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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到消息后,莫小荷又在街道上转了一圈,买了吃用之物,一直到晌午,才跟着村长家的牛车回到甜水村,回程的路上,老虔婆不在,气氛便和谐了很多,没那么浓重的火药味。
“顾家小娘子,有一句话,咱们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牛车后排,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莫小荷见过她,但是不太熟悉,只知道这个人嘴碎,最爱传闲话,在村里名声不大好。
“嫂子,有什么你就说吧。”
莫小荷低头看自己手中的油纸包,心思却不在这个上,刚刚到城里买东西,她特地去了一趟粮油铺子,米粮的价钱比以往偏高,但是却没有表姐李秀所说,排队买米粮的现象,还算正常。
不过也对,边境城素来是作为风向标,朝廷突然要修筑防御工事,粮食价格飞涨,必然会引发百姓们的警觉和恐慌。
“听你堂姐婆婆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是在老家混不下去,名声臭了,才住到你家里的。”
妇人说完,又装模作样地用手捂住嘴巴,面色带着歉意,“哎呀你看看我张嘴,说话没把门的,可我也没坏心眼,就是想提醒妹子一声。”
有这样的堂姐,最好不要带到家里来,水性杨花的女子,那身子就和没骨头一样,见了汉子,巴不得靠上去,主动献殷勤,女追男,隔层纱,主动送上门的,不玩白不玩,谁会拒绝?
莫小荷的夫君虽然长相丑陋,但身材高大,精力过剩,那方面一看就很强,不然的话,像莫小荷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能嫁过去?村里人私下都说,堂姐妹在同一屋檐下,说不定共侍一夫呢。
妇人的话,让莫小荷见识到这个时代女人的另外一面,用心险恶,而且极度狭隘,她被这样恶心的想法吓到了,接着是无比的恼怒,什么二女共侍一夫,她一个人无法满足夫君,都是谁说出去的?
“还不是你堂姐的婆婆,和我们说的,晓得吧?”
妇人暧昧地眨眨眼,表示理解,姐妹共侍一夫,这年头多的很,根本没什么,关起门来,都是自家的事。
莫小荷脸色涨红,最后憋得青紫,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无耻的人,她见过不少,以前莫家村被碎蛋那个村长,村里想要勾引顾峥的寡妇,还有去大越京都,一路遇见七七八八的奇葩,但是这么无耻的,她真是第一次见。
老虔婆主动爆料,被这个长舌妇知道,那村里也传遍了吧!这是给堂姐,她和夫君头上扣屎盆子啊!万一让她听见风声,还能起到挑破离间的作用,真正的一石二鸟。
这个死婆子,估计活的年纪都变成心眼了,就应该送到后宫里,做个老嬷嬷,成天出馊点子,那就相当于容嬷嬷一般的存在!
传闻不可信,不过却仍旧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最近村民过得相当压抑,估计就指着这个当笑话看,莫小荷就觉得早上出门,村里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联想到莫大丫的反常,怕是堂姐早就听见风言风语,却没告诉她,怕她知道闹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叔叔忍,婶儿也不忍了!
莫小荷深呼吸,再深呼吸,她把嘴巴张得能容纳一个鸡蛋,表情怪异,磕磕巴巴地道,“婶子,这也太荒唐了吧?我堂姐可是刚刚被休,之前,她不住在我那,和她婆婆,住在隔壁孙婶子家。”
那段时间老虔婆为打听李二的消息,整日出去活动,所以,村里人大体都知道情况。
见莫小荷心事重重,善于八卦的妇人心里乐开花,小声道,“妹子,是不是有啥内情啊?你说你也不能任由别人泼脏水,总得反击回去,你要是难过,就和我说说,婶子保证,不会和别人说。”
保证不会说出去?莫小荷低着头,讽刺一笑,说不定明日一早,村里所有人都知道,长舌妇说句话,比放屁还要不靠谱。不过,老虔婆既然想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制造谣言的本事,她这里,只有更加劲爆的!
“这话你让我咋说?”
莫小荷纠结良久,对妇人招招手,那人当即明了,附耳过去。
“我堂姐的公公走的早,婆婆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带着个拖油瓶,一直没有再嫁人,就靠着卖鞋垫为生,真是特别的不容易。”
一再说老虔婆坏话,根本没有说服力,就像两个有过节的人,彼此说对方的不是。莫小荷的高明之处,是在于很会烘托气氛,她是为了接下来的抹黑打伏笔。
“唉,孤儿寡妇,可不是,不像咱们村里人,还有几亩地,苦点累点,好歹能吃一顿饱饭,不成的话,村里人帮衬帮衬。”
妇人感叹几句,看莫大丫婆婆穿金戴银,好像有点家底,一个妇人,咋能突然发财呢?让她不由得多想了些。
“是啊,鞋垫才两文钱一双,除去布料,针头线脑的,能赚啥啊!”
这年头,几乎所有的未出嫁的姑娘,成亲的妇人都会做针线,也只有光棍,码头上的苦力,生活上无人帮忙操持,才会去集市上买鞋垫。
“堂姐就是知道了她婆婆的秘密,才被休的,二人吵起来,我堂姐只会哭,性子懦弱,照我说,就要公布于众才好!”
莫小荷一激动,声音放大,牛车上的人都看过来,伸长耳朵偷听。
“秘密?”
妇人黄豆一般的小眼睛不停地转啊转,散发着兴奋的亮光,立刻配合道,“咋还涉及到了隐秘呢?”
“唉,其实也没啥,你说孤儿寡母,吃不饱,能咋办?不管自己,也不能看着娃受罪啊!”莫小荷眨眨眼,话说了一半,妇人立刻会意,过不下去,想要生活,只能靠男人,其实有很多这种情况的妇人,都是出去卖的,不过打着良家的名义。男人去一次,扔下几个铜板就可以,成本低,又能图个新鲜,赚个*银子,勉强糊口。
“当然,这事不算完。”
莫小荷绝对不会嘴下留情,她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方给他们泼脏水,她就还墨水,保证更黑,瞎编呗,不是只有老虔婆才有这个能力。
“还有啥啊?”
妇人已经得到个大新闻,正在兴奋中,冷不丁的,被告知,这个不是关键,她屏气凝神,等待接下来的重头戏。
“唉,这话我更没办法说出口,多亏我是嫁人的小娘子,不然如是姑娘家,我怕是有损名节,嫁不出去的!”
莫小荷双眉紧锁,眼瞅到了村口,她给了几句让人遐想连篇的提示,“就是堂姐小产后,有一天晚上,看到她婆婆和夫君睡在一个被窝里,光着身子……”
点到为止,其余的话,莫小荷不多说,她仔细观察妇人的神色,见对方面色变了几变,看来是明白其中的含义。
“真是作孽啊!难怪污蔑你堂姐,那婆子怕是只能想到污秽之事!”
妇人夹着包袱,匆忙地下了牛车,走路踉跄,估计还在震惊之中,没反应过来,莫小荷毫无心理压力,迈着轻快地步子回家,心里琢磨,最好在明天之前,村里人都能知道。
天黑以后,顾峥才到家,大冬天的,他的汗水湿透了衣衫,被冷风一吹,透心凉。
莫小荷赶紧递上热水和布巾,让自家夫君擦洗,心疼的不行,哪里是服徭役,分明是要人命!也就是顾峥体力好,不然的话第二日都爬不起来。
“娘子,歇歇吧,我自己来就成。”
顾峥擦了身子,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他回来的晚,为不打扰他们夫妻,莫大丫已经吃过饭,先睡了,房门紧闭,只留下灶间和堂屋的两盏油灯。
“我进城买了香酥鸡,还有卤猪肝,又做个个汤,咱们吃饭吧。”
莫小荷从灶间端来饭菜,简单说了在城里跟踪老虔婆的细节,为不给夫君留下不好印象,回程马车上一幕,她刻意隐瞒下来。
“就知道是这样,用夹层的棺材板,上层是尸体,下层装李二。”
顾峥把鸡腿夹给自家娘子,若有所思,他的眸子闪过一道锐利的光,目前必须光明正大离开甜水村,在这里服徭役,只能是浪费时间而已,如若要两国开战,势必要早做打算。
“夫君,咱们咋才能拆穿呢?”
死者为大,还是被山石砸死的无辜者,莫小荷真不忍心翻人家棺材,在发丧途中,提出这个要求,无论是衙役还是村里人,都不会同意,惊扰死者,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吃了饭我出去一趟,你放心,我有办法!”
顾峥稍微翘了翘嘴角,莫小荷在思考,没有捕捉到自家夫君瞬间的表情,她接连追问,顾峥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夹菜,就是不说。
“哼,今夜不准你上床!”
莫小荷气鼓鼓地,人都有好奇心,她也如此,有主意竟然卖关子,真是太过分了!
“娘子,我不说,明天你才能看有热闹看,说了,就没有期待了。”
吃饱喝足,顾峥放下碗筷,回到房间,开始收拾包裹,在甜水村住的时间不长,并没有置办多少东西,随身衣物装在两个包袱里,其余也没有什么能带走的东西。
莫小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她数着绵羊,期间夫君出去过,也就是非常短暂的时间,就好像去趟茅厕一般,回来后,直接熄灭了灯。
……
今天是发丧的日子,莫大丫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起来了,她知道,老虔婆今天会把李二弄走,只要进城,再想找人,就好像大海捞针,她昨夜想了一宿,是不是自己太过贪婪,想把老虔婆和李二一网打尽,如果先举报李二,好歹能抓到一个。
“堂姐,这么早,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吧?”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她也没睡好,迷迷糊糊听见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就起身洗漱,等会天亮发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心事重重地吃过早饭,莫大丫一直处于走神状态,手里掰着馒头,往自己的鼻孔塞,莫小荷实在看不下去,“堂姐,要不你收拾下东西,咱们今天出城,下晌就离开。”
“真的?”
莫大丫一拍桌子,好像从梦中惊醒,眨眼的工夫,不见踪影。
等待,是最难熬也是最最折磨人的,好不容易等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村里隐隐约约传来唢呐的声响。
本以为村里人对发丧不感兴趣,毕竟是个挺晦气的事,可莫小荷不知道,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昨日黑了老虔婆一把,听说老虔婆和其中死者的家眷是同乡,要一起离开甜水村,怕以后看不到热闹,村民除了七老八十,走不动路的,几乎全员到位。
“人不少啊!”
莫大丫看到人群中间的老虔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用手紧紧地抓住帕子,手背上青筋暴露,额角的血管一跳一跳的,她现在恨不得扑上去,把人直接掐死。
“堂姐,稍安勿躁,安心看戏。”
莫小荷不慌不忙,眯了眯眼,主要,她是相信夫君有这个能力,顾峥从不食言,既然说能搞定,就绝对是真的。
“你来干什么,发丧你也看热闹?”
老虔婆想偷偷地离开,谁料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她心里有气,全部撒在莫大丫身上,“贱蹄子,你就是个丧门星,有你一准没好事。”
“不看热闹,怎么揭发你啊!”
莫小荷哈哈一笑,声音大了几分,周围的村民想到昨日听见的传言,越发肯定是真的,看向老虔婆的眼神,很是嫌弃,原来母子二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这么嫌弃儿媳妇。
卯时正,请来的丧葬队伍全部准备就绪,棺材就停在临时搭建的灵棚中,总共有两口,几名衙役跟在身边,丧葬队敲锣打鼓,正准备往村口进发。
鳏夫员外刚得到消息,听说举报逃衙役,自己能免服徭役,他正琢磨把二人举报了,最好能找个完美的说辞,把之前包庇李二和高老五的行为圆过去,下人却来回禀,二人消失了。
员外没干过多少体力活,最近累得和死狗一样,他想走走后门,让自己得个轻省的活计,昨夜请衙役喝酒,挖出这个消息,正想怎么实施,听说人跑了,当即摔了一套碟碗,气急败坏。
“等一等,差爷,您记得前段时间逃衙役的高老五和李二吧,他们就藏在这两口棺材里。”
丧葬队伍正要上路,被顾峥拦下来,他说完,莫大丫终于能松一口气,看来,和她想的是一样。可随之而来的,是担忧,想要开棺验尸,必须征得家眷同意。
“一派胡言,丑八怪,你是故意的吧?”
老虔婆立即跳脚,面色狰狞,“差爷明察,这个丑八怪的媳妇的堂姐,因为勾搭汉子,被我做主休了,所以才抹黑于我,就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
“是真是假,光靠一张嘴有什么用。”
莫小荷小声嘀咕,村里人见又有热闹看,彼此议论纷纷,早起是对的,有些人都来不及吃早饭,但是能不花铜板看戏,他们巴不得。
“不可能有其余人。”
衙役见是顾峥,态度稍微软了些,想举报别人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不能随便污蔑,信口雌黄,刚刚是他们两个人负责装运尸体,并且入殓,棺材就那么大,藏不下两个人,“再说,谁愿意和尸体在一起,不怕吗?”
“呜呜,你们安的什么心啊,我夫君出了意外,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么走了,还不让他安生?”
其中一名死者的媳妇,接到老虔婆递来的眼色,立刻跪地嚎啕大哭,那声音凄凉无比,“差爷,您可要给俺们做主啊,好好的人,走都不能走的宁静吗?”
“是啊,差爷,配合检查,我们没意见,入殓是你们办的,我们没插手,现在又说开棺,不合规矩!”
两个媳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天衣无缝,村民们听后,指指点点,觉得顾峥提的是无理要求,而且有些过分,不该打扰死者。
“这样吧,既然有人举报,总要证明一下清白。”
衙役的头目想了想,最后决定打开棺材,只露出一角,然后请几个胆子大的村民证实,时间还来得及,等解决完之后,再发丧,省得围观众人不明所以,心里存个疙瘩。
衙役的安排,顾峥表示信服,甜水村村长的大儿子,带着两个汉子上前帮忙检查,最后摇摇头,棺椁内只能容纳一人,不会出现窝藏逃犯的情况。
棺材的下层,李二正在诅咒顾峥的祖宗十八代,他现在怀疑,剃头剃毛的事,就是这厮干的,让他一直被嘲笑,抬不起头,上个茅厕还得鬼鬼祟祟,如果有人,他肯定不去。
再过一两个时辰,他就能够解脱了,还是娘精明,有办法,虽然隔着木板上躺着死人,让他不爽,但是想进城得用路引,实在是没有别的好办法。
“顾兄弟,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衙役很不高兴,摆摆手,“走吧,别耽误发丧的时辰!”
丧葬队伍缓缓地前行,莫大丫眼睁睁地看着棺材被抬向了村口的方向,她突然有了一种绝望之感,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离开了吗?
“淡定,我夫君肯定预料到这个结果,心中有数。”
莫小荷一点不担心,继续跟随村民的队伍看热闹,她就不相信,高老五和李二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敲锣打鼓,唢呐声幽怨,夹杂着两个媳妇的痛哭声,丧葬队伍缓缓前进,采石山危险,短短一个月,有将近三十人被埋在石头里,以后这种场景,还不知道要见几次,又那心软的,红着眼,跟着抹眼泪。
就在丧葬队快到村口,村民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异变突生,只能“咔嚓咔嚓”两声脆响,棺材板突然裂开,接着,两声闷哼,李二和高老五从下面掉了出来。
“怎么回事?”
突然发生,众人全部傻眼,看着下面破损的木头,立刻明白过来,心里琢磨,还带这么干,真是够拼的!
“抓住他们!李二和高老五,全部是逃犯!”
衙役反应还算快,几个人负责一个,上前把人快速按到,李二和高老五还在做着能逃离的美梦,摔得七荤八素,反应不过来,被捆了个结实。
“李二的娘还有这两个妇人,都抓起来,和他们肯定有关系!”
莫小荷差点笑出声,自家夫君明明能用暴力手段,非不那么做,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这招用的,她给一百分!刚刚看李二和高老五从棺材下掉出来,场面太过喜感,她强忍着面部表情,暗地里,胃差点笑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