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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艾斯特尔在庄园迎接了皇帝的侍从。
早就知道对方可能是八级以上大魔法师的侍从丝毫不敢摆出傲慢的态度,拖长的咏叹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上了年纪,头发已然花白的侍从脸上的笑容挤出一堆褶皱,无比讨好:“尊敬的法师大人,七日后是皇太子殿下的生日宴会,这是请帖。”
艾斯特尔接过请帖,似笑非笑看了眼侍从:“皇太子殿下?”
侍从默默擦了把汗。
身为皇帝陛下身边的人,他自然也听闻了几日前,这位法师在舞会上对皇太子堪称无礼狂妄的做派,但这些在实力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就连皇帝陛下本人,在听闻后,竟然笑着称赞她有气度。
果然陛下的想法是我不能揣度的。
“有意思。”
艾斯特尔勉强提起一点兴趣,她接过请帖:“请转告皇太子殿下,我会去的。”
在心里自觉把这句话翻译成“请禀告陛下,我会去的。”侍从欣喜若狂,恭恭敬敬离开。
转身的一瞬,侍从心里闪过些许异常,但一瞬间没有捕捉到的他只觉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不再多想,坐着马车返回皇宫了。
“哦?她答应了?”
“尊敬的陛下,沐浴在您光辉之下的臣民自然会想瞻仰您的光芒。”
皇帝陛下弯起眼,细微的皱纹在他眼角浮现,他已然年长,曾经的雄狮盘踞在王座把所有反叛的兄弟姐妹咬死踩在脚下,而现在,狮群中年轻力壮的狮子看着他的王座,虎视眈眈。
他知道自己已过盛年,但男性这种堪称无情的权力动物是不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的权柄,安稳过渡给虎视眈眈的后继者,狮子与狮子之间,势必会发生一场搏杀。
“卢克。”陛下念出自己侍从的名字,“七日后的宴会,加派人手,告诉哪些人,要拿出十分的礼节去招待那位法师。”
“是。”
侍从不会去猜测陛下的想法,他是陛下的口,是陛下的眼,他不需要了解陛下的想法,他所要做的,只是执行。
艾斯特尔披上斗篷,再一次去见了黑街的那位商人。
“我想要黄金。”
她再一次对着商人露出了无暇的笑容,仿佛是一朵最纯白的百合花,她摊开手掌,这一次是一颗蓝宝石。
商人沉默许久:“您应该不缺少黄金。”
她湖蓝色的眼眸静静看着她,她没有说话,那双梦幻的眼睛已经倾诉了千言万语。
他最终也只能接过宝石,商人喃喃自语:“神啊,您是来与我做交易,还是来买走我那颗肮脏不堪的心的?”
艾斯特尔摇着头,她凝视他的眼睛:“我并非想买走任何人的心,因为那比买下天上的银月还要艰难。”
商人沉默不语,大概看出对方不想继续和她交流的意思,艾斯特尔也不再逗留,离开了店铺。
直到她走远,商人这次开口,不知是在回答她,还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月亮不就在我的面前吗?”
黑街的酒馆,调酒师擦着桌上的酒杯,有人推门进来,走到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看见了少女靠在那里,她的身材并不丰裕,甚至过于纤细到一种近乎中性的地步,她的嘴里咬着一根糖,垂在肩膀的发被简简单单扎在脑后,她没有笑,便显得更加的疏远。
调酒师愣住,他之前没有见过她,但不需要见面,不需要画像,只是看她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感受到他眼光的少女抬起眼,敲了敲桌子:“一杯葡萄酒,谢谢。”
他好像失去了舌头,以往的巧舌如簧在现在失灵了一般,调酒师就像哑巴一样沉默调好了酒,递了过去。
她和这里太格格不入了,酒馆里的雇佣兵都在暗处里悄悄看她。调酒师甚至看见了几个黑暗精灵的眼睛都快发出光,他毫不怀疑这几个精灵正在等待一个自荐枕席的时机。
粗犷的雇佣兵大口灌麦酒,脸上染上了红晕的半兽人端起酒杯,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艾斯特尔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瞥了瞥,半兽人直愣愣把酒杯递过去,她盯着看了他几秒,笑了笑,碰了碰杯。
调酒师的动作停下了,他听见了酒馆其余人的惊呼,看见了他们嫉妒的眼神。
几位暗夜精灵也站了起来,站在最前面的是那几个精灵里长相最出众的那个,有别于身边同伴大胆暴露的服装,他的服饰倒是和森之精灵的风格很相似,是一件用月亮花与树叶花纹装饰,用黑色绸缎制成的轻便骑士服。
银发黑肤,俊美到近乎诡异的精灵端着葡萄酒走了过来:“这位小姐。”,他的笑容很含蓄,但出口却异常惊人:“您缺一个床伴吗?”
整个酒馆瞬间一静,无数目光刷刷射过来,如果能实体化这个黑暗精灵只怕会被瞬间扎成刺猬。
黑暗精灵快速抬头,瞄了她一眼后便自顾自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
酒杯中倒映她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底妆。脸色是一种健康的、泛着红润的白色,她涂了一点他没有见过的,较浅的口红,印在她酒杯的边缘,这种轻薄的妆容让黑暗精灵想起了月亮花微微颤动的花瓣。
少女一饮而尽杯中的葡萄酒,放在调酒师面前示意对方再填一杯,她看了一眼黑暗精灵,目光在他那张脸上停留半分钟后,凑了进去:“我的确没有床伴,但是,我目前对这件事没有兴趣,抱歉了。”
她的态度过于温和,但黑暗精灵却察觉出她语气里的坚决,虽然心里恋恋不舍,但继续纠缠会让面前的人对他的态度变差,精灵选择了以退为进:“如果您有什么其他需要,可以来这里点两杯杜松子酒。”
艾斯特尔的绕了绕长发,颇有兴致的看向酒单:“看样子你们价格并不便宜。”
当然,最贵的还是……
“你们这里竟然还有干邑?”调酒师苦笑一声,看着她,“您不是已经喝过了吗?”
调酒师还记得杀手顶着雨失魂落魄的回来,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浑身湿漉漉的狗一样,在听过他陈述前因后果后,调酒师一点也不同情他。
一件兵器如果想调转方向对准主人的心脏,被丢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平心而论,这位主顾已经够慷慨且细心了,大概正是因为出身贫民窟,他们更懂得公平与馈赠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交易自然也是,当杀手越过线去索要,性质就变化了,调酒师的直觉告诉他,主顾并非是觉得他过于贪心,反而是另一种更为……隐秘的思想。
“他就是干邑吗?”艾斯特尔想起了那位杀手。
那只像是要主动把脖子递到她手边,让她拴上缰绳的小狗。
她不想去驯化他,所以只能果断拒绝他。她可以把钓鱼的鱼竿送给他,却不能每天让他跟在她身边吃她喂的鱼。
她又喝下一杯葡萄酒,放下酒杯穿好斗篷,推开酒馆的门离开了。
调酒师侧过头:“死心了吗?”
杀手爬出桌子,抬起头,压着嘴角一声不吭。
“她连问都懒得问你,”调酒师劝了一句,“你这些日子的异常,老头子已经知道了,继续不接任务,你应该明白你的下场会是怎样吧?”
那点微薄的同僚情谊让调酒师最后劝一句:“你再想回到她身边,至少也要保证自己活着,难不成你想最后让她给你收尸吗。”
不能继续创造价值的人,在这个社会只能成为腐烂在泥土里的骸骨,艾斯特尔听见了女孩子细细的哭声,她踢飞一颗石头,街角处的深巷里传来一声惨叫,几个喝得醉醺醺酒汉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身,冲进巷子,艾斯特尔抱臂站在原地,看见几个人拖着一个裸着下半身的男人,就像拖着死尸一样扔在地上。
雇佣兵与半兽人指着男人嘲笑他的下半身,艾斯特尔却看见了巷子里狼狈穿上衣服,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大小的女孩子。
披着黑斗篷的少女走到男人面前,一群说着下流话的男人看见她之后不由禁了声,有被马尿晕了头的雇佣兵看见她后还想继续说调戏的话,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
艾斯特尔抓住他的头发向巷子里拽去,穿好衣服的女孩子被同伴搀扶着站起来,四肢上有挣扎留下的青紫痕迹与擦伤,她面色苍白麻木,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就像是落在石雕上的雨水。
一路上的石块磨破了对方细皮嫩肉的皮肤,男人哀嚎痛骂,艾斯特尔充耳不闻,拖到女孩面前后,拉着头发拽起来:“道歉。”
他当然不会听她的话,被鲜血糊住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的男人怒骂:“低贱的平民,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艾斯特尔看了眼那个穿着破旧年纪还小,但也美丽得熠熠生辉的女孩子,女孩子正抬着头看她。
她拽着男人的头发,拖着他的头撞向墙壁:“道歉。”
“你这个下……”
“嘭!”
周围围观的还醉醺醺的人全部清醒过来,黑斗篷少女面不改色,就像提着什么铅球一样,在墙壁上一下下磕着他的头。任凭对方说着污言秽语,只要他不道歉,她就不会停下。
女孩子看了半天,眼睛越来越亮,男人终于受不了无休止的折磨,断断续续说:“我,我道歉,停下,快停下!求你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