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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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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最终也没想起,之前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序旸。却是黄昏时分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搅乱了素素心头的万千思绪。

    “……咨尔秀女颜氏亦欢,乃太师颜诺之女也。系出贤孝名门,谨纯懿德,仁善可嘉……兹仰承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

    前来宣旨的内侍太监,正是梁伦。

    素素不接圣旨,反问他:“敢问梁公公,颜家老爷何时成了‘太师’?”

    初见素素这缁衣密裹的扮相,梁伦虽吃惊,却也觉得合乎情理,心下更觉得她端庄矜重。待听到素素这副苍哑嗓音,他心里却是不免“咯噔”一落。

    勉强维持面上镇定,形容稳重,恭声回道:“晋封颜相爷为太师的圣旨,此刻已到颜府上。”

    素素闻言,不由深深蹙眉。这是兵分两路、双管齐下,不给他们留商议余地的绝招啊!

    看来,公孙琦晗还是不肯放过颜家……

    堂堂先帝雍皇后,如今的孝瑾瑞皇太后,竟是个言而无信的卑鄙之徒!

    然而,纵然她心下有千万怨怼之言,事到临头火烧眉睫,也已来不及与颜诺互通有无。瞥一眼身旁采枝,深吸一气,对梁伦道:“公公请借一步说话。”

    梁伦皱了皱眉,收起圣旨,挥手示意仪仗随从原地待命,随她去到僻静处。

    “接下去的一切,公公可要看仔细了。还请公公回宫后。如实向皇上禀报。”素素定声说着,只等他点头。

    看了两世,她心里清楚,梁伦的忠诚。只对皇帝,不对旁人。所以,此时此刻,她可以信任他。信他不会半途将此事分说给公孙琦晗听。

    梁伦须眉半锁,点了点头。

    素素见此,牵动唇角无声地笑了笑,伸手摘去头上帏帽。枯黄褶皱、黯淡干瘪,数月不曾见过天日的可怖容貌,赫然历呈在梁伦面前。

    饶是心境精修如梁伦,得见此色。也不禁惊得倒退数步。“你……”吓得连敬辞也抛诸脑后了。

    素素抿嘴淡然一笑。皱痕愈发明显,容色端显诡异骇谲,“公公可要看仔细了。如此,待皇上问起,才好详尽作答。”

    “这……”梁伦语不成句,挪开视线,垂眸看地。状似恭敬,却*裸地表明心迹——你若想就此拒接圣旨,恕难从命!

    素素心平气静,施施然重新戴上帷幔,拢实边沿。才道:“皇上登基之初,亟需树立‘令行禁止’之威仪。既如此。多拟一道诏书又何妨?左右小女都是不敢不接旨的。”

    至于多拟一道什么样的诏书,她相信,梁伦心里有数。

    梁伦不着痕迹地拿眼风睨了她一眼,心下摸不准她打的什么主意。

    受册封为后,于这世间女子而言,是多么无上的荣耀?多少人求之不得,何以她却不惜以如斯丑容为借口,自请封而后废?

    况且,连发两道主意相悖的圣旨,既可谓之“令行禁止”,也可谓之“朝令夕改”。

    “奴婢斗胆,敢问郡主,何以至斯……”低微恭谦的声音,话未尽,意未止。

    素素唇角微扬,眺眼望西峦斜阳。

    “自年前奉两宫懿旨在家禁足反思,至先帝驾崩后入寺清修,期间小女所见之人,皇上皆熟识。至于如何落得如今下场,本非小女所愿。公公权且将此原话传于皇上,皇上自会知。”

    无论慕年枫将下毒之人认定为慕藉或者慕年楠,于她而言,都无甚关联。她,只需争取拖延一点点时间,和颜诺取得联系。

    梁伦心下暗忖这话,翻来覆去咀嚼其味,终是点了点头。暂时不宣手中圣旨,扬马开道回宫去。

    暂时躲过一劫!

    只如此一来,颜氏秀女在观音庙修行之事,到底是闹到得人驹知。

    遥望马蹄踏雪,一声冷嗤在素素心头慢慢晕开。

    瞧着册封圣旨的意思,公孙琦晗竟是将她来此修行的初衷定义为“哀恸先帝”,极力称赞她“德贤仁厚”

    ——慕年枫登基改年号“德仁”,也不过是寓意“德贤仁厚”而已。凭她一介恶名昭著京都的“恶女”,如何担当得起这样高的评价?

    “也不知先前是谁亲自撰写懿旨,直指我‘暴戾恣睢’?”素素冷笑。

    忽闻身后有小沙弥宣佛号,道:“主持请颜修者到主持禅房一见。”

    素素收敛心思,随在他后去向了空的禅房,恭谦行礼:“弟子参见主持。”

    了空仍是一派和乐之色,抬手请她落座。

    素素却已看到了空心下所想。

    从前她虽也自称“弟子”,却称呼了空为“大师”或者“了空师父”,从不单独以“主持”呼之。

    是为,太过官方正式。

    “今日之事,给山门带来不便之处,弟子惶恐。”她诚挚请罪。

    了空单手结印,宣一声“阿弥陀佛”,和悦地点了点头,继而道:“善哉,善哉。”

    素素不解。再度窥视他心意,却只看到一片空灵。

    竟然心无杂念。

    好一个方外高人!

    正暗自感叹,听得了空又道:“你尘缘未了。”低声悠远,慈眸安详中,隐隐透着几分精光。

    素素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心思宛然,“纵我尘缘未了,我的良人,绝非此人。”

    “何以肯定?”了空安然相询。分明是探问别人的*,神态间却没有一丝一毫八卦窥测意味。庄重肃穆之色,俨然智慧长者将为迷惘后辈指点迷津。

    素素默然以对,想了想。坦言,“心中无爱,怎为良人?”

    若是有“爱”,即便明知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她勇做一次扑火的飞蛾,烈焰焚身又何妨?

    可她和慕年枫之间,无“爱”可言。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彼此心中都对对方毫无爱意,一辈子这样漫长的时间里,该怎么煎熬?

    何况,莫说是一直和她形同陌路的慕年枫,即使是她深爱的慕彻,若得不到他正面回应,她也不会枉付一生。

    可见。在自己心里。仍觉爱情是婚姻的必要前提。

    素素不由讪笑自嘲。生不逢时。想求一份有爱的姻缘,无异登天,何其难哉!

    了空捋须。合眸,悠悠反问她:“何不试着去爱?”试着接受命运的安排……

    这一问,倒着实难住素素。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想过爱慕年枫。至于为何,她已记不得当时心境。

    可能是因为刚穿越过来时听到的那虫白?或者是从听初卫说他和韦茉凌是青梅竹马开始?

    亦或者是因为她和他之间年纪、出身、认知等各个方面的互不搭调?

    “此爱无妄。”素素低叹。恍然未觉,与一个出家人谈论情爱话题,有何不妥。

    了空似乎也未发觉。神色泰然安详。片刻后,笑了笑,慈眉善目,“然则。你的良人应在何处?”

    应在何处……

    很早很早之前,她曾听人说过,所谓“良人”,便是一直默默扶持你,保护你,为你排忧解难,与你风雨同舟……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却总是出现在你身边的人。

    而慕彻,那个远在祁阳三清观里清修的绝美无双的男人,会是她的良人么?

    素素摇头,苦笑。

    从前她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慕彻就是自己的真爱。可毁容之后,她发觉自己慢慢产生了退避之心。而这原本坚定的信念,也逐渐动摇。

    至此此刻,骤然之间被人当头劈问,她已是连说出口的勇气也没有。

    这,又意味着什么?

    素素不禁再次摇了摇头,似是要巩固自己内心的想法。

    了空见此,捋着胡须,绽露一抹深邃不可方物的高深笑意,“然则,正所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素素闻言,垂眸不语。

    良人,和真爱,二者若能合而为一,固然最好。可若是二者不可兼得,她该选哪个?她又会选择哪个?

    了空弦外之音,是劝她“怜取眼前人”。

    可她的“眼前人”,不是等闲之辈,而是当今皇帝。“怜取”不“怜取”,不是她说了算,是慕年枫说了算。

    更何况,“怜取”一说,与其劝她,不如劝慕年枫——他身边早已有了两朵风情俏丽的解语花,其中一朵甚至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而她,无心搀和其中,替他管理这满院子的花红柳绿、果实累累……最后被废弃冷宫。

    想了想,为缓和气氛,调侃道:“弟子的‘眼前人’,可是主持大师您。大师言下之意,莫不是叫弟子常驻寺中修行?”

    “这……”了空陡然滞语。

    他可没想到,这个平素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女娃,会开起他这个“得道高僧”的玩笑。一时无言以对。

    “弟子厚颜,正想请求多叨扰贵寺些时日。如今大师盛情挽留,小女却之不恭,自当多留些时日。有人相伴对饮新茶,想必大师也是欣喜的,是吧?”

    素素抢先夺了话头,将憋在心下许久的话全说了出来。

    之前她一直担心,册封圣旨给庙里引来诸多困扰,恐怕主持会劝她离开。

    了空得闻此言,方知她心下所忧。“哈哈”一笑,情怀畅快。整肃袈裟,单手结印,“佛寺山门常开,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多谢大师。”素素恭敬还礼,恬然微笑。

    话音未落,却有小沙弥在外禀告:“有位序施主找颜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