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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新官上任
下午,太阳收起它那淡淡的光,好像怕冷似的,躲进了像棉胎一样厚的云层。在村东边树林间的小道上慢步走着两位年轻人,他们边走边聊着,这是李民强和杨秀娟。
“秀娟,你看我明天能选上吗?”
“能!你一定能!”
“这么肯定?”
杨秀娟把头一扬说:“那当然,你一定要有信心。只要你领着大伙致富的决心不变,一定会摘掉咱们村贫穷的帽子。”
“我离开咱们村八年多,对村里的一些人和事有一个重新认识的过程,无论我选上还是没选上,以后你可得多帮助我呀。”
“义不容辞,只要你看得上我。”
“我咋会看不上你哩。”接着又一转话说,“秀娟,我得感谢你呀。你为我洗清了一桩冤案,解除了大家对我的误解。”
杨秀娟说:“谢啥,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还没有搞清给大田叔的信是谁写的,他为啥要这样做?”
李民强沉思片刻说:“我认为是有人在有意制造矛盾,把我搞臭,使我在沙岗村站不住脚,是想把我挤走。”
“你放着城里的工作不去,甚至连自己的媳妇都吹了,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使沙岗村富起来吗?有的人就是瞎了眼,给你制造麻烦,简直太气人了。我一定要把写黑信的人找出来。”
“你有目标吗?”
“我已经估计到了。”
“咱可不能乱猜,要有证据。”民强态度认真地说。
“证据我会拿到的。民强哥你放心,我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李民强高兴地说:“你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啊!”
杨秀娟抿嘴一笑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
“啊!我从小就喜欢你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强劲儿。”说了这句话她的脸刷地红了,心里怦怦直跳。
两人谁也不说话了,出现了沉默。秀娟从心里是喜欢民强的,但觉得话说的太直白了。
民强通过几次的接触也很喜欢秀娟,也心动过。只是秀娟已经心中有了别人,他不敢多想。两人低着头往前走着。
这时,喜鹊在树上的叫声打断了沉默,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着树上互相追逐的两只喜鹊,秀娟说话了:“你看这对儿喜鹊多开心啊。我们要能像它们一样该多好哇!”
李民强没有明白秀娟说这句话的意思,没有把话接下去,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太阳,说:“咱们回去吧。”
“嗯。”
“你先走吧,我再走走。”
“你是怕村里人看见咱俩在一块儿说闲话?”
李民强没有回答。
秀娟说:“我都不怕你怕啥,还是个大男人哩。”
李民强还是笑了笑没有吱声,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走到村边上,两个人便各自回家了。
夜深了,电话铃响了,董大田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嘴里嘟囔着“这是谁呀,深更半夜的还打电话”拿起了话机:“喂,谁呀?哦,是姐夫啊!有啥急事儿啊?啥!哦,我知道了。”
董大田放下电话,没好气地用手扒拉已经熟睡的林彩凤:“你醒醒,醒醒,咋睡得像个老母猪似的。”
林彩凤坐起来,大田瞪着眼问:“我问你,睡觉前你干啥去了?”
林彩凤揉着模糊的眼睛,不高兴地说:“你跟我瞪啥眼呀!最热热不过炉子,最亲亲不过两口子,我还能出去为你办坏事啊!还不是给你拉选票去了。”
“咋拉的?”
“每人给二十块钱。”
“你干的这叫啥事啊!”
林彩凤说:“咋的!”
董大田急了:“你前脚走,人家就把电话打到田书记哪里去了。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彩凤傻眼了。
第二天上午,再次选举结果出来了。
田永生站起来说:“现在我来宣布一下选举结果,李民强同志二十五票,董大田同志十二票,李民强同志的选票超过了半数,选举生效,李民强同志当选沙岗村党支部书记。”
全场起立鼓掌。
王文思得知党员大会的选举结果后,像挨了刀的皮球瘫了下来,真是怕啥啥来了。
夜已经深了,王文思唉声叹气,心惊肉跳地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尽管吃了安眠药。他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来到堂屋拉开电灯,燃起一支烟,像一边腿的蝎子似的在屋里团团转。他在想着可怕的未来,李民强成了沙岗村的大拿,我在沙岗村再也抬不起头,更没有出头之日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成了案板上的肉,让人家任意宰割吧。
张桂兰起床解手,走出内屋小声嘟囔说:“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还转悠个啥,不当官就活不了啦!”
王文思瞪着眼骂道:“你懂个屁!”
张桂兰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就转吧”没趣地返回内屋去了。
王文思靠在沙发上,又想到自从李民强回来后自己做的一些事儿,把发生的这些一连串的事儿连起来,恐怕党员的帽子也保不住了。这事儿还牵扯到自个的儿子王学文,他的工作还能保得住吗?说不定他的对象也得吹。完了,完了,彻底的完了。
王文思脑子嗡嗡只响,又背着手在屋里转起来。他害怕了,简直怕的要死。但又后悔,觉得自个做的都是一些蠢事儿,不仅落了个鸡飞蛋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哩!咳,后悔也晚了。面对现在的情势又能咋样?只能是被窝里磨牙怀恨在心,不能显露出来。咳!闭着眼睛过河,听天由命吧。
王文思病了,病的还不轻,王学文用排子车把他送进了镇卫生院。
老书记穆庆林在家里围着被子靠在被卷上,李民强紧挨着他坐在炕沿上,新老书记在细声慢语地交谈着。
穆庆林说:“从今儿个开始,沙岗村就交给你啦。”
“林叔,我……”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叔我给你说句实话,田书记提议你来接这个班儿,我当时没有同意,主要是担心你在咱村里留不下来,也有些担心你年轻压不住茬儿。现在既然镇里领导看中了你,大家又投票选了你,领导重视你,大伙儿信任你,你这时候就不能说啥了。你脑子好使,有这个能力。从今儿开始你要咬住牙,挺起劲儿,干出个样子来。”
“林叔,您的话我记住了。我刚回来对村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也没有农村工作经验,您可得帮助我啊!”
“相信你一定比我干得好。不是有句话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您说咱们村首先要抓哪些事儿啊?”
穆庆林沉思着说:“首先要搞好班子的团结。班子要拧成一股劲儿。我在这方面没有做好,现在想起来后悔也晚了。你不要走我的路,尤其要和大田搞好关系,他没有当上书记,心里可能有些不愉快,慢慢会好的,他这个人我了解,是个直性子,我们俩也没少磕磕碰碰,其实他肚子里没啥,有些事儿你不要太介意。书记和主任团结搞的好事情就好办了。”
李民强说:“请您放心,我和田叔会配合好的。”
穆庆林接着说:“我相信。上有千条线,下边一根针,上边的各种政策,都得通过村干部来落实,村干部直接面对的是群众,哪样做不好上边不满意,下边有意见,当好一个村官不容易。尤其是咱们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村里各方面还比不上别的村,有些人家里还很穷。怎么使咱村每家都富起来很难啊!有很多工作要做。我是不行了,就看你的啦。”
“我准备找大田叔谈一谈,听听他的意见。”
“嗯,应该这样,他毕竟在村里干了好几年了,经验还是有的。文思你也要谈一谈,这么多年我对他这个人总是捉摸不透,不过他脑子还是很好使的。据说大田跟他商量过,大田当书记他当村主任,结果两个人的想法都没有兑现,他恐怕也有些想法。”
“我看萧玉林挺能干的,看问题分析问题也很有独到之处。”
“嗯,这小伙子不错,很有头脑,我一直很看重他,好好培养培养一定有出息。还有杨秀娟,是个高中生,很有思想,也很有才干,她是个预备党员,过两个月就应该转正了。”
“我听说咱村的水果产的不少,可就是销路不太好,咱办个水果加工厂可行吗?”
“我也想过这事儿,可是这需要大量的资金,咱没这个财力啊!再说还有个技术问题。看到那些二道贩子坑害大伙儿我心里着急着哩。唉,没钱寸步难行啊!前几年搞了个玻璃钢厂,结果越搞越差,只好承包给了个人。想搞点儿别的意见总是统一不起来,到现在也没搞起来。”
“我准备明天开支委会,支委们互相交交心,都谈谈想法,统一一下思想。”
“嗯,应该这样。”
李民强正想把自个的一些初步设想向老书记详细汇报一下,听听他的意见,但听到外间屋拿碗筷的声音,知道林婶已经做好了晚饭,便说:“林叔,天不早了,以后再谈吧,可能少麻烦不了您,您还得多帮助我呀。”
“啥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为了工作嘛。”
“有事我再来找您。”
“好吧,我也送不了你。”
林婶笑着说:“民强,在这儿吃点儿吧”
“不了,我走了林婶。”
李民强从穆庆林家里出来,边走边想:董大田、王文思都有啥想法?明天的支委会上会发生啥事情呢?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回家正好路过董大田的家门口,见天还不算太晚,便进了董大田的家门。林彩凤正在抱柴禾。
“田婶儿!”
“啊!民强啊。”
“田叔在家吗?”
林彩凤抱着柴禾说:“哎呀,心口疼,说是心脏病,疼的他在炕上直打滚儿,爹呀娘的喊叫,可把我吓坏了。”
李民强一惊,说:“赶紧送医院呀,我进去看看。”
林彩凤急忙拦住说:“你别进去了,他吃了药刚睡着,你就别打扰他了,有事儿等他病好了再说,行吗?”
“那行,你告诉田叔,让他好好养病,村里的事有我们哩。”
“不养着咋整哩,总不能眼看着他受罪,是吧?”
李民强点了点头:“嗯,那我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他。”
“甭惦记他,你挺忙的。不坐会儿啦?”
“不坐了。”
李民强头也没回地离开了。他一出门正好李建新挑着水桶迎他走来。
李民强问:“天黑了还去挑水呀?”
李建新笑着说:“要做饭了才发现水缸里没有做饭的水了。大田叔在家吗?”
“在家,病了。”
“病了,啥病?”
“心脏病。”
李建新轻蔑地一笑说:“真是瘸子的屁股邪门了,这心脏病也传染?”摇了摇头挑着水桶走开了。
李民强边走边思考着:两个落选的候选人都病了,哪能这样巧合?肯定是在闹情绪。我只想改变沙岗村的落后面貌,从来没想过当书记这回事儿,我能当选是大伙儿对我的信任,这难道是我的错吗?既然大伙儿信任我,我就不能辜负大伙儿对我的希望,一定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好。不能因为你们闹情绪而影响工作。我李民强不是向困难低头的人!
选举结束后,董大田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连午饭都没吃就拉过被子蒙头躺在了炕上。他怎么也没想到,快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在村里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竟败在一个刚来的李民强手里,甚至连穆庆林也把我甩到一边而推荐王文思,我和你是有矛盾,经常磕磕碰碰,可那也是为了工作啊!”
他躺着的身子翻了一个身,继续想着:工作中我啥时候偷过懒耍过滑,让我主持村里的全面工作一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按顺序也应该轮到我啊!你们这样做难道不是对我工作的否定吗?我还怎么往人前站?多丢脸面啊!
这时,从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他坐起来隔着窗户向外瞅了瞅,是彩凤回来了。就又躺在了炕上。
刘彩凤进屋不高兴地说:“在街上碰到了张桂兰,跟她说话爱答不理的,不知哪儿得罪她啦。”
林彩凤的话,又使董大田想到了王文思,他口口声声说不参加竞选退出候选人,为啥又不退了哩?他要是退出的话,第一次选举他得的那几票不就是我的了吗?那样第一次选举投票我就通过了,还用得着第二次投票?他小子也把我当猴儿耍啦!树怕剥皮,人怕伤心,董大田心里凉透了。
林彩凤安慰说:“你也甭总是唉声叹气的,再大的官也不会当一辈子,要想开点儿,身子骨愁坏喽没人替你难受。”
董大田一歪脖子说:“哼!他们不是看不起我吗?那好了,我这村主任也不当了,省省心,无官一身轻,好好收拾收拾咱那几亩地,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林彩凤赶紧摆手说:“这可不行,你这个节骨眼儿上搁挑子,人家会说你没当上书记闹情绪,落个官儿迷心窍的名声脸面上也不光彩啊!”
“唉”董大田长叹了一口气。有啥办法,就忍气吞声,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是都认为你民强能吗?我倒要看看你能能到哪儿去。你认为农村的官儿就那么好当啊!腻歪事儿多着哩。自来水工程就要开始了,每户都要交进户费,谁都知道狗爱屎人贪财,要老百姓拿个钱儿比割他们身上的肉还难受,我倒要看你这钱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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