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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绯玥究竟足月不足月,她们没法得知确切消息,只听戏文里唱过“……城北有女二八龄,生得娇艳美如花。飞雪天,寒梅枝下见了太子爷,从此身心暗许他……”
而韦媚儿是在盛鼎十八年二月入的宫。那一年,韦媚儿、慕藉和颜诺,都是十七岁。
“看看人家,再瞧瞧你。”素素存心调侃娉婷。
韦媚儿十六岁就有本事爬上慕藉的床,可十六岁时的娉婷,却只能无力地困顿在暗恋的漩涡里,看不见指引前路的光亮。只能抱着一本小小的诗集,开心得废寝忘食,满足至极。
娉婷小脸瞬间涨到通红,娇嗔道:“臭丫头,说什么呢!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作势捏拳锤素素。
“我和你可不一样。”素素跳躲开去。
二人嘻嘻哈哈又闹了些时候,娉婷才告辞,说是还得去晋王府看看尹姝。素素也没劝她别去,只默默地送她出门。
待回转汐晚楼,远远就看到采枝和她打眼色,指着楼上她的房间,口型道:“有人。”
采枝刚才上楼去添补茶水,觉察到素素房间里有人,而且是个男人。她就没敢进去,也没敢声张,只等素素回来再说。
素素明显地皱起眉头。总是这样肆无忌惮私闯她闺房的人,除了慕年楠,还会有第二个?
掌心不自觉覆上掩在左边袖口下的红色镯子,唇角绽开一抹阴狠笑意。和采枝打了个眼色,一起悄悄上楼去。
采枝推门瞬间。素素按下镯上宝石机关,淬毒的钢针飞射而出,正中屋里人后腰。
而当那人倒下之后,她们才看清。他竟然蒙了面罩。而且,从此人体型和打扮上仔细看,也不像是慕年楠。
大白天蒙面罩……素素和采枝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靠近前去,踹了几脚。那人哼哼着,说话含糊不清。素素壮起胆子,探手扯下他的面罩。
果然不是慕年楠,是个陌生男人。
素素心下闪过怒意。她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闺房成了任人来去自如的凉亭?巡逻的护院,都是吃干饭的么?闯进来这么个大活人都没发现!
举起手镯,对着地上蜷缩的人又射了几针。直到他完全昏迷,二人才鼓起勇气,翻遍他周身。找到一块令牌和一只封腊的竹签筒。
拿着令牌,素素却是惊诧。此人竟然是允单使者,前来纳贡的。
“允单纳贡使,不去找典客,却来我的汐晚楼做甚么?”素素嘀咕着,又踹了两脚。见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和采枝到库房找了两条粗棕绳,把他捆成个粽子,动弹不得。
灌了解药,又等了些时候,那人才缓缓转醒。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女大王饶命。”直把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酝酿许久严肃审问情绪的素素呛得一口茶全数喷出来。所有气场顿时消失殆尽。
敢情这家伙把她当成女土匪了。
素素眼珠一转,掩下尴尬,阴涩一笑,直接三连问:“你是谁?受何人指使?来此有何目的?如实报来。否则……”眼风顺眼瞟向正在火炼银针的采枝。
那人顺势也看向采枝。倒也老实,一五一十就全招了。他叫鲁仁。受王大妃之命,来这儿找一位叫“颜亦欢”的姑娘。
“王大妃……”素素沉吟着,顺手取出竹签筒。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这个东西,是不是你们王大妃要你交给颜亦欢的?”
鲁仁口中的“王大妃”,便是大昭人说的“允单王妃”,也就是慧宁大公主慕绯玥。
“不……”
鲁仁还待出言否认,素素却已看到他心里所想,遂径自刮去封腊取出里面的信笺。
然而,看过之后,她却宁愿自己刚才没打开看。
信的开头直接写道:“珁妹见信如晤”。
珁妹。
这称呼,太过亲昵。
素素皱了皱眉头。她不记得,她和慕绯玥的关系,何时竟然亲近到如此地步?而且,慕绯玥怎么能笃定她就是慕绯珁?
再看下去,慕绯玥还写了,她找到了小丹子的尸骨,并已经妥善归葬。
素素这才恍然。定是因为在寻找尸首的时候,只找到了小丹子,而没有找到她的,所以慕绯玥才断定她还活着。
不,也许慕绯玥也不确定,仅仅只是猜测,赌一把而已。
因为,通篇简短的信文,只写了这么一件事。
如果不是慕绯珁本人,看了这封信,根本就不知她所云何物。
从允单皇都到大昭京城,千里迢迢送来的信,只写这么一件无关痛痒的事。说明什么?
说明慕绯玥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试探她究竟是不是慕绯珁。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素素心下感叹。
之所以大昭的人没能把她和慕绯珁联系到一起,是受表象所迷惑——因为时隔三年她再出现时,已经彻底改变容貌。
而允单的人,从未见过她的面,任凭她面相千变万化,他们只凭事情始末以及事发时间推测,自然能将她和慕绯珁重叠。
当然,除了允单的人,慕绯玥也没见过她现在的模样。
“所以……”
素素一时想得入神,不禁失口沉吟出声,好在立时止住。
难怪!
难怪贺兰努要杀她!
在允单人眼里,当年大昭下嫁的和亲公主“慧仁公主慕绯珁”,是引他们亡国的“祸水”,是“妖女”。
绝大部分人都以为慕绯珁已经被他们“伟大的五皇子贺兰努”杀死了。但,总有小部分人,能获知真相。
比如慕绯玥。
至于贺兰努,定也是在暗中调查过了,于是知道了慕绯珁其实还没死。
而他之所以把她和“慕绯珁”联系到一起,认定她就是是“她”,那是因为去年狩猎时,她戴了遮阳的斗笠帏帽,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排除容貌巨大差异的干扰,仅凭她的年岁、出身,以及慕藉、慕彻待她与旁人不一样等等证据,皆不难判断,她在大昭“地位特殊”。
而一个女子能享受某种“特殊地位”,极有可能是因为,她对这个国家有卓越贡献。
于是,当日在校场,贺兰努便对她展开了暗杀。
可能当时在他心里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更多一些吧?思及此,素素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心下直道“侥幸”。
回想当年犁玛河畔的情况,事情发生太突然。她只顾看着中箭的小丹子发愣,然后她自己也中了慕藉的箭,回身去看慕藉。
直至最后死去,她的视线也没往对面看一下,所以时至今日她仍不知贺兰努长什么模样。
但,贺兰努应该是看见了当时她的容貌的吧?
说不定其实贺兰努后来也曾筹划过再次暗杀她,只是因为她展现了容貌,才使他产生了怀疑和犹豫。他无法再坚信她就是慕绯珁,也就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
所以过去这一年多来,她才没有再遭暗杀……
素素暗自捏一把冷汗。回想起自己上街,每每都是大摇大摆,她不由是一阵心悸。只需其中任意一次,贺兰努稍稍对她出手,她的小命还不是轻易地呜呼矣哉?
而且她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是汗颜。
可就算她不上街,只呆在自己家里,若是真有人想杀她,还不是一样能得手?看看眼前这位仁兄就知道了。明明功夫不甚好,也能直接闯进来。
看来,得和颜诺商量着,换一批护院。
素素心猿意马地想着,瘪了瘪嘴,把竹签筒丢还给他,“你走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就算慕绯玥知道“慕绯珁”还活着,她有必要联系她么?只怕慕绯玥是有事要交办于她。而这个身世秘密,就是慕绯玥要挟她的筹码。
她只想安宁度日,不想卷入无妄的纷争琐事之中。
况且,她也不想受人要挟摆布。
那使者鲁仁蠕了蠕身体,一副可怜相,求道:“还请女大王替在下松个绑。”
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狠戾之色,素素嘴角一瘪,话不多说,直接举起镯子一顿猛按机关。
待他晕透,素素和采枝又去库房里找了两只长麻袋,把他上下套住。直等到颜诺回了府,才组织家东之运出去,丢到野外。
此间事,素素没有对颜诺隐瞒半个字。
颜诺叹了声气,神色凝重地拍了拍她肩膀,没有就此事发表见解。而是拿起桌上小药瓶,放到鼻尖下嗅了嗅,随即皱起眉头。
“有毒……”他转向素素。
素素点了点头。
颜诺也点了点头,转眼看向采枝,话却还是对素素说的:“是这丫头制的?”
素素默认。
颜诺上下审视采枝一番,忽而笑道:“你却是从哪儿寻来的这许多少年人才?”
十多岁就学医有成的少女,二十刚出头就精通营商处世之道的青年……可素素分明常在家中,极少出门。在京城权贵圈子里都没有几个朋友,怎么会结识这些能人异士,还都死心塌地的追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