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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起了风,徐铁头在外搭建的帐篷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莫大丫抱着一床棉被,又钻进马车里,如此折腾一回,反倒睡不着了,一夜睁着眼睛,看着蚊帐顶,直到天亮。
莫小荷睡得很沉,连梦都不曾做,等她睁开眼睛,已经到达锦城的城门处。
一行人找个干净,地方大的摊位,把马车停靠在路边,顾峥带着徐铁头和林秀才,三人一同买早饭,早饭品种丰富,南边的酥油茶,鸡蛋饼,北边的豆腐脑,油条,饼子,面,馄饨,林林总总,一共好几十样。
“这该死的毒蚊子,透过蚊帐还能张嘴咬,可见很是饥渴。”
撩着车帘,李秀动作麻利地上了马车,她刚找莫大丫说话,对方精神头不好,一问竟是昨夜失眠,她不认床,到哪里都睡得着,就是和蚊子对抗半宿,最后精疲力尽,索性两腿一蹬睡死过去。
第二日起床一看,她的胳膊上肿了两块,连脸颊都被蚊子亲了下,钻心的痒,让她对着小铜镜抓耳挠腮。
夫君林秀才却一点没事,一夜好眠,他看到她脸上的红印子,好心情地翘起嘴角,连脚步都轻快不少。
李秀很是郁闷,却不敢明着提意见,昨日她晕马车,全靠他照顾,又吐了他一身,正是理亏的时候,只得默默忍着,心中腹诽,夫君林秀才就是没人味儿,连蚊子都不对他下口!
“蚊子?有那么毒吗?”
莫小荷一头雾水,她从没碰见过这样的情况。顾峥耳力好,蚊子在某个方向,黑夜里,他也是一拍一个准头,那些吃软怕硬的家伙遇见了硬茬,都不敢靠近。
“呀?难道蚊子就欺负我一个?”
李秀苦着脸,刚出来一天,之前那点新鲜感一扫而空,还真让表妹说对了,沿途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风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现在回去已然来不及,只能把对大吴京都的新奇感,作为继续走下去的动力,但是一想到要继续晕个二十几日,李秀瞬间一脸生无可恋。
早饭莫小荷喝了一晚甜豆浆,两个烧麦,顾峥买了好几样,她胃口不错,每样尝一小口,余下的留着路上吃,现在几乎每隔一个时辰饿上一回,在城里还好,有地方采买,若是上官道,就买不到新鲜的吃食。
马车路过锦城,街道上满是卖花的女童,她们挎着小小的花篮,沿途叫卖,看到外乡人,一点也不怕生。边境城池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烽烟起,而相邻的锦城,却是一派祥和。
“姐姐,买朵儿花戴吧?路过锦城,总要留下点纪念,买朵花,就当是个念想。”
一个穿着红色衣裙,打扮得如年画娃娃一般的七八岁女童,站在车窗旁,眼睛眯成月牙,看起来很讨喜,她嘴皮子利索,声音清脆,“这花儿是咱们锦城独有的,戴上新鲜,等花蔫儿了,洗干净泡水喝或者做成干花,同样好看!”见莫小荷姐妹几人兴致缺缺,女童转了转眼睛,又道,“姐姐们要走远路,有那晕车马的,晕船的,戴花或者泡水,可以减轻眩晕感呢!”
最后一句话,说到李秀的心坎上,她半信半疑,“头一次听说有花能减轻晕车症状的,确定不是骗人的?”
“姐姐,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锦城人不会说谎砸自己的招牌。”
女童听罢,严肃下来,一朵花只卖两文钱,就算是一次性买卖,为两文钱,骗一次人不值得,这花草生意,看上去无本的买卖,实际上,家里人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侍弄花草上,以此谋生。
李秀一想,却是这么个道理,正要买几朵,却被莫大丫拦下。
之前在镇上带着莫小荷看老郎中,老郎中曾经嘱咐过,有些花草不能太过接近,有滑胎的危险,她自己也是吃多了马齿苋而小产,因此非常谨慎,和女童反复确定。
“我娘怀着小弟弟,每天戴花,也泡水喝,村里人祖辈都做这个营生,没听说有坏处。”
女童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又跑去问了一旁的大人,得知无碍后,莫大丫才松口,把女童手上一篮子花全部买下,摆在马车上,光是看着,嗅着香气,心情就能变好。
徐铁头使了手段,弄回来不少莫大丫的嫁妆,再加上他有底子,一出手就是银票几千两,莫大丫现在不缺钱,人也变得相当大方。
李秀讪讪地,她也是成亲的人,却对女子有身孕之后的事一无所知,姐妹三人坐在一处闲磕牙,不知不觉,提到了房事的话题。
“我觉得那胖子说得挺有道理,如果人一旦摒弃了原则,做事就没有底线……”
莫小荷说的是昨夜在河边无意听的墙角,她对那个美貌小娘子不喜,相由心生,那副白莲花长相,多半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事实可能和她的认知有所出入,她作为局外人,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女子没名节,以后的路更难走。”
莫大丫叹口气,无论如何,世道对女子多有束缚,如果是真是为夫君治病不得已,想必那小娘子做好了最坏打算。只要治好夫君的腿疾,做牛做马,任君宰割,她能体谅无路可走的绝望,只会有怜悯。
若真的和胖子说的一样,为自己享乐找冠冕堂皇的借口,那真真是下贱至极了!但是两者结果相同,都是一条不归路。
许是买的一篮子花有作用,出门第二日,莫大丫和李秀眩晕感轻了很多,一行人着急赶路,晚饭只在马车上随意糊弄一口,到天色擦黑,找了城边一家叫福运来的客栈歇息。
住客栈就是好,伙计送上热水和热乎的饭菜,房间内的被褥都被太阳晒过,摸上去松松软软,桌上摆放了烛台和熏香,桌椅板凳齐全,除了没有家的温馨感,不差什么。
福运来客栈是锦城内的头一家,商人本就有趋利避害的本性,结伴往南边走的人比往常还多,福运来客栈,只剩下几间最好的天字甲等房,一晚上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啊,足够村里人家半年多的嚼用,李秀以为自己有个财主表妹,已经对银钱不敏感了,但是听说睡一晚就要十两,她还是不小地震惊了下。
“客栈后有一片独立院子,有一晚五十两,一百两的。”
林秀才揉了揉额角,他对有这么个小家子气的娘子很头疼,虽说他在衙门当书吏,每个月只得一两银子,但为商人办房契地契,有油水,背地里攒了点私房,再加上前段时间和李河合伙做铁器生意,没少搂银子。
十两是不少,却不到住不起的地步,看来还是他不够有本事,林秀才下定决心,不但要考举人,还要想办法多赚银子,以后专门腾出一个库房装金银,让李秀戴全套的赤金红宝石头面。
李秀还不晓得自己一惊一乍刺激了夫君林秀才,她只是觉得同样睡一晚,天亮退房,几十文的小客栈和福运来没有差别,总共也睡不了几个时辰。
“夫君,出门之前,娘找我说话,让我不要闹你,打扰你念书。”
天黑了,林秀才洗漱完毕,**着上身,他在油灯旁边,随手擦着头发,低着头,不晓得有什么心事。
李秀咽了咽口水,美色当前,但是她一点不想受折磨,夫君一晚上好几次,她怕明日起不来,被表妹和莫大丫笑话,她随口扯谎,搬出婆婆,就是笃定,他不会找婆婆对质。
“哦,是吗,可是娘说让我们尽快要子嗣,以免我以后读书分心。”
林秀才眼中滑过一抹狡黠,当他傻?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不揭穿,随口说一句,就堵得她哑口无言,他终于发现,在智商上碾压一个人,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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