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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音看到萧从恕吐血,觉得心中畅快了,才拦下墨醉白。
她装作大方的模样,靠在墨醉白怀里,用帕子捂着眼睛假装啜泣,“夫君,我们大人有大量,不与此等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作恶多端、阴险狡诈……蛮横无理的小人计较。”
花明疏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分不清她是在骂人,还是在夸自己。
萧从恕倒在地上,舜音说完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带着墨醉白和花明疏回清水苑喝茶去了。
至于萧从恕会不会气死,她才不管。
上辈子瑶芸经常做出她刚才那副小白花的姿态在萧从恕面前嚼舌根,说她欺负了她,每次萧从恕都听信瑶芸的话冤枉她,如今也该让萧从恕尝尝各中滋味了。
萧从恕捂着肚子仰躺在地上,眸色阴沉地盯着舜音的背影,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场梦,舜音根本就不爱他。
他曾经为舜音轻易上钩而沾沾自喜过,也曾经因为愧对舜音的深情而偶尔愧疚过,当他知道舜音才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两种情绪更是一直反复出现,他既愧疚又欣喜于舜音对他的爱。
说来荒唐可笑,在舜音恨他恨到想要杀了他的时候,却是他爱上舜音的时候,可如今舜音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萧晏琅!
萧晏琅明明已经死了,却依旧能够轻易令他活在他的阴影下,他心里一直发狂一般的妒忌着萧晏琅,现在他又多了一个妒忌的人,那就是墨醉白,舜音刚才满心信任、依靠墨醉白的模样,比墨醉白揍他还令他觉得胸口疼。
萧从恕捂着胸口,从地上艰难的坐起来。
他忽然有些茫然,如果上辈子没有瑶芸,如果成婚后他不是满心算计,而是在婚后好好对待舜音,舜音会爱上他吗?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他失去了唯一能够让舜音爱上他的机会……舜音以前不爱他,以后更不会爱他,此生他都没有资格体验到被舜音所爱的滋味。
萧从恕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他一直以为爱而不得的人是舜音,此时才发现,那个人是他自己。
回到清水苑,舜音亲手泡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来招待花明疏,花明疏闻着味道悠远的茶香,恨不能天天来蹭茶喝。
夏日屋子里憋闷,舜音和花明疏坐到凉亭当中,一人一杯茶,浅酌呷饮,不远处的桂花树随风摇晃,桂花香不断吹拂过来,十分怡然自得。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没想到竟然十分投机。
两人聊了许久,待茶盏里的茶凉了,花明疏吞吞吐吐的开口:“墨子风怎么没有过来?”
她努力装作毫不在意,飘忽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他无功名在身,瑶芸又怀有身孕,不方便跟过来。”
提起瑶芸,花明疏神色黯了黯,低头看着杯里的茶,半晌没有说话。
舜音不忍看她如此,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树上的黄鹂问:“那只黄鹂漂亮吗?”
花明疏抬头望过去,微微笑了笑,“漂亮,叫声也轻灵悦耳,十分好听。”
“喜欢吗?”
“喜欢。”
舜音端着新沏的茶看她,声音清润,“可这世上并非只有这一只黄鹂,还有成千上万只黄鹂,也许还有比这只更漂亮的黄鹂,只是你未看见罢了。”
花明疏怔了怔,低头浅笑,“我知道你是想劝我,想告诉我不必在墨子风这一棵树上吊死,其实我家里人也经常这样劝我,我嫁墨子风是低嫁,墨子风不但不珍惜,还在婚前做出这样的事,他但凡顾念我几分,都不该让瑶芸在我们成婚前进门,他这样做,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我花家,自从瑶芸进门后,我知道不少人都在背后笑我,如果不是我坚持不肯放弃议亲,我父亲早把墨家提亲的人赶出门去了。”
“我明白,其实我都明白的……”花明疏盯着树枝上的黄鹂,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伤感,“可是墨子风不一样,他不只是我议婚的对象,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从七岁起便下定决心要嫁给他,这是我这么多年的期盼,我真的无法轻易放弃。”
舜音不知道其中还有如此渊源,微微有些惊讶,原来墨子风救过花明疏,这就难怪花明疏会如此执着的想要嫁给墨子风。
花明疏心中的苦闷一直没有人可以说,今日不知为何都说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舜音,“你明白我的心情么?”
舜音点点头,她能理解花明疏,她也曾偷偷喜欢、崇拜过一个人,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没有办法劝花明疏放弃。
花明疏注意到她的神色,试着问:“你有过喜欢的人么?”
舜音抿了下唇,迟疑地点了点头。
花明疏像终于找到可以诉说的对象,急切追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有妾室或通房么,你可会难过?你曾经也想嫁给他吗?后来为何放弃的?是因为陛下给你赐婚那日,他不在场么?”
“我喜欢的人没有妾室,但爱慕者众多。”舜音想起萧晏琅,眼眸不自觉弯起,“我也会难过,患得患失,这很正常。”
花明疏听说她也是如此,不自觉放松下来,“你有多喜欢他,有我喜欢墨子风那般喜欢么?”
舜音看着天边的云,声音轻轻的,“我啊,以前年年都会燃一盏花灯,只求我心仪的那个如意郎君能平安喜乐,可少女心事,哪里能跟旁人说,我便一日日藏着,学琴棋书画,学诗书礼仪,只等到了那人选妃的日子,我能拔个头筹,我也不奢望能嫁给他,就想让他多看我两眼,知道我有多努力。”
花明疏双手托着腮听得认真,忍不住动容,连声追问:“后来呢?”
“后来……”舜音眼里的稀薄笑意渐渐淡了,声音低了下去,“他死了,我站在人群中目送着他出征,他却没有回来,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风卷起地上的落花,少女声音细细柔柔,却是道不尽的少女心事。
“他是将军?可是将军怎么能选妃呢?”花明疏疑惑不解。
舜音恍然一怔,敛回心神。
她眼中的笑意重新聚拢起来,调皮地对花明疏眨了下眼睛,弯唇道:“我骗你的,我说的是话本里的故事。”
花明疏气得起来追着舜音打,两人围着凉亭转了一圈又一圈,笑声悦耳。
墨醉白手里拿着药膏站在假山后,他看着舜音的方向,身体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躲回阴影处。
他神色间带着几分诧异和难以置信,脑海里回荡的全是舜音刚才的那些话。
舜音心中有喜欢的男子,关于那男子的种种加在一起,墨醉白再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他不由想起舜音每次有意无意提起萧晏琅时的神色,还有她说过的那些关于萧晏琅的话,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最终能记起的唯有舜音十三岁那年躲在桃花树后偷偷看他的模样,扎着双髻,脸颊粉嫩,望向他的眼眸明亮又澄澈,当时他在她眼中没看懂的情绪也许是爱慕。
他在假山后站了许久,直到舜音和花明疏停止打闹,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夕阳西下,舜音送走花明疏,捶着肩膀往回走,忙了一天,她有些累了。
走进屋内,见墨醉白一个人坐在棋盘前下棋,墨醉白盯着棋盘,半晌都没动一下。
她微微驻足,靠在门边看他,墨醉白动静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不像传闻中心狠手辣的九千岁,反而像一位冷彻如泉、皎皎如月的翩翩公子。
墨醉白抬头撞见她的目光,心头一跳,不自在的低了低头,顿了顿,复又抬头,语气自然道:“回来了?”
“嗯。”舜音迈步走进去,在墨醉白对面坐下。
墨醉白把手边的一个锦盒推过去。
舜音拿起来看了看,打开盖子,嗅到一股药香。
“这是什么?”
墨醉白看了一眼她的手,舜音不明所以地伸开手指,欣赏了一下涂着丹蔻的指甲。
墨醉白无奈地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心展开,舜音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摔倒的时候被地上的小石子硌伤了手心,坑坑洼洼的红着,明天可能会青,手腕处也有些划破了。
舜音懊恼地皱了皱眉,在心里骂了萧从恕一句,现在方觉有些疼。
墨醉白挖出些许药膏,将药膏抹在她的手上,低头给她按揉,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刚才他去找舜音,就是想去送药膏,正巧听到那番话,他心中乱成一团,又拿着药膏回来了。
舜音低头看着墨醉白的手,墨醉白的指腹带着一层粗糙的薄茧,指尖微凉,揉的久了,相触碰的肌肤逐渐热了起来。
他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她是一个脆弱的瓷娃娃,其实她的手能弯弓射箭,也能勒缰骑马,并不娇弱,可墨醉白好像总是过分紧张,之前不舍得让她揉面,现在能留意到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小的伤口。
这种感觉并不坏,还有些新鲜,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外公虽然对她很好,但外公是将军,平时忙,性子也粗枝大叶,根本注意不到这些小事。
这种被人爱护的感觉,她是第一次感受到,手指不自觉微微缩了缩,莫名有些赧然。
药膏晶莹剔透,在舜音的手心化开,一点点融入肌肤里,竟然十分清凉,那些细小的疼痛好像也消失不见了。
“哪里来的药膏?”
“太医给的,平时陛下受伤就是用这个药膏处理。”
“难怪这般好用,想来应当价值不菲。”
“你只管用着,不够我再去跟太医要。”
舜音点点头,没有再打扰墨醉白。
墨醉白把药膏涂抹好,攥住她的手腕轻轻活动了一下,似乎担心她手腕受伤,试着左右动了动,“疼不疼?”
舜音摇头,她的手腕很细,墨醉白两根手指就能扣住,他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拇指和食指相碰。
墨醉白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舜音抬头,发现墨醉白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撞上她的目光,墨醉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站起身来,“你自己揉。”
舜音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随便揉了两下,就把药膏放了回去。
她走到桌边,在桌旁的凳子上施施然坐下,“你不问问我今天是怎么回事吗?”
“你如果愿意告诉我,我就问。”墨醉白站在墙边,盯着一幅画看,其实半点也没看进去,他顿了顿,回过头来,“萧从恕为何屡次纠缠你?”
他一直觉得萧从恕对他有一股莫名的敌意,而这份敌意好像就是从他娶了舜音之后开始的,舜音对萧从恕的态度则是厌恶和冷漠,不像是对待陌生人,可是他派人调查过,他们除了殿前选婿的事并没有交集,甚至应该是互不相识的。
不过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日在大殿之上,萧从恕曾经主动求娶过舜音,是当时那三位公子里态度最积极主动的一个,按照他孤傲的性格,这种情况实属罕见,除非他对舜音有情,否则他不会如此放低姿态。
墨醉白眸色沉了沉,忽然再无赏画的兴致,走回桌边坐下。
舜音敏锐察觉到了‘屡次’这个词,她疑惑地看了看墨醉白,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你知道成婚那夜萧从恕来找过我?”
墨醉白没有否认。
舜音明白过来,轻轻撇了撇嘴,“也对,琉铮既然是你的暗卫,那么说明暗中还有不少人在替你做事,那夜应当也有暗卫躲在新房周围守着,你不可能不知道,难怪萧从恕能那么轻易的闯到新房,那是因为你布置的护卫都不在明处,而在暗处。”
墨醉白轻轻‘嗯’了一声。
他在墨府只是普通的大房二公子,院子里不适合有太多护卫,所以明面上并没有安排太多护卫,那天萧从恕去新房的事,很快就有人通知他了,因为没有发生任何事,所以才没有声张。
“那你之前为何不问我?”舜音面色一凛,脸皱成了包子,声音变得尖锐,“你难道是怀疑我?”
“没有,我只是怕你不想说,毕竟当时我们才刚成婚,我不方便过问你的私事。”墨醉白连忙解释,没有隐瞒的如实相告,“长孙将军忠君爱国,你是她的外孙女,我怎么可能怀疑你,至于萧从恕,你们若有奸情,当日在殿前选婿,你就不会不选他而选我了。”
舜音脸色这才缓了缓。
墨醉白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觉得有趣,浅浅地笑了一下,询问道:“你跟萧从恕究竟有何渊源?”
舜音抬起眼帘,神秘兮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萧从恕之所以屡次来找我,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大秘密,所以他才一直来纠缠我,想要堵住我的嘴。”
墨醉白拧眉,嗓音清冽如雪,“什么秘密?”
舜音左右看了看,声音严肃:“萧从恕要造反!”
她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墨醉白,萧从恕有谋反之心的事,现在正好借此机会让墨醉白知道,好早做提防。
这天下无论如何不能落入萧从恕的手中,因为她绝不会对萧从恕臣服。
墨醉白闻言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掀了掀眼皮,“……哦。”
“哦?”舜音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声音急了起来,“你难道不应该赶紧想办法对付他,把他造反的意图按杀在萌芽里吗?”
桌上茶已经凉透了,墨醉白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微苦的涩味在嘴里蔓延开,他咂了下舌,缓声道:“我不但不会对付他,还要推波助澜,让萧从恕和师羲和先来争一争这天下。”
“你想坐收渔翁之利?”
舜音恍然大悟,她想起上一世跟墨醉白聊天时,每次说起萧从恕和师羲和的争斗,墨醉白都是一副游离局外却丝毫不惧的模样,现在全明白了,原来萧从恕和师羲和一个是螳螂一个是蝉,而墨醉白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阴险狡诈的黄雀!
墨醉白看着舜音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皱眉的神情,不由摇头轻笑。
舜音想明白这一切,知道墨醉白早有准备,微微放松下来。
“你何时发现萧从恕有不臣之心?”
墨醉白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眼睛眯了一下,“北漠王爷这些年一直都不安分,他暗中屯兵买马,还秘密联络朝臣,其实朝廷一直有暗中监查他,不然陛下也不会把萧从恕召来京城,其实萧从恕来京城就是来做质子的,我听到你的话之所以没有太惊讶,是因为我早就猜到了萧从恕有不臣之心,他是北漠王爷的儿子,想来也不会是忠君爱国之辈。”
舜音明白过来,朝廷一直提防的人是北漠王爷,而不是萧从恕,他们以为萧从恕被北漠王爷选来做质子,说明北漠王爷不重视他,很有可能是弃子。
舜音回忆上辈子的过往,微微皱眉。
上辈子北漠王爷过世后,萧从恕赶回去吊丧,却被他大哥刁难,差点没能送北漠王爷最后一程,自此萧从恕和他大哥不和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当时萧从恕以路程辛苦为由,没让舜音跟去,舜音远在京城,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萧从恕狼狈回京,明明萧从恕是世子,却没能继承王位,反而留在京城继续做质子,而北漠落入了他大哥的手里。
从那以后,萧从恕变得十分颓然,整日喝酒买醉,不理世事,朝廷对萧从恕掉以轻心,直到萧从恕突然叛变,回到北漠掌权,才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舜音没有记错,他大哥是第一个对他俯首称臣的人。
萧从恕一直都是北漠的继承人,北漠王爷过世前其实已经部署好了一切,他大哥和他不过是一起演了一场戏,他们从未有过不和,反而从始至终都是一条心。
舜音当时被蒙在鼓里,后来才知道事情真相,萧从恕之所以留在京城继续做质子,一来为了让朝廷放松警惕,二来为了拉拢朝臣、暗中部署,他韬光养晦多年,就为了反叛的那一天。
可这些事以后才会发生,舜音现在不能说出来,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方法提醒墨醉白。
“我还知道一个消息。”舜音抬眸,唇角无意识的轻抿了一下,“北漠王爷重病,应该已经时日无多了。”
墨醉白面色严肃了几分,同时疑惑,“你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舜音思衬片刻,她想要把这些事告诉墨醉白,只能编一个合理的理由,反正随便她怎么说墨醉白也不会跟萧从恕对质。
她手指抚着茶杯沿,略一沉吟,开口道:“成婚前,有一日我去城外踏青,无意中撞见萧从恕和他的亲信在林子里密谈,当时我躲在暗处,听到他们说了这些事,从他们的话语中我能听出来,那个亲信是萧从恕的大哥派来给他送消息的,后来我不小心被萧从恕发现,他碍于我是大将军的外孙女,不敢杀我灭口,又放心不下,所以才屡次来威胁我,让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墨醉白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指尖上,听到后面眉心一跳,“萧从炎派人给萧从恕送消息?”
萧从炎是萧从恕大哥的名字,舜音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墨醉白眉宇间的神色肃穆了几分,低头思索。
这跟他听来的消息不一样,传闻萧从炎和萧从恕不和已久,萧从炎对王位虎视眈眈,一直不服萧从恕这个世子,朝廷这边一直以为北漠王爷过世后他们二人要内斗一番,可是从舜音偷听到的消息来看,他们的关系似乎跟外界知道的不一样。
如果他们是可以互通书信,还能一起密谋大事的关系,那么他们二人很有可能就是在做戏,他们也许不但不是敌对关系,还联系亲密,若他们真的有意隐瞒,故意假装不和,那么必定是事有蹊跷,在图谋什么。
墨醉白面色微沉,神色郑重道:“我会想办法调查清楚,另外为了防止萧从恕想要杀人灭口,我会再派几个人过来暗中保护你,如果他再来找你,你直接叫暗卫出来就行。”
他想起今天看到舜音摔倒在地的场景还觉得一阵后怕,绝对不能让那样的事再发生。
舜音心虚的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能让墨醉白早些提防萧从恕和萧从炎总是好事,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墨醉白看着她,“当初萧从恕在陛下面前主动求娶你,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舜音眼眸转动了一下,轻轻点头,露出苦恼的神色,“我猜他当时是想把我娶回去关起来,这样我在他的监控之下,就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了。”
墨醉白点点头,如此也就说得通舜音当时为什么没有选萧从恕了。
他顿了一下,问:“那你当时为何也没有选另外两位公子?”
“我看人很准的,那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心术不正,一个看起来是好色之徒,我才不想嫁给他们。”
墨醉白顺势问道:“那你想嫁什么样的人?”
舜音不自在的动不动,垂着眸,胡乱道:“嫁大英雄吧,像我外公那样坦坦荡荡、有担当的大英雄。”
墨醉白想起以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在她眼里算大英雄吗?
他沉默须臾,倏然问:“你还记得皇长孙萧晏琅么?”
舜音手指一缩,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盏,掩饰自己听到这个名字那一瞬间的慌乱。
“记得,铮儿以前不就是他的暗卫么。”舜音抬了抬眸,“怎么忽然提起他来?”
“皇长孙的忌日快到了,陛下让我去他牌位前敬一杯酒,我不知道该敬什么酒好。”
舜音神色黯了黯,捧着茶盏,声音怅然,“我觉得清酒就很不错。”
墨醉白轻轻摩梭了一下指上的玉扳指,眸色渐深。
清酒是用甘甜的泉水和谷粟酿造而成的,味辛回甘,乃是他平生最喜欢喝的酒,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舜音如果不是特别留意他,根本不可能知晓。
墨醉白手指收紧,舌尖蔓延着苦味,声音变得沙哑,“为何是清酒?”
“以前偶尔喝过一次,觉得味道还不错。”舜音声音低沉,欲盖弥彰问:“你喝过清酒吗?如果没喝过,下次可以尝尝。”
墨醉白下意识道:“没喝过。”
舜音点点头,心不在焉的把茶杯往嘴边送,嫣红的唇抿在白瓷杯上,衬得愈发娇艳。
墨醉白按下她的手臂,“茶已经凉了,别喝了。”
舜音低头看了一眼杯中凉掉的茶水,干笑着放下杯子,她从来不喝凉掉的茶,这个习惯墨醉白也知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古怪,面对面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墨醉白心绪复杂,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他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五味陈杂,更多的是一股愧疚,如果他就是舜音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么想必他‘亡故’时,是让舜音伤过心了。
舜音揉了下酸疼的肩膀,率先打破平静,“对了,来时的路上你曾经答应过我,要给我按摩。”
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现在你履行诺言的时候到了。”
墨醉白记得自己确实答应过此事,他只能暂时按下复杂的心情,道了一声‘好’。
舜音盘腿坐到窗边的榻上,撩开青丝,露出雪白的玉颈,背对着墨醉白,指了指酸疼的地方。
墨醉白目光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脖颈上,滞了半晌,忽然发现这个任务比想象中艰难,他两条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
直到舜音回眸催他,他才手脚僵硬地伸出手去。
他从未给人按摩过,只能模仿着自己以前看过的动作,按揉舜音的肩膀,动作笨拙僵硬。
舜音肩膀瘦削,锁骨分明,阳光透过楹窗倾洒在她的身上,肌肤莹白透亮,圆润的耳垂上挂着红色耳珰,随着微风晃来晃去。
墨醉白努力将目光集中到那只红色耳珰上,不去看别的地方,他的手也小心翼翼的避开舜音领口露出的地方,尽量不去触碰舜音温热的肌肤。
舜音的肩膀很瘦,仿佛稍微用力就会碎掉,他不自觉放轻动作,揉搓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意味。
舜音觉得他像在给她挠痒痒一样,不轻不重,她不满的拍了拍肩膀,“使点劲。”
舜音的手一半拍在肩膀上,一半拍在墨醉白的手背上。
墨醉白忽然觉得有些无从下手,他嘴唇抿紧,稍微用了些力气,可按揉的动作变大,手指便难以避免的碰到舜音领口露出的肌肤,触感细腻光滑,温热的肌肤仿佛带着灼人的热气一样,一直传递到他的胸口,逐渐在他全身蔓延开来,热意滚烫。
窗外树梢晃动,蝉在枝头鸣叫,清风徐徐从楹窗吹进来,舜音身上的玉簪香扑面而来,墨醉白指尖蓦地顿住,不上不下的悬在半空。
他的心突然就乱了。
舜音抬手抚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卷翘着,贝齿无意识地轻咬了一下红唇,身上的蓝裙勾勒出清晰的腰线。
墨醉白喉咙下意识滚动,心跳如鼓,玉簪香弥漫在他周围,令他呼吸变得急促。
舜音回头,疑惑看他:“屋里很热吗?你呼吸怎么这么急?”
她抬手想要摸墨醉白的额头,被墨醉白飞快躲开,墨醉白背过身去,呼吸起起伏伏,只留下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舜音眨了下眼睛,声音疑惑,“你是累了么?也是,你今天划了那么久船桨是该累了,刚才是我顾虑不周,你不用给我按了,我自己揉揉就行。”
墨醉白莫名想起她今日盯着那名粗壮汉子手臂看的情形,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她莫非又在嫌弃他不够壮硕,觉得他太弱?
墨醉白心绪起伏,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
“谁说我累了?”墨醉白咬了咬牙,撸起袖子,转回身继续给她按肩膀,“我一点也不累。”
舜音怔了一下,墨醉白向来穿戴整齐,很少有撸起袖子的时候,她不自觉看向他的手臂。
墨醉白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用力,绷起胳膊上的肌肉,小臂上的青筋微微浮了起来,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舜音视线微微停滞了一会儿,目露欣赏,她其实不喜欢那名汉子那般粗壮的臂膀,总觉得有些吓人,墨醉白这种肌骨匀称的,才是恰到好处的好看。
墨醉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舜音的神色,见她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眼神,才松了一口气。
与其让她去看外面的野男人,不如他牺牲一点,让她在家里看个够,看得多了,她就会拥有正当的审美,不会再盯着那些手臂粗壮异于常人的看个不停。
墨醉白定了定心,才再次把手放到舜音薄薄的肩上,他下定决心,这次就只把自己当做一块无知无觉的木头,他手指轻动,认真的给舜音按揉起肩膀。
舜音觉得屋中有些闷热,拿起一旁的团扇,轻轻的摇着,微风时不时掀动她领口的衣襟,她里面穿了一件桃粉色的小衣,紧紧裹着玲珑有致的娇躯,团扇柄下坠着的流苏不时擦过她胸前的肌肤,微微红了一小片。
墨醉白无意中垂眸,看到她身前起伏的雪肌,心神一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匆忙收回视线,恼怒的皱了皱眉,竟然觉得按摩一事比批阅奏章还难。
这肩膀无论如何是按不下去了。
他把冰兰和萌兰叫进来,让她们一起给舜音按摩。
然后冰兰和萌兰就眼睁睁看着墨醉白落荒而逃,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直奔书房的方向而去。
萌兰不禁疑惑,大家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莫非那书里真有仙女?不然九千岁为何放着她家小姐这样的美人不看,像是要一头扎进书里不回头似的。
舜音疑惑的瞅着墨醉白的背影,不就是按摩么,有必要躲这么远吗?
她继续摇着团扇,看着窗外夕阳下的荷花,心情不错的笑了笑,等回到墨家,她也要在院子里的池塘中种上几株荷花,最好能再种上一棵桂花树,到时候院子里阵阵飘香,见之心情也好些,偶尔还可以做桂花酿,想来也是不错的。
夜里,墨醉白盥洗回来,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衣带系的紧紧的,而是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里衣的衣襟半敞着,隐约露出一点腹肌,小腹平坦,紧实精壮。
舜音第一次看到墨醉白穿着如此随意,不由多看了两眼,目光在他的腹肌上掠过,是跟墨醉白手臂一样的颜色,只是更白一些,泛着带水汽的柔光,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舜音偷偷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肚皮,又好奇的看了墨醉白一眼,不知道他的腹部摸起来是硬的还是像她一样软软的。
墨醉白余光注意到舜音流连的目光,唇角慢慢弯了笑。
他面上不显,去梨花木书架旁找了一卷书,又拿着书大摇大摆的走到雕花木榻旁,在舜音面前晃了两圈,才斜斜的在榻上坐下,姿势端正,腰腹挺得极直,抬着手臂看书。
舜音盯着他看了片刻,由衷发问:“你这般姿势不累吗?”
墨醉白挺着脖子,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书册,心中暗暗揣摩,莫非她是觉得这个角度看得不够清楚?
墨醉白扫视了舜音一眼,对这个这贪心的小娘子颇为无奈。
舜音被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一愣,莫名其妙的回瞪了他一眼。
墨醉白见她如此‘坚持’,甚至还发起脾气来,只好大发慈悲的走过去。
他在床榻边沿坐下,继续端着手臂,腰腹挺直的看书。
舜音看着他直挺挺的身体,又看了看他手里拿的书,心里不由疑惑,究竟是什么书,非得这么端着看?莫非是皇祖亲手写的?墨醉白如此之态,难道是为了以示虔诚和尊重?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墨醉白手里拿的只是一本普通兵书,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墨醉白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一直靠近望过来,嘴角轻轻勾起,声音里带着一丝纵容,“这次满意了吧?”
舜音张了张嘴,着实替墨醉白觉得累,可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你随意就好。”
他自己都不累,她就不操这个心了。
也许他就喜欢用这个姿势看书吧。
墨醉白心里哼笑一声,看来是满意了,果然是想近距离的看他。
舜音躺回床上,手指无聊的转着身前的头发,准备入睡,她闭着眼睛,侧身躺了一会儿,有些睡不着觉。
最近熄灯睡习惯了,现在这样满屋通明,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她张了张眼睛,软声问:“不熄灯么?”
往常墨醉白深夜看书的时候,都会把其余的蜡烛熄了,只留身边的一盏灯。
墨醉白侧眸,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把蜡烛吹了你又看不清,等会儿还要闹脾气,知道你不舍得,就容你再多看一会儿罢。
“无妨,等会再熄。”
舜音只好用力闭上眼睛,用手微微遮住眼前的光。
夜色寂静,整间院落都静悄悄的,当月亮爬上半空,墨醉白动了动身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臂膀。
他觉得舜音应该看的差不多了,暗暗决定,不能继续惯着她,免得她得寸进尺以后每日都让他如此给她看。
他下定了决心,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书卷,虚张声势的甩了下袖子,提醒舜音移开目光,免得舜音看直了眼,等会儿撞见尴尬。
他善解人意的停顿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垂眸望去,本来以为会对上舜音不满的目光,结果却见舜音睡得憨甜。
她微微蜷缩着身体,呼吸平稳,身体微微起伏,看样子已经睡了有一会儿了。
墨醉白:“……”
墨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