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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素素是要入宫,而颜诺之后也将赶进宫里为娉婷主持嫁仪。因而,过了子时,喜婆便引导素素前往正厅,拜别父母。
临别前,颜诺给了素素一个宽慰的眼神。
为了让百花娘子有充裕的时间给茗妍易容,颜诺最后敲定章程,由他先带百花娘子和茗妍进宫。这样,也可以彻底避免茗妍和慕年楠相遇。
这一眼的力量,使素素感觉全部心神皆落定。
素素深深看了一颜诺身旁的茗妍,对颜诺回以从容一笑。箭在弦上,已无退路,他们,都只能奋力相搏。
宫里派来的四名接亲女郎分别是慧敏长公主慕绯瑜、慧温长公主慕绯琛、昭乐郡主慕沈棠和安乐郡主公孙雪。两位公主和两位郡主,阵仗之豪华,只怕也只有皇帝才当得起。
而素素却没有送嫁女郎。
——她原本就只有娉婷和尹姝两位好友,如今尹姝已为人妇,她和娉婷更是同日成婚,无法相互送嫁。
瞧着中堂大厅稍显冷清的局面,素素泯然苦笑。
慕沈棠是魏王的孙女,芳龄十七,和公孙雪同岁。她与她们并不熟悉,便无共同话题。
至于绯瑜和绯琛二人,虽然早就认识,却因是公主,放不下身段。又是头一次见识此种场面,有些手足无措。深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犯了忌讳,索性不说话。
素素勉强不得,只好任其沉默。
于是乎,五个人便相顾无言地坐着,你看我,我看你。一直看到天际泛起鱼肚白。
寅时一过,迎亲的炮仗声响彻街头巷尾,昭示着接亲队伍已经到了。喜娘乐颠颠地奔进中堂,大声宣喜:“来啦!来啦!大红花轿来啦!”
五人被这一声尖利高亢的声音刺激,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给素素换鞋、披大红盖头,忙做一团。
待喜娘终于点头,唱着吉祥的祝颂歌谣,四人才前前后后簇拥着素素和初卫出门。
大门外。红毯前,枣红纯血高马背上,深红莽袍加身的慕年楠,威风凛凛,雄姿英发。
素素分明听见了身旁几人惊讶的低呼声。
——可见,慕年楠的确是临时受命。
初卫小声道:“大姐?”
素素知他对于慕年楠的到来颇感不满,当下却也没时间多解释。只好压着嗓子道:“无妨,一切照常便是。”
“嗯!”初卫深吸一气,稳下情绪,背着素素踏上红毯。
见初卫背着素素出了门,慕年楠翻身下马,进前向几人微微拱手作揖,“本王奉太后懿旨前来迎亲,郡主请。”
为了迎亲之事,慕年枫特地下诏封他“越王”爵。
因为晋封诏书是在牢里宣读的。除了素素,旁人还来不及了解情况。听慕年楠自称“本王”,周围一圈人不由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素素早已有心理准备,因而不甚在意,淡淡的还礼道:“有劳越王。”
慕年楠稍有一瞬的惊愕,旋即转身在素素面前俯下身。
初卫小心翼翼地弯腰与他齐平,以便素素转移。
只是不曾想。素素这才松开手,慕年楠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打横抱过素素。
这突如其来的唐突之举,着实把在场诸人全部惊得怔住。
不等初卫出声,慕年楠已抱着素素大步流星走向奢华的凤辇。
“你疯了!”素素牙咬道。
慕年楠毫不在意地勾唇一笑,风流之色昭然。感觉到素素隐隐挣扎的动静,他不由收紧了手上力道,调侃道:“不想当众出丑,就别乱动。”
素素顿时全身僵住,再不敢动弹。
慕年楠却是抿唇失笑。颇有几分得意之色。又走了两步,他忽然埋头凑近素素耳畔,小声道:“你若后悔,还来得及。本王的绝风,可是难得的千里良驹。”
可以带你走,私奔去允单。没人追得上。
这是*裸的调戏和勾引!
素素羞愤不已,只觉厌恶。冷哼一声,扭开了脸。
慕年楠见此,眸底异色一闪而过,面上仍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解药在本王手里。”他道。
素素嗤了一声,不作回答。
慕年楠笑意不减,奇道:“不想要?”
素素只觉他碎碎念,聒噪不堪,忍不住出言回绝:“不需要。”
“是吗?”慕年楠无意地追问了一句。见素素不答话,他也只好悻悻闭嘴。
十丈路,很快走完。
慕年楠将素素放进辇轿中,却在起身瞬间,出其不意伸手撩开了她的喜帕盖头。
这一眼,天地失色,山河萧索。
粉面红唇惹杏腮,欲艳还浅沾薄霜,错愕的素素,睁圆了杏目,正在看着他。挂在她唇角边,是一丝慌乱失措的无辜。
这样的神色,这样的容貌,何止一个“惊艳”可述尽?
他不由得看愣了神,一时间竟忘记放下喜帕,就这样安静地,长久地,凝视于她。
这时节,喜婆已扭着臃肿的身躯追将过来,高声喜唱道:“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轿——”
拖长的尾音,顿时拉回惊在当场的二人的神思。
素素甩手扯下喜帕重新盖好,隔开慕年楠的视线。
慕年楠若有所失地抿了抿指尖,讪讪地退出轿外,走到绝风身旁,翻身上马。一抬手,沉稳地宣布“起轿。”顿时,锣鼓开道,苼竽齐发。
欢跃的喜乐声,伴随长过半条街的迎亲队伍,缓缓前行。鲜红色的队伍,徐徐地朝皇宫方向前进,有如一条蜿蜒的红色巨龙,移动在观望的人潮之中,井然有序。
素素却仍沉浸在方才的变故之中,一颗心怦然直跳。心头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歇。
一想到刚才慕年楠眼中的炽热和痴迷,她只觉心慌意乱,冷汗涔涔透衣而出。
她不由的想,即便是她,也几乎被慕年楠俘虏。如果此时坐在她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茗妍,情况又会如何?
茗妍会作何选择,她料想不到。一如她料不到,此刻,离颜府不远处一座高楼上,有个痴心的人,正在痴痴地观望着她的喜轿。
“大少爷,行李已备妥,可以启程了。”一位老仆来到廊上,躬着身子小声地禀告道。
廊前负手而立的人蓦然回首。
清俊的面庞,轮廓分明,花眸半眯,薄唇轻呡。
音容笑貌纹丝未改,岂不正是昨日向素素辞行了的序旸?
序旸对老仆微微笑一笑,自有一股清冽,带着如若清泉趟过心头的舒畅和清凉,沁人心脾。只那眸子里黯淡的失落,叫人为之心疼。
“泰伯,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事未妥。你们先走,过两日我便会追上你们。”他淡淡地交代着,不等那老仆作反应,自先提步进屋。
下楼时,正遇上楼来的汪掌柜。
“大少东家,您去哪……”汪掌柜急急地招呼道。
只他话音未落,序旸已然走得远了。
他朝序旸匆忙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长叹一气,摇了摇头。眼见随后下楼来的“泰伯”,他忙问道:“老任,大少东家这是要去哪儿?”
那老仆,任泰,摇了摇头,“你们先走罢,我留下等大少爷。”
汪掌柜正欲点头时,猛然回过神,错愕地问道:“大少东家还有何事?”
任泰睨着他,不作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少爷对着相国府看了一宿,方才我见他时,他仍是昨夜姿态。你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举动如此异常的序旸,使他担忧。
汪掌柜听着,眯眯小眼聚着光,精明之外顿时有了几分了然。
“有话便说。”任泰催道。
汪掌柜轻叹一气,心道一声“也罢!”当下将序旸与素素之间的渊源挑捡着说任泰听。
末了,更是不无感慨地补充道:“那颜家闺女,倒是个中极好的,身世、模样、见地,各项皆配得上咱们大少东家。只可惜,却要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真是白白糟蹋了……”
“这话岂是你该说的?”任泰压低了声喝斥汪掌柜,制止他再说下去。而转过身,他自己却也是摇头叹息不止。
“回到祁阳,切莫对人提及此事。老爷已为大少爷说了门好亲事。”他嘱咐汪掌柜道。
汪掌柜不服地咕喃一声“要你说?”倒也不再多话。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鳏夫,便杵在楼梯口出神,一时间竟忘了临行的车队还在后门口等着他们的命令。直到大半时辰后,喧天的锣鼓声渐渐远消,二人才猛然回过身。
各自低叹一气,分头行事。
这厢,迎亲队伍来到南门外。
坐在绸帘重垂的嫁辇中,又有盖头遮挡,素素看不见外头的何情况,只觉的鼓乐声似乎重了一倍不止。
她心思一转,已然想到,定是遇上了娉婷的送嫁队伍,两相叠加所致。
娉婷是她的手帕交。既然不能亲自送她出嫁,此刻远远看一眼她的嫁辇,也算是心意已到。
思及此,素素抬手撂开垂帘一角,向外瞄去。
这时节,只看见娉婷的嫁辇垂帘也掀起一角,帘后张望的人儿,岂不正是娉婷?
二人遥遥对望,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相互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