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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火锅店,上了车,沈半夏仍旧一言不发。
段融带她去了一家商场,她不肯下去:“来这里干什么?”
“给你买衣服。”
“为什么?”
“你身上染了火锅味。”
段融过来拉开车门,让她下车。
她还是不肯:“我回家换掉就好了。”
段融直接把她拉了下来,带她进了一家店,把店里所有适合她的衣服全都买了下来。
这家店里的衣服就没有低于万元以下的,沈半夏觉得这人疯了:“干嘛要买这么多?”
“钱太多了,不花我难受。”
“……”
沈半夏默默地看着他凡尔赛。两名店员已经笑得脸都快烂了,看段融的眼神宛如在看救苦救难的天神。
离了服装店,段融又带沈半夏去了一家鞋店。她从来不喜欢穿高跟鞋,夏天里也只穿板鞋帆布鞋或是中筒靴一类,段融让她试了几双,凡是穿起来合适的都让人包起来。
前面有抓娃娃机,沈半夏买完奶茶回来,段融给了她几个游戏币,侧额让她试一下。
她往里投了两个,看准里面笑得眯起眼睛的懒羊羊,按下按钮。
机械爪往下,抓住懒羊羊。沈半夏咕嘟咕嘟地喝奶茶,并没有抱希望于能把娃娃抓起来,可是下一秒,机械爪真的牢牢抓住了懒羊羊,升起。
懒羊羊从取物口里掉出来,段融躬身捡起玩偶,给她:“这么厉害。”额头朝娃娃机一侧:“再试试。”
沈半夏开心地看了看自己抓到的懒羊羊,鼻子在懒羊羊的鼻子上蹭蹭,往投币口里又放了两个币,去抓娃娃机里的喜羊羊。
结果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抓到了。
她越玩越兴奋,完全把刚才在火锅店里发生的不愉快忘记了,眼里染满了笑意。最后把羊村里的各种羊全都抓了一遍。
周边围拢来了不少人,惊叹她好会玩,就没有抓空过。
可沈半夏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成功抓起过一个娃娃,今天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她想要的娃娃已经全都抓齐,满满地装了好几个袋子,段融帮她拿着。
他们刚一离开,立刻有人跑过去要抢她用过的娃娃机,却发现这台娃娃机被停掉了,等重新能用的时候,机械爪已经被人重新调了松紧,根本就不好用。
老板就在旁边站着跟人闲聊,有女生一直抓不到娃娃,把气撒到了男朋友身上。男友跑过去找老板质问:“刚才那个小女生来玩的时候,娃娃机是不是被调过?为什么她一抓就能抓到?”
“当然调过了,”老板觉得这小伙子挺逗:“不然怎么一抓一个准。”
“那为什么我女朋友去抓的时候,爪子就被调松了?都是顾客,不带这么区别对待吧。”
“人家女孩的男朋友付了一整台娃娃机的钱给我,我才送他女朋友几个娃娃。只要你像他一样,我这就去给你调。”
“……”
沈半夏并不知道自己去买奶茶的时候,段融找老板都说了什么,还以为自己真的打通了抓娃娃的任督二脉。
她把抓到的懒羊羊拿出来,爱不释手地看。
段融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有人在他被一帮混混找上门讨债的时候,扔了一笔钱出来,装着那笔钱的包上有个懒羊羊的图案。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女孩手中的玩偶上。
莫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不对的,是没有被他看清的。
“喜欢懒羊羊?”他问了一句。
沈半夏点头。
“那为什么要把别的羊也抓回来?”
“因为可以给懒羊羊作伴啊,”她说,手里还在爱不释手地抱着懒羊羊:“只有他一个的话就太孤独了。”
段融看她一会儿,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
天底下顶可爱的傻瓜。
……
次日再去学校,班里的人看沈半夏的目光明显变了。
之前因为她性子有些孤僻,不怎么跟人交流,班里有什么集体活动从来都不参加,不知道都是在忙些什么,而且她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待着,就总有男生前赴后继找她献殷勤,有很多女生都不是太喜欢她。
昨天经过段融替她撑腰的事,没有人再敢瞧不起她,甚至觉得她虽然出身豪门,但是从来都不会炫耀自己,反倒还低调得不行,大家对她都有所改观。
“看来她真的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
有女生坐在尚茵身边小声讨论:“看她今天穿的T恤,还有裙子,别小瞧衣服简单,那是国外一个巨大牌的设计师设计的,普通人根本没有门道能买到。还有她的鞋,”女生指指沈半夏脚上的黑色中筒靴:“那个也很贵,一双能抵得上我们差不多半年的生活费了。”
尚茵心里不是滋味,跟沈半夏同班一年,她完全没发现那丫头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果然真正的有钱人都低调吗?
在知道沈半夏就是段融的未婚妻后,冉冠没有再来找过她,方朗也变得有点儿奇怪,一上午都不怎么说话,跟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不声不响地坐在沈半夏身边。
最后一节放学铃响,沈半夏拿手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方朗摇摇头:“走吧,去吃饭。”
到了食堂,崔助理依然早就等在了那里,把准备好的午餐交给沈半夏。
依旧是精心搭配过的几道菜,另外还有冲泡好的中药,几颗糖。
方朗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没有再跟沈半夏一起吃饭,转而去了另外一边。
方朗是沈半夏在这个学校里唯一比较说得上话的人,现在方朗也不在她身边了,她一个人吃完了饭,离开餐厅。
晚上崔助理过来接她,说段融有个国际会议要开,要到很晚才下班。
沈半夏把一套试题写完,找了部电影窝在沙发里看。段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电影还在放。
她看的是一部国内喜剧电影,笑点密集,全程没有一处煽情点在。
段融刚要把她抱起来,她已经醒了,两眼迷蒙地看他一会儿:“你回来了。”
声音软软的,从来没有这么软过,好像她是在这个家里专门守着他回来一样。
段融把手收回,抄进裤子口袋,直起身:“上楼去睡。”
“你以后别再让人给我送饭了。”她仰头看他:“我可以去吃食堂。”
“你有胃病。”
“只是一点儿小毛病而已,医生已经说了不严重。”
“你还想怎么严重?”
沈半夏被驳斥得说不出什么来。她的胃确实不怎么好,因为长时间吃饭不规律,饿了就会拼命吃,不饿的时候可以整整两天都不吃。后来医生告诉她,她这样对身体伤害很大,必须及时治疗。她没怎么在意过,不觉得生活受到了多么大的影响。病情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什么妨碍,可以正常地生活,但有小部分时候会突然性地没有胃口,吃不下饭。
段融应该还不知道她有这样的病,她也并不想让他知道,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表现出胃口很好的样子。
“我会记得按时吃饭,我们学校食堂是有名的好吃,所以你真的不用特意让人给我送饭。你每天这么给我送,方朗都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了。”
段融的神经被她这句话挑了起来,眸色变暗:“你这么想跟他一起吃饭?”
“也不是,就是一个人吃饭有点儿无聊。”
“你不能找别人?”
“朋友又不是随便就能交的。我不在宿舍住,班里的女生大部分都是同一个宿舍的会玩得比较好,我很难跟她们熟悉起来。”
“跟方朗就能熟了?”
之所以会跟方朗熟悉,是因为方朗在她到平忧事务所不久后,也过去那边工作,跟她成了同事。
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时沉默。
她的沉默看在段融眼里成了对方朗特殊化对待的默认,心头莫名烦躁,不爽积压得越来越多,他在满室昏暗的电影光线中冷笑了声:“怎么不说话,他就这么例外?”
“方朗哥哥是我朋友而已。”
段融脸色猛地沉了一下,眼里有寒光闪过。她吓得往后靠,身体挨到了沙发靠背。
段融往前走了一步,腿碰到了她膝弯。她条件反射要收,腿还没抬起来,膝盖已经被他一只手握住,往下按。
客厅里没有开灯,电影还在放着,台词荒诞可笑。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在不停拉扯,把空气积压得越来越薄。
段融在不甚明晰的光线中紧盯着她,手心滚烫,毫无遮挡地握着她左膝,被他盖着的那片肌肤逐渐开始发麻。
“你再说一遍。”
他脸上表情阴沉,让人感觉只要她再乱说什么,他下一秒就能把她掐死。
沈半夏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被他的样子吓到,不觉中红了眼睛。
段融放开她,虽然离她远了些,但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仍是存在,最后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不知道怎么惹到了他,让他这么不高兴。
沈半夏也是个有脾气的,不想再看见他,更不想跟他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次日比平时早起了两个小时,偷偷摸摸地下楼出了门,搭车去学校。
一直到中午,段融那边都很安静,也没有再让崔助理过来送饭。她暗暗地失望,手机拿在手里转来转去,时不时摁亮看一眼有没有微信图标亮起来。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却并不是段融发来的。
她把脸埋进胳膊,闭上眼睛让大脑放空。等不再想他了,找到班兴昌的微信,给他老人家发了句问候,紧接着把折磨了自己一节课的案例分析题拍下来给他发了过去,向他讨教正确解法。
市郊高尔夫球场,班兴昌把用过的球杆递给助理,抬头见段融朝这边走来,笑着冲他道:“你小子可很久没来过了。”
“最近忙。”
段融脸色不是太好。这倒是稀奇事,班兴昌跟他认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把喜恶摆在脸上,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戴着一层又一层的面具,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工作上有麻烦?”班兴昌多少知道他到底在干些什么,担心他把事情搞砸,到最后搞得身败名裂。
“没有,一切顺利。”段融不是很想说下去。
到了休息区,段融往椅子里坐了下去,掏了根烟咬在嘴里,拿火机点燃。
班兴昌收到了沈半夏的问候,以及在问候后跟着的一道案例分析题。
“这丫头,每天总有问不完的题,我没退休的时候都没现在累。”班兴昌把手机给段融看:“来,你教教她。”
段融叼着烟往屏幕上看了眼,接过手机,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
“说起来,当初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徒弟。”班兴昌喝了口茶:“可惜段向德那家伙非让你转专业,让你去学什么金融。金融这玩意还需要学?也不看看现在那些个功成名就的奸商,有几个是学金融出身的,害得你白白浪费天分。”
段融把一大段话发过去,沈半夏很快发过来一个跪地磕头的小人表情包,他扯起嘴角笑,手机还给班兴昌:“那老师看看我家小姑娘有没有天分。”
“跟你比起来是差远了,天分没多少,全靠一腔热血在撑着。她要是我女儿,我就让她学钢琴,学画画,或是去学跳舞,那些偏文艺的才符合她的气质,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干什么要学刑事诉讼这种风里来火里去的东西。”
班兴昌把老花镜拿下来,用镜布擦了擦:“没有天分也就算了,要命的是她还长了副软心肠。马录那个案子其实根本就不好管,她安安分分去替原告做事,等胜诉了收钱不好吗?她偏不,一心就要替马录打官司。”
班兴昌无奈摇头:“马录的胜率只有不到一成,根本就是必输无疑。他去酒吧跟人喝酒,喝完酒主动跟人去开房。关起门来的事儿,谁能肯定他是主动还是被动?跟人睡了一觉,睡醒后把人打成了重伤。他要是个女人这还不是个死局,可他是个男人。”
说到这里没再继续往下,话题回到沈半夏身上:“半夏这种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当律师。律师最要紧的是心肠要硬,关键时候要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可她这样的,为了她所谓的正义,关键时候她能把自己都栽进去。”
段融目光落在远处半死不活的夕阳上,满不在乎地轻笑了声:“可您还是把官司打赢了。必死的局都能走活,所以她的选择没什么错。就算以后真的吃到了苦头,还有我给她顶着。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不需要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她也能在这个行业里待下去。”
“有人跟我说,你对半夏那小姑娘动了心,我本来还不信。”班兴昌看他:“你这是真喜欢上了?”
段融眸光微动,半秒也没有迟疑:“是。”
班兴昌叹气,提醒他:“你可要想好,她不是康宏升的外孙女,就是个普通女孩,等到了时间她是会走的。就算你能把她留下,可你接下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的,结果是好是坏现在谁都不知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了事,你会连累她的。她还只有十八岁,根本就还是小孩一个,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忍心让她留在你身边,跟你一起面对危险吗?”
“段融,之前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做得很好,那是因为你心够狠,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在意的。”班兴昌看着远方,手指在椅子搭手上磕了两下:“所以你绝不能有软肋,最起码不能让人看出来你有软肋,包括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