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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殿干净整洁,奢华无比,独立的殿比那些宫要小得多,可依然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宫中无论哪个宫殿都有自个的膳房和大小侧殿等,她被请进殿内,里里外外的宫人跪在两侧。
祁王府虽是秦眠的府邸,可他却连王府的大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还得是九华殿,他从小住到大的地方,就好比楚云京的岳西阁,如论何时都是最熟悉的。
与其他宫殿没什么两样,装潢依旧是暗色为主,她刚站定,身后侍女请安声传来。
“奴婢玳菊参见王妃娘娘!”
她转身看去,下方跪着个低眉垂眼的侍女,看打扮像是一等侍女,钗环多用银饰。
“起来吧!你是九华殿的大宫女?”
玳菊应声起身,依旧规矩的低着头:“是,奴婢在九华殿伺候十二年了!”
她此刻对这个婢女十分好奇:“你多大?”
“回娘娘,奴婢今年二十四,伺候过祁王殿下几年!”
她点头,随后款步坐上主位的扶椅,女子落座只能坐椅面的三份其一,她此刻从容问话:“二十有四?那岂不是明年就可出宫了?”
主子与伺候的下人无事闲聊几句本无大碍,可此刻玳菊明显有些迟疑,语调也降了:“按规矩是如此!”
她瞧出玳菊的犹豫,宫中伺候的宫女无不是盼着出宫的,宫中的赏赐向来丰厚,若不是被主子留住的,只要不行差踏错都可在二十五之后出宫自行婚嫁,可眼下这个宫女年岁也不小,在这无人问津的九华殿守了这么多年,应当是愿意出宫的。
如今这副神情,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九华殿唯一值得她守的又是什么?
她嗓音清透,不掺杂任何杂物:“你伺候祁王多年,待你明年出宫时本宫会给你一笔丰厚的赏赐,九华殿一共有多少伺候的?”
玳菊压身,浅鞠一躬:“多谢娘娘,从前孟殿监主管九华殿的事物,去年孟殿监调走了,奴婢就成了九华殿管事的,再有四个洒扫的,两个殿内的,大多是今日才调过来专门伺候娘娘的。”
“本宫为你们备了赏赐,若无其他事本宫也不用她们伺候,你去带钱观观去见见她们吧。”
二人领命后退了出去,司妤方才跟了凤仪宫的主事去拿宴席事项的折子,此刻刚被送回来。
无论是宫里还是外头的人家,都会给儿子配备启蒙的丫头,这些丫头得了幸,命好的在公子娶正妻之后会被抬房做侧室,怀王的长女就是当初身边伺候的宫女所生,楚家的几个弟弟亦有这种安排。
方才的玳菊莫不是秦眠的启蒙丫头?七年前秦眠已经十八岁,未娶妻未纳妾,按道理是应该与这个大宫女有过肌肤之亲,所以刚才她提出宫一事时,玳菊明显迟疑。
女子清白是最重要的,若非完瓜即使家财万贯也未必会有人娶,这下可不好办了,她那夫君远在遥遥千里之外,自己又未与他见过面,人不在此谁又能做主将这个丫头纳了?
这件麻烦事的放在心里,否则可真对不住玳菊!
她一下午都在秦眠曾日夜苦读的书案上翻看宴席的折子,《孙子兵法》、《齐民政要》、《太普棋录》......书案上久放的书本上有批注过的朱色笔迹,还有的书页已然掉了下来,亦或是有折痕,斑斑点点的或朱或黑的墨迹依然清晰。
案上还有玺盒,她打开后只有底部干的发褐色的印泥,依稀印出秦眠二字,玺章这等东西定是随主人一同出走的。
司妤怕她着凉,早早地就在屁股下面垫了厚垫,下午殿内炭火不断,小雪已停。
手边是尚宫局的各司女官拟的折子,大概就是桌椅如何摆、菜品酒饮如何选、各大人的位置如何安排、餐具用哪套要去做新的......
不得不佩服尚宫局的办事力度,十分详细,大到位置摆列,小到麒麟殿暖阁温度的掌握,若是前朝的三省六部能这般细心,恐怕大封的繁荣又要上一层楼了。
认真看着,全然不知已经到了饭点,玳菊来传凤仪宫叫她过去用膳。
她这才肯放下手中的折子,眼看天色已晚,不敢耽搁,裹上白天那件绒氅往凤仪宫赶,索性离得不远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阖宫上下灯火通明恍如白昼,路上太监清扫着积雪,宫人只低头做事从不敢开口说话,一路都能听见近处或远处唰唰的扫地声。
宫人引她入了凤仪宫前殿,此处是皇后宴请官眷或是皇宫办小宴的地方,入殿后定睛一看,上至圣上,下至六皇子,都已落座,还未传菜,可是是在等她?
她快步上前,朝主位大拜:“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儿臣在殿中看折子忘了时辰还请父皇母后责罚!”
大封向来以右为尊,所以圣上右侧是皇后,再往下就是太子、太子妃在一张矮桌上,再往下一个矮桌是空的应是留给她的,圣上左侧偏下是张贵妃,依次是怀王一家、六皇子。
今日虽说是家宴,可席上却没有公主,圣上一共有六子四女,二皇子生母谢贵妃当初早产,生下二皇子便撒手人寰,可惜二皇子不足月刚出生两刻便夭折了。
杨庶人生的四皇子长到三岁时得了天花,年纪小未能挺过去,他的生母杨婕妤随即疯了,辱骂圣上克死自己的儿子,圣上下令将杨氏废为庶人,没多久就投湖了。
大公主是谢贵妃的长女,早已出嫁数年,二公主是杜淑妃的女儿,也已出嫁数年。还有一个宫女出身的任才人生的三公主,如今不过九岁,她们母女一向不受宠,这些场合从不叫她们。
圣上向来对女色不贪恋,二十年前更是下旨不许选秀,张贵妃是十三年前圣上特意下旨接进宫的,再就是那位得了宠幸的任才人,那次后圣上像是将她遗忘了一般,后来查出身孕,还是皇后给的她位份。
“无妨,落座吧!”只一声,铿锵有力,如神明降临一般深不可测,圣上的语气貌似并不在乎她是否晚到。
她起身,规矩的低着头退向那个为她留出来的空位,回头间,瞥见太子妃的眼神,她含笑朝太子妃点头示意,太子妃却向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大笑,十分天真。
之前从未见过太子,只听说他患有重疾,一般不出东宫,太子此刻跪坐在桌前,人十分消瘦,粗看是张俊脸,细看却是双目无神眼下乌青、两腮凹陷,身子侧向特意为他准备的扶手,拄着扶手才能撑住身形,喘气也比常人要深,却是身有重疾不错。
她曾见过濒死之人,也是急促地喘着粗气,怕是哪一口就喘不上来一般,可太子明显要好一些。即使身后有侍女伺候,太子妃还是不放心,一直目光关切。
在抬头对上张贵妃投来的眼神,二人亦是含笑点头,以示礼节,她每次见张贵妃就感到心安,一双传统的丹凤眼配上精巧的瓜子脸,又是一身仙气飘飘的素衣,给人国泰民安的舒适。
宁若水不动神色的朝她甩白眼,她只十分礼貌的回个笑。
“你来的不晚,索性大家也是才坐下。”
随着声音寻去,皇后一身暗绿绣暗凤纹的长袖对襟,头饰简约,不过金钿凤钗四五支,气色倒比下午好了不少,依旧是那副即使笑着眉目间也带有忧愁的模样。
她轻声一个“是”,待她落座后宫人开始布菜,她先饮了一口茶水,从小到大常有习惯就是用膳时先饮一口茶。
无意间抬头,竞对上对面六皇子秦令的目光,小孩子眼神清澈似乎对她很是好奇,竟盯得她有些脸红了。
六皇子不过十岁,正是天真的模样,大婚那日一直挡着团扇未能看清这小娃娃,如今看来他倒是长得与张贵妃十分相似,单眼皮的眼睛圆溜溜的,或许长开之后就成了张贵妃那般睥睨众生的丹凤眼,口鼻长得像圣上,鼻型精巧薄唇常珉着,这要是大了绝对是美男子,估计又是不少少女的梦中人吧!
又是片刻,小娃娃的的目光依旧带了疑惑地打量着她,十分尴尬,她索性低下头不在看他。
食不言寝不语,几人饭间无话。
良久,随着圣上放筷,众人也不在进食,宫人将已投好的手帕一一递了上去。
圣上将嘴一抹,扔给身侧早早候着的宦官,随后叹气:“老五昨日递了折子,说北樾近日频发雪灾,颗粒无收,如今正是蠢蠢欲动,恐有发兵的迹象,已至年关若是北樾再次挑起战事,北境三城的百姓怕是不能过个好年,他身为主将有护佑百姓之责,今年怕是依旧不能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楚云京。
她将身子跪直,向前拱手:“王爷身为将领,理应为百姓着想,此乃大举!”
圣上双唇紧抿,频频点头。
“唉!可怜了这两个孩子,新婚夫妇却是相隔万里,何日才是见面之时啊!”皇后心疼的望着她,语气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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