,剩下的几个小时里,没有再跟他说过话。
下了飞机,两人各奔东西。
不知道再跟他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
段融回京后变得很忙,太多事要处理,稍不留神就会被段向德发现端倪,他必须要及早把所有事情解决。
他抽烟抽得很凶,可即使尼古丁那种有害物质也无法让他稍微舒心,生活依旧糟糕透顶,没有沈半夏的家像座坟墓,总有一天能把他埋葬下去。
晚上在一场商业晚宴里看见了刚从国外回来的范洪博。
一回国就听说了段融跟沈半夏分手的消息,范洪博高兴得不行。今天刚好碰见了段融,他不能放过这个奚落段融的好机会,端着一杯酒过来。
“段总,好久不见。”范洪博笑着。
段融往后靠椅背上,胳膊搭着,嘴里叼着根烟。看见他,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摁亮打火机侧低头把烟点燃。
范洪博尴尬地咳了声,笑笑:“段总,之前的事都是误会,那些打手真不是我找的,他们全是在胡说,您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您作对啊。”
段融吐出口烟,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更没兴趣跟人废话:“有屁就放。”
“段总,我还真有件事要跟您说,”范洪博一脸卑躬屈膝的样儿:“段总在附中读过书吧,我中学也是在那念的,低您几届,您上高三的时候我刚升初一。”
段融这时候才抬起眼皮看他,要听他会说什么。
“您当时在学校多有名儿啊,基本就没人不认识您,尤其是那些小姑娘,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你班里看你,后来你转学,那帮女的难过得跟天塌了似的。”
段融依旧没说什么,右臂搭着,夹着烟的手指修长骨感,食指抬起弹了弹烟灰,灰烬簌簌落下。
在他白衬衫袖口是一枚火焰状的袖扣,范洪博多看了眼,有传闻说段融最近偏爱这枚袖扣,袖扣廉价,并不是很符合他的身份,可他不管去哪儿都戴着,宝贝得不行。
范洪博移回目光,看出段融已经没有了多少耐性,赶紧把话题扯到一个人身上:“我还记得你那时跟一个小女孩走挺近的,那女孩年纪很小,人长得也瘦,特单薄一人儿,好像来阵风都能把她给吹跑了似的。”
段融果然被引起注意,抬眸,眼中不再是无关紧要的冷:“你想说什么?”
“那女孩跟你还真的挺有缘的,过去那么多年都能重新碰上。”范洪博说:“其实她就是沈半夏,你高三那年见过的总戴着口罩的女孩,是半夏。”
段融脸上没有出现什么波动。范洪博想了想,笑:“您已经知道了?看来是我瞎操心了,您手底下养着那么多人,总不至于是吃干饭的,肯定早把她底细给摸清楚了。”
“可是还有一件事儿您应该不知道,”范洪博故意顿了顿,过去几秒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沈半夏那丫头,她从初一那年开始就在喜欢你了。”
这次他终于从段融表情里窥探到一丝明显的波动。这就好,这就证明他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他的的确确长出了软肋,软肋是沈半夏。
只要有软肋,范洪博就总有办法对付他。
“我可没有在胡说啊,我是有证据的。段总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您舅舅欠了不少钱,就总有人来找你麻烦,威胁要砍了你一条胳膊来抵债。后来有人偷偷给了你十万块钱,把那笔债给抵了。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以为那钱是万珂给你的,其实您被骗了,万珂是捡了漏。”
范洪博往前凑了凑:“那个给了你钱,把你救下来的人,不是万珂,而是沈半夏。”
段融脸上表情剧震,夹着烟的手指被烟蒂烫到都没有感觉。
范洪博继续说。
“是沈半夏舍不得看你被人打,她就从家里偷了钱。”
“第二天她没来上课,我特地去问过,听她家邻居说,好像是她偷了家里的钱,她爸妈很生气,要让她在家里好好反省。”
“后来她再去学校,露出来的胳膊上有条伤。我想她肯定是在家里挨了打,也是,那可是十万块啊,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敢偷那么多钱,又不说偷的钱弄去哪儿了,就算家长再怎么溺爱孩子,遇到这种事也肯定是不能忍的。”
“而且她还因为怕你有压力急着还钱,不肯告诉你钱是谁给的。你想想,她如果不是真喜欢你的话,会为了你做这种事吗?”
“你也别觉得她那时候年纪小,就不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喜欢这玩意儿那就是一感觉,很复杂吗?难道说因为她年纪小,她的喜欢就不作数了吗?没有这个道理吧。”
“后来你再遇见她,她跟你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察觉出什么来了?”
范洪博一口气说了很多,他满意地欣赏段融已经彻底僵滞下来的表情和眼尾泛起的异色。
范洪博觉得痛快。段融现在肯定很后悔吧,后悔他错过了那么好的女孩。
段融越后悔越遗憾,范洪博就越幸灾乐祸。
范洪博窃喜着,不紧不慢地给自己也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把剩下的话说完:“有句话挺俗的,但我觉得很适合她。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那傻丫头,她暗恋了你七年。”
“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