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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素素料想的不甚准确。慕藉并没有被她和了空气着,反而对她说的“烤”甘薯,颇为好奇——之前他吃的甘薯,全部都是用水煮的。
见素素和了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慕藉想了想,索性提步跟上他们。
然而,等他们全部到了塘坑所在时,只见火塘里已经有了许多炭块。可是,周围并没有人,只有火星子哔哔啵啵地冒着的声音。
了空直以为是素素刚才过来生的火。
慕藉也以为是素素生的火。一想到素素进山门还不到两个时辰,就盘算着偷吃他的甘薯,他不由的取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嘴馋。”
素素却是一头雾水。刚才她过来时,这里明明还只是一片死灰。
“不是我……”她弱弱地解释道。
然而,她还没说完,只见慕藉嗖地跳到她前面,作势御敌。
素素怔了一怔,稍稍偏头,从他身后看出去。
并没有人。也没有野兽。
但是从小径那里传来“沙沙沙”的声音。
好像是风吹动树叶。
素素不由的皱眉。慕藉不是个轻易会做大动作的人。他突然如此严阵以待,必然是有什么事……
未及她细想,只听了空口宣佛号,道:“稍安勿躁,来者是友非敌。”
素素愕然,只觉自己无法理解高手的世界。单凭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能断定来的是敌是友?玄乎!
然而。随后从小径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却是生生证实了了空的判断。
“序旸?”素素惊道。
序旸手里提溜着一篮子甘薯,抬眼看见火塘边三人,不由的也是一怔。尤其是看见素素。
“你……”
他张口结舌。
“你就是‘序旸’?”慕藉突然插话道。语气间竟有几分不信。
序旸虽惊愕,也不认得这人是谁,却仍是谦和地点了点头,“正是在下。不知尊者是?”
慕藉并不回答。睨了眼序旸身后的老者,收势,走到序旸面前。居高临下打量序旸一番后,蓦然回身,走到素素面前。看着素素,怪异地笑了笑。
“干嘛?”素素抬手摸了摸脸颊。
慕藉笑而不语,又走到了空身旁。
了空同样是眉目含笑。一派“我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的调侃神色。与慕藉竟是不约而同。
素素不由的更迷惑。
“坚伯,这位便是本寺主持,了空师父。”序旸回身对身后老者简单介绍道。
至于素素和慕藉。他却不知该如何介绍了。
素素这才注意到,那老者的架势,竟和慕藉方才的架势颇为相似——都是防御和守护的姿势。
可见,这个“坚伯”也是有武功的,而且当是蓄意保护序旸的。
序旸竟然认识这样一位老者,而她却从未听闻……素素心下不由大惊,惊觉她对生意之外的序旸,几乎一无所知。
她正想得出神,了空和“坚伯”却已然各自上前一步,相互见礼。
“在下江坚。久闻了空大师盛名。”那老者拱手道。
了空单手结印,微微含笑,还礼道:“江将军多礼。”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皆怔住,连序旸也不例外。
序旸从没想到,自己母亲的陪嫁家奴,竟然还有个“将军”的身份。
而至于慕藉和素素,却是因为从未听闻军中有过“江坚”这么一位将军。
但见二人神色似乎不欲多加解释,他们三人便也不好多问。
“早前听闻将军已经卸甲归田,老衲一直深以为憾,今日得知将军身健体泰,老衲安矣。”了空道。
江坚一对鹰眼眸底闪过丝丝怀疑。看着了空,却是实在想不起,自己和这观音庙的主持,究竟有何渊源?而这样一个方外之人,又怎会知晓他的过去?
了空宝相和乐地笑了笑,并不解释太多,忽然转向序旸,招呼道:“小兄弟,可否别来无恙?”
序旸醒过神,敛去心头诸多疑问,笑对了空道:“大师高瞻远瞩,单只看小可出现在此,自可知小可有恙无恙。”
话虽是笑着说,但那轻笑中略带哀怨的眸光,却是有意无意地瞟向了素素。
了空了然一笑。
序旸这话,乍一听,是说“无恙”。可只有他知道,今日序旸出现在此,便是说明,他“有恙”。
因为,去年冬天彻夜长谈时,他曾对序旸预言,若是有朝一日序旸觉得失意,便可还回这里来找他。
而他也知道,序旸的“恙”,来自情伤。
缘分天定,宿命的作弄,谁也躲不过。
了空高深莫测地又笑了笑,并不点破他与序旸之间的暗语。忽而指着篮中甘薯,眉眼笑着,话却没有问出口。
序旸自是心领神会,解释道:“方才小可到紫竹园拜访大师,却得沙弥告之大师有事在身,不便见客。小可便四处走走……”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看着这丘火塘,便想起了那个冬日的夜晚,想起煨甘薯的味道……还有为他煨甘薯的人……
许多的话,如泉水一般涌到序旸嘴边。可是,当看见素素满脸不明状况的神色,他便又生生将话咽回肚里。
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慕藉,这时候却突然出声插话道:“严家小子,那甘薯,五两金一斤卖你。”
被“五两金一斤”的天价震撼,素素一时之间竟是全然忽略了慕藉对序旸的称谓,脱口直呼:“你抢钱啊?”
慕藉猛地朝她白眼一翻,负手,傲然道:“嫌贵?那就对簿公堂。人赃俱获,人证物证俱在,贫僧倒要看看,衙门会怎么判。”
序旸未经主人同意,擅自拿仁薯,便是“偷盗”。若是真闹到公堂之上,按律,偷盗有罪。可大昭律例却没说,哄抬物价有罪。
在场诸人都是熟知大昭律例的,稍微一想,也都明白了其中关窍。
素素极是不齿慕藉趁火打劫,强卖抢钱。
正想再出言讽刺他几句,却只听慕藉抢先道:“你这丫头,也想上公堂不成?”
素素也偷过他的甘薯。
素素顿时无言。
这可真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可她也知道,慕藉并不会真的押序旸去见官——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先帝”,见不得光。
所以,她也就不争了,且看慕藉还能说出什么花花来。
慕藉瞪了她一眼,鼻孔朝天地转向序旸,神态颇为傲慢。
序旸这才从看他们二人斗嘴的好戏中回过神来,心下微一思忖,便对慕藉道:“敢问尊者……”
他话音刚起,只听慕藉断然出言打断道:“无须多问,你只消决定,是给金子,还是去见官。”
序旸愕然住口,想了想,探手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以银抵金,不知可否?”
慕藉没说话,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序旸于是对了空道:“如此,有劳大师为我们做个中间人,估一估这甘薯,其重几何。”
了空自是答应。
几人于是去找秤。
慕藉趁机走到素素身边,嗤笑道:“你这丫头,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别人,不需要你操心。”
他是耻笑素素自作多情。从序旸掏出一叠银票可见,序旸其实根本不缺那点子钱。她的讨价还价,都是徒劳。
素素愤愤地睨了他一眼,撇开头去不说话。
她算是看出来了,慕藉今日就是想宰肥牛,赚钱外快。好巧不巧,偏偏是序旸当了这个冤大头。
不过,序旸有那么多钱,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你认识序旸?”她只好又问慕藉。
慕藉笑了笑,不置可否。
身为皇帝,统治天下,便要掌控全局。所谓“士农工商”,大昭各行业中的领头羊、佼佼者的名号、以及他们的身家、亲眷乃至九族之内的所有资料,他其实全都知道。
严家在商。商人居末。
但,即便是末,也是构成“万民”之体的之一。是他不能忽略的存在。
而他了解严家的途径,远比素素那些三流法子精妙得多。所以,他了解得也更透彻。轻易也就知道了严振风嫡长子的名字——严序旸。
不过,这些机密事,他无意对素素提及。
素素瘪了瘪嘴,心道一声“故作神秘”,便也不再说话。
甘薯过秤统共三斤整。
序旸抽出三张五十两银票欲递给慕藉。却不料慕藉直接趁他不备,抢走他手中全部银票。
数了数,整好一万两整。
慕藉不由的挑眉。随便出个门,随身就带一万两银子。严家之富,可见一斑。
“说你不要好,你还真就当上土匪了。”素素眼见慕藉如此蛮横,不禁冷言冷语讥讽道,“莫不是你不知道,按大昭律例,明抢钱财,也算犯法?”
慕藉闻言,睨向她,笑了。
“又不是你的银子,怎么我瞧着,竟是你更小气。”他道。
素素登时语滞。
如果没猜错,这笔银票,正当是她给序旸作遣散费的那一叠。
可,即便如此,那的确已经不是她的银子。
当是时,忽然只听序旸说道:“尊者有所不知,这些钱,正是颜姑娘借给在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