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频频战报好几封,皆是噩耗,当年墨失一身战甲,用血肉之躯打下来的城池江山,却被现在的新皇墨忘败得一塌涂地。
“先皇若是还在,定不会叫天下如此动荡!”
“这小皇帝本就没啥本事,出身又不正宗,就算变成了凤凰,骨子里还是只野鸡。”
……
民间对于墨忘的评价就如臭鸡蛋一般,人人口中的过街老鼠,墨忘也成为了众人口中臭名昭着的皇帝,残暴、狠戾、嗜血、不务正业、荒淫无道、昏庸无能……
“呵,笑话,除了结发之妻,孤从未染指过任何女人,何来的荒淫之说?这事情要是被少郁听闻,孤还作何解释?”他轻轻敲打着玉衡如意,揣度着众人口中的自己,轻蔑着眉头说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既然孤在百姓眼中如此穷奢极欲。那就下旨,百户为伍相互检举揭发,若是谁曾经污蔑评论过孤,抓去狱监司严刑拷打,检举者赏黄金百两。”
“喏。”
“少安,你说,他们这么就不理解孤呢?孤也想做个好皇帝啊!”
“刁民乱尔,圣上不必担心。那只是先皇的遗民,尚不死心罢了。”
“哦?”墨忘站起身,用玉衡如意敲打龙头玩弄,“他们还在盼着有朝一日兄长登基?”
楚少安侧在墨忘的身边,左右观望,退了众人,窃窃私语道:“微臣还打听到,先皇尚有一遗孤流落民间,只怕这些刁民以此作文章,逼圣上下位啊!”
墨忘大惊,瞅着楚少安,“当真!”
“当真。圣上可要斩草除根啊!”
“墨失和洛溪的孩子?”想到这,墨忘反倒欣慰大笑,扬起嘴角笑说:“算了……孤这辈子也不会再续弦,好歹也要给王室留下个把子嗣血脉,不然日后何人继承大统?”
“可是!圣上的位子难保啊!”
“危机这张位子的,只有墨失一人,区区小儿,不足为惧。怎么说,也是孤的侄子,孤于心不忍。”
“那……圣上准备如何处置法门寺那秃驴?”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孤告诉你吗!?”
楚少安思索了一阵,眼珠子轱辘一转,来了诡计,吐出毒蛇般的芯子,“臣,告退。”
第二天,法门寺就传来众僧集体殉教的事情,墨忘亲临现场,哭得悲痛,还跪在佛像面前合十祷告,下令厚葬了众僧人。
一一揭开白布,终是在最后的时刻认出了自己久未见面的兄长墨失,双眸紧闭,死得十分安详,就仿佛睡着了一般。
“青灯走的时候,应该没有痛苦吧。”
“禀圣上,大师走的时候很安详。”
“放屁!毒死之人如何安详?”
“是……”楚少安怎么也搞不懂,要青灯死的也是他,舍不得青灯的又是他,自己倒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帮他做事还要被骂,做了刽子手这样的脏活。
“怎么送葬的队伍这么少?”
墨忘站在塔顶临望荒坟,这些僧众全被葬在了青灯栽养兰花的那片野地之中,“记得在青灯大师坟前做个标记。”
“是”
看着下头怀康坊熙熙攘攘的闹市,他们仿佛并不知道法门寺发生的事情,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该笑的还是笑,该哭的依旧哭。墨忘不免有些心寒,又深觉讽刺,把着栏杆狂笑哭哀道:“呵,兄长,你看看,这就是敬你爱你的子民,结果没有一人哭你哀你,还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送你最后一程。”
市井街坊也没闲着,悄悄撇见塔上的墨忘,都以为墨忘发疯了,私下交流着。
“圣上去趟法门寺礼佛,怎么还哭起来了?”
“可能感应到自己罪孽深重吧。”
“他亲哥哥死了也没见他哭得这么伤心。”
“可不是?丧尽天良,还把老皇帝的尸骨扒出来鞭尸三百,可怜了先帝……”
“闭嘴吧!嫌狱监司死的人不够多是吧!”
众人被一声呵斥之下化作仓皇逃窜的苍蝇,各自乱飞,聚拢的人群也逐渐四散开来……
墨忘踱步来到兰花园,轻轻捻起一支,嘴角颤抖,是最后胜利者的自鸣得意,也是失去一切后的伤心欲绝,不过短暂的煽情过后,他毒辣着将青灯栽培的兰花踩在脚下,烂泥黏浊着他白金相间的靴子,这一染便再也洗不清鞋上的污渍了。此刻的他因为和赢勾的交易之后日渐虚弱,连踩朵花都要大费周章用尽全身的力气,“我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错的是世态炎凉。”
“兄站!你居然没死!可是,孤亲眼目睹他们把你埋了啊!”
“是不是让圣上失望了?”
墨忘撇起嘴巴冷冷一笑,见了死而复生的墨失,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宽心,伸出手中的如意指着墨失说道:“兄长,我若真想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孤僻弟弟长大了,就变成了笑面君王。”
“兄长说的哪里话,在兄长面前,弟弟永远也长不大啊。”墨忘眼神盯牢了眼前这个和尚,眉目清秀,没有一丝怨恨,他不由自主放下玉衡如意,“可是……兄长莫非没有饮井中之水?”
“饮了,法门寺所有僧众全都饮了泉水。”
“那怎么没死!”
墨失双手合十,回答道:“你若觉得我死了,那我便死了吧。”
“呵,兄长是舍不得自己的位子吗?还是舍不得流落民间的遗腹子?”
“我,最舍不得的是你……”
“呵,虚情假意。若真是如此,兄长大可不必,孤活得很好,你若实在不安,孤自会向你保证,不会伤害你妻儿分毫。”
“弟弟,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之中,很痛苦吧?”
“试问,是谁给予我的痛苦?嗯?谁愿意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之中?娘亲被害死的那晚,你没来求情,是我一个人跪在瓢泼大雨中,可怜了娘亲没有等到我!少郁和所求被害死的那天,又是你!所有爱我的人都被你害死了!你真的就这么干净吗!”
“所以我在赎罪……替你赎罪……”
“赎罪?区区一句赎罪有何用?娘亲回得来吗?我的妻儿就能回来吗!”
“你在用你的仇恨管理国家,我不想看你踏入深渊,更不想看着过度因为你的一念之差彻底覆灭……”
墨忘冷嘲热讥墨忘的担心,报之以轻蔑的冷笑:“放心,长庚星不灭,我墨忘是不会死的!”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就在那晚,长庚星再也没有亮起来……
蛮夷终是攻破了皇城最后一道屏障,直逼弘贤殿内的墨忘。
“你们,终于来了……”
“狗皇帝!下来吧。”带头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墨忘摘下自己的乌纱翼善冠,死死抓住手中的玉衡如意不肯放手,在心中冷笑一声,看透了所有的凄凉。兄长说的对,把他逼到绝境的,是世态炎凉。
“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该杀了我了?”墨忘的语气令人齿冷,面对死亡前的镇定自若,像极了君王该有的犀利,眼神中释放万丈逼人锐气。
“不杀你,先杀你的子民做下酒菜
墨忘顺手抽出如意势要击打蛮夷头领,结果一幅瘦弱削骨被狠狠踩在了众人脚下,他忿忿骂道:“蛮夷!莫动我百姓一人!有什么事情,冲孤来!”
“那也要看你配不配合我们了。”吹胡子瞪眼,将墨忘踩在脚下,像极了当年九重宝塔上,不可一世的墨忘将自己亲哥哥踩在脚下的样子。
他自嘲着自己的无知,想到现在这样的处境,不免觉得可耻,被众人刀架脖子,胸口仿佛被压着千斤重的石头喘不过气,当年哥哥也是这般煎熬吧……
“呵,什么叫报应,这就是明晃晃的报应啊!鲜衣怒马的君王今朝摇尾乞怜,配吗!”
“很简单,交出你哥哥的遗腹子,我们自会好酒好肉招待你,封侯封王自然不在话下。”
墨忘艰难擦去嘴角的血渍,噗嗤一笑,“巧了,我刚发过誓,就是死,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小侄子。”
“固执!墨失都能杀你妻儿!你却为何要护着他的孽种!”
“我警告你,孤平生最讨厌听到孽种两个字!我侄子不是孽种!他是血统纯正的墨家人!”
众人相视一笑,耻笑震动朝野,“我倒是忘了,你自己就是个孽种,娼寮之子?哦?是吧?”
“放肆!”
“没能力还能做皇帝?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呸!”
“就算我再不配,也留不到你们蛮夷接手!”
“嘿,我们不仅要撺掇你们的国,还要杀了你们的人!灭你们墨家满门!”
“大汗,和他啰嗦什么!你说是不说!”
墨忘低头狂笑,啐了大汗一脸。
“看样子是不说了……”
临死前,还握着玉衡如意不放手。是日,他的头被挂在了城墙之上,昭示墨家王朝的覆灭,而那柄玉如意也在头颅砍下的瞬间被摔的稀烂……
蛮夷大肆烧杀抢掠,若再不交出墨失的遗腹子,那便是屠城之灾。这个国家沉默了三天,根本就没人知道先帝还有一遗腹子流落在民间,三天,墨忘的头颅睁大着破灭的山河,高高挂在城墙之上示众,看着他的子民被残杀殆尽,蛮夷见到婴儿更是下了毒手,开膛破肚。
河东怀康坊人心惶惶,尤其是华烨一家,更是惴惴不安。
“带着孩子,去找青灯大师,剩下的事情,我来应对!”
华烨自知时日无多,蛮夷屠了城南,马上就会殃及到河东的。为今之计只有青灯大师能为孩子求得逃生之法,反正自己也就半条命,舍了,也就舍了吧……
“那你……”
“找青灯,不要管我!快去!”洛溪前脚刚走,蛮夷便尾随至华家,见家中只有病秧子一条,可是常备碗筷却是三人用具,逼问母子二人去处,华烨受不了官兵的荼毒,咳出黑血颤栗狂笑,“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伤害……”
“那你就去死吧……”门外一刀,砍下了华烨的半截身子,瞅着华烨尚有直觉,挪着上半身痛苦挣扎,抓着地面向外爬去,映下一滩长长的殷红血迹,还没走出大门,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没了气息。
“大汗。”士兵对着面前的男人毕恭毕敬。
“追,孤儿寡母,他们跑不了……”
洛溪狼狈出逃,抱着华羽躲开一路炮火,身上自然免不了烧伤溃烂,背部被灼烧至乌黑脱皮,害怕暴露,她不敢哭,溃烂焦灼的疼痛感已然被麻木,整个人就像一块烧焦的木炭,怀里还死死护着自己的孩子。
“大师!”
青灯不为所动,端坐在大雄宝殿仿佛圆寂了一般。
“求大师显神通,护我儿性命!”
青灯缓缓睁开眼睛,呢喃道:“你儿……”
“墨失,他也是你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