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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都,一国都城,天子脚下,其繁荣富庶举国之城无法比拟。
高楼重叠耸立,街道错综复杂,店铺鳞次栉比,车马粼粼,人流如梭。
这里有金碧辉煌的帝宫,巍峨连绵不可亵渎;有高高在上的君王,掌一国生杀大权,得天独厚,人人羡慕;有位高权重的人臣,荣华富贵,光耀祖宗;齐才子,聚美人,商贾富户不计其数,连升斗小民亦眼界非凡,见识广阔。
这里是个充满**的神奇地方,无数人挤破脑袋也想在这有一席之地,若祖宗显灵,得贵人提拔,便可一跃龙门,身价百倍。
这也是个杀伐血腥冷酷残忍的地方,要是不小心说错半句话,轻则板子加身,倾家荡产,重则小命不保,累及亲族。
多少人庆幸来了这里,也有不少人后悔来了这里。
离开灵仙镇的第二日傍晚,玉绾的马车抵达了圣都城。
各种繁华热闹顿时钻进马车里,她忍不住挑帘看去。
只见外面车如流水,马如龙;商品满目,行人络绎,个个衣着不凡,气质卓绝;街道整齐干净,商铺排列有序。
时而有达官贵人的马车张扬而过;巡逻官差来来回回,威风凛凛;亦有富家公子骑马溜街,狂妄不羁;官商小姐贵妇成群结队,衣着花哨;百姓脸上满足,精神抖擞。
一派欣欣向荣,富足安宁的景象。
玉绾见此景,眸中亮光闪烁。
今日玉绾无名无誉而来,假日时日,定要让整个圣都知我之名,仰我之财,慕我之姿!
莫寒风并没看外面的热闹,曾在这生活了十二年,这些繁荣不过只是表面尔尔,背后的凄凉才令他刻骨铭心,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从未在圣都生活过,也如玉绾一样,初来帝都,满是好奇,兴奋。
外面驾车的锦衣橙衫,早已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到什么都稀奇,时而惊呼,时而大笑,时而低声细语,异常兴奋。
行至繁华深处。
“玉绾姑娘。”秋芙蓉停马下车喊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去我府上住吧,明日我再带你们去找商铺如何?”
玉绾早已和莫寒风商量过了,不麻烦秋芙蓉,自己找地方住,她和莫寒风下了车,置身人海之中,对秋芙蓉道:“多谢秋老板好意,一路前来,多有麻烦,我们已过意不去,就不去你府上叨扰了,我们还是住客栈吧。”
来回的人群见到玉绾和莫寒风,纷纷回头观望低语。
“哇,那穿白衣的一男一女好美。”
“可不是,男的俊女的俏,仙人一般。”
“他们是刚来圣都的吧,以前从未见到过。”
有认识秋芙蓉的人吃惊道:“他们和一品夫人认识,必定不是一般人。”
“这长相气度,就是不认识一品夫人,也一定不是一般人。”另一人答道。
“是是是。”其余众人皆点头认同。
秋芙蓉听到旁边的议论,心头暗道,玉绾和莫寒风刚在圣都露脸,已然令人驻足,果然是金子无论在哪都会发光。
她面露喜悦,大方道:“你们是我的朋友,来了圣都怎么能让你们住客栈呢?我府上挺宽敞,而且虎子不在家住,只有我和一群下人,随你们住多久都可以。”
“不用了,秋老板一路上对我们多加照顾,我们感激不尽,改日寻了商铺安顿下来,再登门答谢,今日秋老板也乏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我们虽然初来圣都,但锦衣以前在圣都待了多年,有她在,也不算是人生地不熟了。”玉绾看了锦衣一眼道。
锦衣赶紧点头答道:“没错,奴婢对圣都再熟悉不过了。”
见玉绾执意要住客栈,秋芙蓉也不好再劝,相处一年了,玉绾的性格如何她也十分了解,与姐姐秋水仙一样,决定了的事便无人能改变,于是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勉强了,玉绾姑娘和莫公子一切小心,有事尽管到秋府找我。”
“多谢秋老板。”玉绾轻轻点头。
莫寒风也抱拳一礼。
秋芙蓉看了两人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上了马车离去。
玉绾看向锦衣道:“现在就由你带我们去找一家舒适的客栈,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带我们去找商铺,尽快在圣都安顿下来,开始赚银子!”
“没问题,小姐公子请上车,奴婢一定找一家又实惠又舒适干净的客栈让您们好好休息。”锦衣拍着胸口道。
橙衫笑着打趣:“那你睡马车吗?”
“你若陪我,我睡马车也没关系。”锦衣拉她下水。
橙衫离开她一步:“我要近身伺候小姐,我才不陪你睡马车。”
“呜呜,小姐,橙衫欺负奴婢。”锦衣瘪嘴,好不委屈。
神情逼真,逗得三人大笑起来。
“好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去找客栈,好好吃一顿,睡一觉再说。”笑过之后,玉绾止了两个丫头的嬉闹。
锦衣橙衫福身一礼:“是,小姐公子请上车。”
玉绾和莫寒风相视一笑,转身上车。
这时。
“请问是玉绾姑娘和莫寒风公子吗?”一个青衣女子拦住了上车的两人。
莫寒风和玉绾甚是奇怪,这个青衣姑娘他们并不认识,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莫寒风答道:“我们是,请问你是?”
玉绾打量了青衣女子一番,只见她身着青色衣裙,身材高挑,挺胸直背,不是特别美的那种,却看着舒服,没有女儿家的娇羞纤柔,无形中透出几丝英气。
虽衣着不凡,但玉绾却觉得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姑娘公子有礼,奴婢名叫青衣,奉我家小姐之命,请公子姑娘前去一见。”青衣先给两人行了一礼,而后自报姓名,说明来意,毫不拖沓。
果然,玉绾嘴角一勾,觉得她看人越来越准,暗暗有些得意,她平静问:“你家小姐是谁?”
“我家小姐姓齐,玉姑娘乃是小姐的恩人,今日得知你们来到圣都,特意让奴婢在此等候,为姑娘公子接风。”青衣不卑不吭地回道。
姓齐的小姐?
玉绾并不记得认识一位姓齐的小姐,更别说是她什么恩人了,圣都的人,除了秋芙蓉母子,慕容残月,文公子,秀小姐,以及那讨厌的沐公子外,便不再认识谁,这位齐小姐是哪冒出来的?
恩人?
难道是那位秀小姐,她姓齐,名秀?可是秀小姐身边的婢女不是叫拢月吗?她怎么不派个他们认识的人来?
见玉绾一脸疑惑,青衣再道:“我家小姐已等候多时,姑娘有疑虑,见到我家小姐便可解惑。”
玉绾看了莫寒风一眼,再对青衣道:“既然如此,青衣姑娘请带路。”
她倒想知道,那齐小姐是否就是秀小姐。
“好,我家小姐就在前面的牌楼处,...
奴婢先行一步前去通报。”说罢弯身一礼,快步而去。
穿流人群,步步生风,不过片刻,已消失不见,原来有功夫在身。
玉绾众人吃惊,没想到这个叫青衣的丫头武功如此厉害,他们更是好奇那齐小姐的身份,一行人上了马车,往青衣所说的楼牌而去。
锦衣边驾车边向玉绾介绍:“这条街名为华颜街,是圣都最繁华、人流量最多的街道,由这条街为中心,通向整个圣都的大街小巷,所以华颜街是圣都的主街,这里的地段寸土寸金,一般都是朝中官员暗地里占了,用他人的名义在做买卖,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铺子,更别说是租了。”
玉绾挑眉,难怪这里这么繁华热闹,美人居开在这条街必是最好的,可是听锦衣这样说,是不可能租到铺子的。
不知道秋芙蓉的铺子在哪里?
她是皇帝亲封的一品夫人,就算铺子不在这里,也定然是在极好的地段,挨着她定没错。
玉绾打定了主意,要继续和秋芙蓉狼狈为奸下去。
“吁——”马车停下,锦衣在外面道:“小姐,公子,到了。”
玉绾莫寒风下了马车,见青衣在前面的商铺门口朝他们招手,玉绾让锦衣橙衫将马车停到旁边,四人朝青衣走了过去。
到了商铺门口,却见得有几分熟悉感,只是招牌用红绸蒙住,看不到店名,店门也紧闭,内容如何亦不可知,显然是家新装修好的铺子,还未开张营业的。
玉绾奇怪,不是说接风吗?难道这开的是间酒楼?可是人家还没正式营业,有东西吃吗?
她打量了四周一眼,这附近都是胭脂水粉,布匹衣料,首饰珠宝铺子,酒楼开在这里,是想让那些逛街逛累了的人前来歇脚吃饭?
要是这样,倒也未尝不可。
莫寒风也瞧着有些怪,但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显然锦衣橙衫也差觉到不对劲,正歪着脑袋四处打量。
“姑娘公子里面请。”青衣朝他们扬手,而后向前将闭着的店门推开,退到一旁,请他们入内。
玉绾莫寒风满怀好奇,带着锦衣橙衫走了进去,却是看到里面的景象时,惊了一跳。
紫纱缥缈,绢花吊顶,雕花木架,红木柜台,紫色隔帘,五脚圆凳,皆与美人居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小姐,我没看错吧?这是我们的美人居?”锦衣惊喜不已,冲过去撩撩紫纱,跳着身子摸了摸吊着的素雅绢花,又一屁股坐在了五脚圆凳上,小脸全是笑容:“小姐,真的一模一样。”
橙衫也跑过去,摸了摸雕花木架,发现连上面的雕花都与美人居的分毫不差,又惊又喜又疑惑。
莫寒风走到柜台,账本算盘的摆放位置都一样,是谁如此了解美人居,又是谁帮他们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玉绾睫毛颤了颤,走到隔帘后,撩开紫色布帘,两张小床并排躺在那里,床边的水盆,毛巾都与美人居的一样,只不过质地要好上许多。
这一切都与美人居一模一样,只不过空间要比美人居大许多,是扩大版的美人居。
他们终于知道刚刚在外面为什么觉得怪了,原来门口也与美人居有几分相似,想必那被红绸蒙盖的牌匾必是美人居三字。
玉绾放下布帘,折身回去问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青衣:“你家小姐究竟是谁?”要真是秀小姐,她倒不觉得奇怪,毕竟她去过美人居,为她布置这一切并不难。
“姑娘公子请跟奴婢来,小姐在后院等你们。”青衣说罢,往后院而去。
后院?这里也有后院?
玉绾莫寒风急于解惑,赶紧跟了上去,锦衣橙衫也快步跟上。
进到后院,同样见到熟悉的画面,莫寒风常常坐在那等玉绾的石桌石凳子,一到晚上便树影斑驳的树,橙衫锦衣做饭的厨房,并排的卧房,甚至还有一棵梅树,唯独没有的是,那四株四色锦菊。
众人又是一惊,真有种回到家里的感觉,只是这个家要比灵仙镇的家要大好几倍。
锦衣橙衫赶紧跑到厨房去看,里面的锅碗瓢盆都与美人居的一样,但她们睡觉的房间,却不是杂房了,因为除了杂房茅厕柴房外,还有好几间空着的房间,两人欣喜,以后可以一人一间房了。
莫寒风看着那并排的两间主卧,不难想象,里面必也是与美人居的卧房一样。
玉绾收回视线,正要问青衣她家小姐在哪,突然一阵开门声传来,玉绾众人一齐看去。
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款步而出,容貌姣好,肤质细嫩,比一般人要白净许多,像是常年闭门不出养在深闺之人。
她穿一件湖蓝色绣月季花的锦裙,白色腰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身,发髻微耸,几只蓝白相间的珠钗点缀,长发黑亮披泄身后,一双白色绣蓝色花纹的绣鞋,给人一种蓝天白云的舒适感。
她脸上挂着温柔恬静的笑容,款步迈出后,便朝院中的众人看了过去,见到玉绾时,眸中的笑意顿时一滞,有诧异,有惊艳,有欣赏,有了然,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平静。
当看到莫寒风时,眉头突然微微拧起,凸生几丝熟悉感,在脑中翻了翻又未找到这般英俊秀美的脸,不经意的视线相遇,心头突然一紧,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飘飘荡荡停不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比美妙。
突然想到什么,她赶紧将一切情绪压下,快步向前,柔声笑道:“玉姑娘和莫公子一路劳累,青衣,赶紧命人上茶水点心,再备一桌好酒好菜,给两位接风洗尘。”
玉绾见并不是秀小姐,而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女子,不由得止了前去的青衣道:“不必了,我们与姑娘素不相识,不敢承姑娘接洗,只是想知道,姑娘此番举动,究竟何意?”
听到玉绾悦耳动听的声音,齐语馨眸光一闪,感到那声音中透出的疏离冰冷,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向前一步,轻声道:“玉绾姑娘莫着急,暂且坐下休息,语馨慢慢与你道来。”扬手让青衣去准备,然后将玉绾和莫寒风请到石桌子前坐下。
玉绾看她一眼,见她脸上的笑意发生内心,不像虚假,且既然来了,坐坐又何妨?
玉绾和莫寒风坐下,随后齐语馨也坐下,青衣神速地带着两名丫头,端了茶水和精致点心摆上,退到一旁,两名丫头下去准备酒菜。
锦衣橙衫看到桌上的点心,口水直咽,但玉绾没有发话,她们只好忍着谗意,站在玉绾身后。
齐语馨礼貌扬手:“请用。”
玉绾和莫寒风并没动,此人来历不明,不知是敌是友,自是不能乱吃她的东西,要是放了药怎么办,出门在外,一切都得小心谨慎。
玉绾有些不耐烦:“姑娘有什么话请直说。”
见玉绾和莫寒风防备这么深,齐语馨独自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打消他们的戒备,而后道:“我姓齐,名语馨,玉绾姑娘曾对我...
有恩,听闻你们要来圣都,便提前按照你们以前的店铺布置了这一切,只是想表达我对玉绾姑娘的谢意。”
莫寒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听过?眼前这人也有几分眼熟,亦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玉绾看着齐语馨:“我们从未见面,何来有恩一说?”
齐语馨知道,若她今日不说出原由,别说这对父女不会吃这点心茶水,就是这大费周张,劳民伤财的铺子也白费了心思。
她凑向前,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玉绾道:“灵仙镇的三生桃花园,姑娘曾救过一名紫衣男子,他是我兄长。”
玉绾微惊,看向齐语馨,她是紫衣男子的妹妹?
她想起那位秀小姐曾唤紫衣男子语堂哥哥,语馨,语堂,这倒确实有点关联。
不过她根本没救齐语堂,为什么先前来个秀小姐,后面又来个亲妹妹,都说是她救的?就因为她杀了几个刺杀过他的杀手?她杀她的人,与紫衣男子有半毛钱关系?
“姑娘弄错了,我并没有救他。”玉绾才不领这份莫名其妙的恩情。
齐语馨善解人意道:“我知道玉绾姑娘对此事有顾虑,但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这间铺子就算是我们给你的一点小小回报,希望玉绾姑娘能收下,让我们稍稍心安。”
玉绾挑眉看着齐语馨,字字句句皆为她着想,让人无从拒绝,更有种她若拒绝便是令他们兄妹不安的罪人的感觉,这个齐语馨,三两句看似简单的话,却透着不简单。
但既然执意要把这救命恩人的头衔罩她头上,还逼着她接受回报,那她就……受了?
且刚刚锦衣也说了,这条华颜街乃是圣都主街,千金难求的宝地,多少人挤破头都得不到片地,她玉绾一介平民,无权无势便能拥有一间这么大的金铺,她又不是傻子,会不要?
一念至此,她一脸我是做好事的表情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让你们心中不安,这铺子我收下了,有劳姑娘破费。”
莫寒风并没听到齐语馨和玉绾说了什么,现在听到玉绾说要收下铺子,不由得一惊,想说点什么,但又不愿当着外人的面驳了玉绾的面子,只好默不作声。
锦衣橙衫自是欢喜的,不用去找铺子,且在这样好的地段有了一家布置好的店铺,省下多少麻烦事?她们求之不得。
“玉绾姑娘哪的话,只要你不怪语馨唐突就好。”齐语馨见玉绾收下了铺子,高兴坏了,朝身后的青衣看了一眼,见青衣朝她点头,她赶紧道:“玉绾姑娘,莫公子,酒菜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一路劳累,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用膳了。”说罢起身,功成身退。
玉绾莫寒风起身相送,玉绾道:“姑娘慢走。”
齐语馨朝玉绾笑了笑,这个丫头倒是她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子,虽然年纪小,但行事说话却透着成熟稳重,连她也给比下去了。
她朝莫寒风看去,见莫寒风的视线一派淡漠,似只看过她一眼后,视线便再没朝她脸上看来过,心中顿时有些失落,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带着青衣离去。
好两名丫头摆好酒茶后,也跟着她离去。
她们一走,莫寒风便握住玉绾的手问:“小绾,为什么要收下这间铺子,我看那齐小姐并不简单,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心,铺子是她要送的,我不收她还不安,我们就当做件好事,她把我当成她的恩人,我想她应该不会害我们,坐下吃东西,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玉绾拉着他坐下,然后让锦衣橙衫也坐下吃。
莫寒风叹了口气,希望如小绾所说吧,他得查查这个齐语馨是何来历?最好不要对小绾有什么恶意,否则不管她是谁,他都不会留情!
锦衣橙衫早就饿坏了,赶紧坐下拿起筷子吃喝起来。
齐语馨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巍峨的府邸,左将军府四个大字无比风光耀眼。
收回视线,她领着青衣进了府。
“小姐回来了?”一路进去,遇到下人婆子护卫巡卫无不低头行礼。
齐语馨没有回房,径直往兄长齐语堂的院子而去,却刚走到九曲回廊,就遇上了兄长从外面带回来的那名叫钱浅的女子。
齐语馨对钱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她不像兄长所说是流落边境,差点被杀的普通女子,因为钱浅的眼神异于常人,而她又看不出来,钱浅的眼神究竟哪里不对?因而对她,未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小姐,将军在房间等你。”钱浅按规矩给齐语馨行了礼。
齐语馨点头,未说什么,带着青衣快步而去。
到了齐语堂房间,青衣和钱浅候在门外,齐语馨独自进去。
齐语堂正摆了碗筷备了酒菜等她,见到她进来,赶紧起身迎上去道:“如何?”
“哎呀,我忙活了大半天了,你也得让我先喝口水不是?你心里只有玉绾,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齐语馨假装生气,抱怨起来。
齐语堂岂不知这个妹妹是何心思,又无可奈何,只好扬手请齐语馨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殷勤道:“辛苦了,喝口水。”
明明是冷僻不近人情的性子,却装出一副很关心她的样子,齐语馨甚觉好笑,接过水喝下,便饶了他,独自说道:“放心吧,她已经收下铺子了。”
“太好了。”齐语堂松了口气。
他就是担心玉绾不肯收下店铺,所以才让妹妹出马,毕竟都是女儿家,说话也方便些,而且他怕见到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到时候弄巧成拙。
齐语馨打量起这个多年外出的兄长来,他穿着淡紫软袍,锦带束发,长发披泄肩头,明亮的烛光下,容貌冷俊,眉目间散发出一份夜的懒散,说不出的俊美好看。
要是他性格不这么冷僻,估计有很多女人投怀送怀,只可惜,经历沐颜那件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但此刻,他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人察觉的温度,她知道这丝温度来自于玉绾,那个不足十四岁,有倾国之貌,脱俗如仙的少女。
她莞尔一笑,打趣起这唯一的兄长来:“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请我来你这吃过饭,今日我真是沾了玉绾的光了。”
齐语堂独自倒了杯酒喝,眸光闪了闪,并没说话。
“不过,见了她之后,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对她这般上心了。”齐语馨突然变得严肃道。
齐语堂看着她:“既然你知道了,就多帮我照顾她,你应该明白她在我心中的份量。”
“当然。”齐语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吃,一边吐刺一边道:“她的事你先不用操心,她和秋芙蓉很熟,秋芙蓉定然不会让她被人欺负,而你为玉绾拿下那间铺子,沐家那边定然不会罢休,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沐家?”齐语堂端起杯子仰头饮尽怀中美酒,嘴角尽是讥讽:“...
沐学海虽然过了禁足期,但皇上对沐家已今非昔比,就算我夺了沐家的铺子,他又能拿我如何?他若有胆闹,我就奉陪到底,最好是闹到圣上面前,我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见齐语堂这般胸有成竹,齐语馨放下心来,再夹了块鹿肉放进嘴里,问道:“接下来没我的事了吧?”
“当然有。”齐语堂夹了块粉蒸肉放进齐语馨碗中,这是齐语馨最爱吃的:“玉绾在圣都无权无势,生意必定难做,虽然她有真本事,难保一些人会暗中刁难她,你帮我打点一二。”
齐语馨看了碗中的粉蒸肉一眼,白白糯糯的,引人垂涎,她咽了咽口水,暗道,我向来不出门,与各权贵之间并无往来,我怎么办你打点?
但她并没说出口,而是问:“这些都我做了,你做什么?”那是你的恩人,不是我的好吧?
齐语堂道:“我自是专心对付沐家,沐学海在灵仙镇便想对玉绾出手,要是知道玉绾来了圣都,必会想办法为难她,我得想条好计,让沐学海无暇顾忌玉绾。”
“哥,你是在报复沐颜还是在保护玉绾?”齐语馨不解问。
齐语堂看了齐语馨一眼,再端起酒杯喝了杯酒道:“报复她?她配吗?”
齐语馨不作声了,觉得倾刻间胃口尽无,站起身道:“我吃饱了,回去睡了。”言罢不等齐语堂出声,快步而去。
“馨儿。”齐语堂叫住她。
齐语馨止步转头:“还有什么事?”
“你也该着手你的婚姻大事了。”
“你都没成亲,我怎么能嫁人?这总有个长幼有序不是?”
齐语堂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还在等他?”
“没有。”齐语馨转过头去,眸中却尽是伤痛。
“这么多年来,你装病足不出门,不就是为了躲避皇上的选秀和各官商的提亲,这么多年了,他估计已经死了,你何必执着如此?”他们兄妹情路坎坷,多年来孑然一身,好在父亲并没给他们施压,否则岂容得他们如此随性?
齐语馨心头一痛,面上却笑了,转头看向齐语堂道:“哥,你既然懂我,何必再逼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若是遇不到心中所爱,馨儿此生不嫁。”说罢快步离去。
齐语堂叹气摇头,执壶倒酒,仰头饮尽,眸中是一抹化不开的深沉幽黑。
“芙蓉姨,你终于舍得搬回圣都了,灵仙镇虽然景色怡人,但终究是偏僻了些,以后哓风就可以天天找你聊天了,嘻嘻,哓风好高兴哦。”秋芙蓉刚踏进第一庄,慕容哓风就像阵风似地刮了过来,抱着她的手臂开心道。
不知道为什么,秋芙蓉今日对慕容哓风这亲热的举动有些反感,要是以前,她必会摸摸慕容哓风的头,宠爱地夸她一番的。
她不经意地抽出手扶了扶头上的发簪,再走远了一步,勉强笑道:“好,以后芙蓉姨天天等你去找我聊天。”
天黑光暗,慕容哓风未察觉到秋芙蓉的异常,拍了拍巴掌高兴得跳跑到前面去,边笑边道:“太好了。”
以后可以天天看到表哥了,最近他老是躲着她,她去皇宫找他,他也不见她,她快要郁闷死了。
“什么事让我们哓风这么开心?”慕容残月从回廊走来,见慕容哓风如此高兴,不由得笑问,视线扫了秋芙蓉一眼,眸光微微一暗。
他穿一件绣残月图纹的月白软衫,兴是刚沐浴出来,长发未束,随意披在肩膀上,说不出的邪魅诱人,更让本就俊美得令人羡慕的容貌美了几分。
在庄中修养了大半年,重伤早已痊愈,再无半丝在灵仙镇的狼狈,站在灯笼下,满身风华绝代。
秋芙蓉一看到这张脸,就想到玉绾,这两张脸同样美得令人不敢直视,且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冰冷疏离,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哥哥,芙蓉姨搬回圣都了,以后都不会再走了,哓风好高兴。”慕容哓风快步跑到慕容残月身边,亲热地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
慕容残月宠爱地捏了捏慕容哓风白嫩的小脸,假意责备:“瞧把你这小丫头乐的,哪像个女儿家?你这郡主越当越不成样子了。”
“哓风才不想当什么郡主,更不想当公主,哓风是第一庄的人,不要去皇宫那种地方,更不要和沐颜在一起。”慕容哓风想到秋虎对她的疏离,心中就倍感委屈,反正她是决定不当公主了,那个公主谁爱当谁当去。
慕容残月听到这话,眸中一亮,摸了摸慕容哓风的头,笑道:“好,哓风要怎样就怎样,哥都依你。”
“谢谢哥。”慕容哓风扑进慕容残月怀中,搂着他的腰好不感动幸福。
看到这兄妹和睦,手足情深的温馨画面,秋芙蓉只觉得心中异常燥闷,她真的无法想象,若让慕容残月知道慕容哓风不是他的妹妹,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秋芙蓉脸色不好,站在那里亦没出声,慕容残月放开慕容哓风,问道:“芙蓉姨可是一路劳顿疲乏?怎么不在府上休息,是不是找残月有事?”
“是有点事,不知残月是否有时间?”秋芙蓉深吸一口气,无论事情会变成怎样,若慕容哓风不是姐姐的女儿,就没有资格享受这份得天独厚的恩宠,且还有太皇……
慕容残月见秋芙蓉满眸忐忑,似有什么为难的事?
他不由得奇怪,秋芙蓉向来八面玲珑,上能受帝王官员夸赞,下能结交商贾富户,就连升斗小民,也都对她拥戴有加,混得可谓是如鱼得水。
他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到她的,反而他有时候很多事都需要她指点一二,今日怎么会面露如此难色?
他好奇起来,扬手对秋芙蓉道:“芙蓉姨多年未尝残月泡的茶了,今日芙蓉姨搬回圣都,残月给芙蓉姨泡杯茶消疲解乏。”说罢让慕容哓风早些去休息,转身带着秋芙蓉往房间而去。
慕容残月的房间,除了他本人和一名打扫的婢女外,从不让外人进入,就连倍受宠爱的慕容哓风也是,因为这里面藏有慕容残月一生的遗憾,母亲秋水仙的画像。
别人自是没资格进他房间的,而他也不愿让慕容哓风知道,母亲为何而死?
秋芙蓉这是第二次进来,第一次进是送姐姐唯一留存的画像。
慕容残月爱干净,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整齐有条,纱幔,华帐,锦被,桌布,都是通体的白色,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分为里外两间。
外间,左边一张长形书桌,书桌上有一些慕容残月常看的书和一些信涵,房间中间的桌上摆着一套昂贵茶具,亦是白色,墙壁上挂着东方傲赏赐给他的一把上好古剑,进门处一个青铜香炉,此刻正燃着熏香,青烟袅袅直上,将整个房间熏得香气怡人。
里间是一张红木雕花大床,一套桌凳,秋水仙的遗像,以及他儿时与父亲慕容楚在雪地玩雪的画卷。
两副画并排挂在一起,及像一家三口共享天伦的画面,只不过,秋水仙是身在花海中,而他和父...
亲是在雪地里。
秋水仙穿着一件淡绿春衫,置身一大片水仙花海中,美得像天上下凡的花仙子。
而那一盆盆叶姿秀美,花香浓郁,亭亭玉立的水仙,乃是慕容楚费劲心机为秋水仙种的,当时的慕容残月只有十岁,他们一家三口非常幸福。
如果没有太皇的那道圣旨,他们一家三口至今还会那般幸福下去,所以慕容残月恨太皇,恨他害死了慕容楚,更恨他害死了秋水仙!
别说是只赐了这么一个破庄子,就算给他圣颜国半壁江山,他亦不会原谅太皇。
“芙蓉姨请坐。”慕容残月扬手让秋芙蓉坐下,开始煮水泡茶。
秋芙蓉打量了房间一圈,沉重叹了口气,方才坐下。
这么多年了,这房间一点也没变,唯一变的是,慕容残月已从那个十四岁的少年长成了二十五岁的大男人。
水沸茶好,慕容残月端了一杯茶给秋芙蓉,方才问道:“芙蓉姨今日是怎么了?为何频频叹气?”
“很香。”秋芙蓉轻抿了口茶,答道:“没什么,只是一进到这房间,便想到你母亲。”
慕容残月眸子一沉,面上却笑道:“这是西湖龙井,母亲生前最爱的茶。”
“呵呵,可不是,你娘是个茶痴,天下间的好茶没有她没喝过的,这西湖龙井却是她的最爱,她常说,这茶颜色翠绿,滋味甘鲜醇和,香气幽雅清高,汤色碧绿黄莹,叶底细嫩成朵,堪为茶中之绝。”秋芙蓉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仿佛此刻是和秋水仙在品茶一样。
慕容残月眼底撩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痛意,稍纵即逝:“所以我也甚喜此茶,可偏偏哓风对茶一点兴趣也无,以前我泡给她喝,她总说不如蜜茶甜腻可口。”语气颇为无奈。
“残月。”秋芙蓉突然淡了笑容,叫他。
慕容残月抬头:“嗯?”狭长的眸子潋滟生辉,烛火之下,流露出几丝秋水仙当年的妩媚迷人。
“芙蓉姨觉得,哓风身上无半分你娘亲的影子,你娘端庄贤惠,气质如华,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乃当时的绝代佳人。而哓风,活像个山野脱兔,不说规矩学得一塌糊涂,性情又偏于洋洒,刁蛮,喜好亦是与你娘天差地别,就连当初你送给她的浅绿软金罗,她亦抱怨颜色不好看,若非怕你生气,估计都不会穿,这些,残月难道没有觉得奇怪?”秋芙蓉旁敲侧击道。
慕容残月闻言勾嘴一笑,不以为意:“哓风从小被我宠坏了,性子自是野性洒脱一些,而且我也没想让她成为娘亲那样的女子。”命运多舛,不得善终。
“芙蓉姨自是知道残月对哓风用心良苦,才致于哓风今日脾性,但就算如此,哓风也应该有一丝你娘的影子,何以不见半分你娘昔日芳华?”秋芙蓉再道。
慕容残月察觉到秋芙蓉话中有话,眉头一拧:“芙蓉姨究竟想说什么?”
进门时,他见她暗自推开哓风,便已觉不对劲,后见他与哓风兄妹情深,她又忐忑叹气,如今字字句句都说哓风不像母亲,她究竟是何意?
“我没想说什么,只是近日梦到你娘,仍见她绝代风华,虽比不上沐颜之姿,却也倾国倾城,哓风是你娘的女儿,多少该有你娘的影子,我却不见半分,心中纳闷罢了。”秋芙蓉一脸感叹道。
慕容残月如此护着慕容哓风,此事若冒然说出,无凭无证,不但不能让慕容残月相信,还会给玉绾带去麻烦,还是不能轻举妄动,而且此事还牵扯到皇宫那位,更是不能草率。
“是吗?”慕容残月何其精明,秋芙蓉这番话明显不能消除他的疑虑,仰头将杯中清茶倒进嘴中,道:“天色已晚,芙蓉姨一路劳顿,还是先回府休息,改日我再带哓风前去看望。”
秋芙蓉站起身:“那我先走了。”往里间墙壁上挂着的画看了一眼,心事重重地离去。
“春花,秋月。”见秋芙蓉消失在门口,慕容残月朝门外唤道。
门口立即进来两名黑衣女子,抱剑行礼:“庄主。”
“芙蓉姨此次回来,路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慕容残月问。
春花答道:“事情倒是没有发生,只是秋夫人此次并非一人回来,还带上了美人居的那对父女。”
“他们也来了圣都?”慕容残月眸子深遂,血魔一事他一直挂在身上,本准备过段时间就去灵仙镇,没想到莫寒风竟来了圣都,那就免了他出门了。
秋月禀道:“一路上,秋夫人都与那对父女同坐一车,有说有笑极为开心,却是到圣都城外的郊野时,不知道说了什么,秋夫人慌乱下了车,回到自己的马车里,一直到圣都城才出来。”
圣都城外的郊野,不就是当年他和秋芙蓉救回哓风的地方吗?难道秋芙蓉知道了什么事?还是那对父女和她说了什么事?
他好像听秋芙蓉说过,玉绾与哓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玉,绾,白玉无暇,青丝素挽。
慕容残月眸光顿时一滞,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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