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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萝丝富贵小庄,见到了诸葛半里,你自然就明白了。”
“你这是存心为难我。”
夏祈音朗声笑道:“我是怕你怪我剧透。”
此去萝丝富贵小庄,若骑马的话倒是不十分赶,故夏祈音一行也就不曾急行。见夕阳西下,四人便早早找了一处镇子住下。
时间门尚早,左明珠带着薛斌去街上置办些日常用物。他们出京时架着马车,东西带的齐全,出门在外,衣食住行也十分精细。后为了救段延庆和赶路,随身行李便散落了许多,这会儿不赶路,左明珠想重新置办一些。
左明珠和薛斌离开客栈后,夏祈音觉得无聊,约了李布衣出去走走。
两人没有目的,随意进了一家瓷器店。夏祈音扫了一眼货架上的瓷器,或是做工粗糙,或是造型庸俗,是一家没什么惊喜的乡野小店。
夏祈音弹了弹一个造型十分下流的花瓶,取笑道:“我以为跟着神相李布衣,能发现什么好东西,难道李布衣喜欢这东西?”
那是个彩绘白瓷瓶,瓶子烧得不怎么样,画更是庸俗露骨,大约只有风月之地才会用这等俗气的东西。
李布衣莞尔:“是你说出来走走,我只是舍命陪君子,难道白玉京的主人还热衷捡漏不成?”
“我倒是不喜欢捡漏,更喜欢等价交换。”夏祈音笑道。
李布衣转身,不想脚下带到什么,刺啦一声,带翻了店主堆放在墙角的杂物。李布衣反应极快,忙伸手扶住了将倒下的物品,遮布露出的一角可以看到下面似乎是一叠白瓷碗。
李布衣弯腰掀开遮布,将那叠碗摆正,正要将遮布盖回去,就被夏祈音拦下了。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夏祈音从那叠碗后拿起了一个白玉瓷盘,“倒也不是没有惊喜嘛!”
“你还懂瓷器?”
“不懂!”夏祈音坦然道,“可我却会看。”
李布衣不解。
“我不会鉴定瓷器好坏,但见过的东西却不会忘。”夏祈音笑道,“我上次回京中小住时,发现家里换了一套新瓷器十分漂亮。原以为是小师兄的人送来的,就随口提了一句,不想星奴却说是金伴花特意着人送来的。”
当年楚留香下帖要取金伴花的白玉观音,却栽在夏祈音手上。从那之后,金伴花就十分仰慕夏祈音。不管夏祈音在不在京中,逢年过节都会往夏府送礼。
“伴花公子之名我也听过,他既然特意送了你这么一套瓷器,显然是好东西。莫非这个盘子与金伴花送你的相同?”
金家几代豪富,金伴花身为京中豪商,有着不俗的品鉴能力。可以让金伴花特意送到夏府的瓷器,自然不是凡品。
“据说是京中一家瓷厂所出,做工极尽精美,故此数量有限。你知道京中多权贵豪商,最好攀比,越是数量有限的好东西,追捧之人越多。金伴花重金购得一套,原是要自家留着赏用,听说我回京,才割爱让人送到我府上。”
李布衣环视了一圈货架上的瓷器,才道:“京中重金难求的瓷器,在这乡野小店却被随意堆在墙角,果然十分有趣!”
论做工,货架上的瓷器没有一件比得上堆在角落中的这些。偏偏这些精致的瓷器被老板放弃了一样堆在墙角,反而是做工粗糙的那些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货架上。这两者之间门即便是外行人都能分好坏,即便老板不懂瓷器也不该如此才是。
夏祈音和李布衣说的是官话,老板听不懂,只觉得两人不像是买东西的人,便不曾理会,只顾坐在柜前打盹。这会儿夏祈音敲了敲柜面,老板才惊醒,以方言问他们要买什么。
李布衣就问角落里的瓷器可卖,老板略有些惊讶,随意报了个数字。老板显然是知道他们是外地人,有意提了价,可即便如此,也是极便宜了。
“老板,你这些瓷器从何处进的货?”夏祈音随意问道。
那老板突然脸色一变,嘀咕了两句,并不肯直言。
夏祈音扔了一串铜钱在柜上:“东西我不要,我只想知道你从哪家进的货。”
老板犹豫了一下,道:“镇尾的闵家!”
老板倒是不想说,但闵家就在镇上,出了他这里,并不难打听。
“闵家,可是本地人?”夏祈音意外道。
西南边陲的小窑厂竟能生产出与京中名窑一般瓷器,倒是有趣。
“自然是本地人,他们家窑厂就在镇尾山脚下。”老板似乎不太愿意提及闵家,“好了好了,这生意我不做了,实话告诉你吧,那闵家父子得了鬼洼,他们父子做的东西如今都卖不出去了。”
“何为鬼洼?”李布衣不解。
“一种肺病,因天下间门能治此疾的大夫屈指可数,此病又能传染,故此为人避之不及,才有了如此可怕的名字。”夏祈音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此疾曰肺结核,不难防御,亦非不治之症。”
老板一惊:“客官莫不是京城来的,难道京城的大夫竟这般厉害,连鬼洼都能治?”
夏祈音微笑道:“是从京城来的,朝廷近年研制了些新药,对治疗鬼洼此类病症颇有奇效。”
“了不得了不得,怪道客人仪表不凡,原来是京中来的。”老板惊叹道,“不晓得那新药哪里买?”
惊觉自己问的急了,老板憨笑道:“不瞒客人,我与那闵家也是老相识咧。原来店里卖的都是闵家窑出的瓷器,后来闵家父子得了鬼洼,大家都怕,就不敢买他家出的瓷。去别处进货,贵不说,没有闵家窑的好,还要凭白添些搬运的本钱进去。”
“京中百草堂,或许以后的百草堂也能买到。”夏祈音道,“你说的那闵家能到京中买药?”
“闵家那媳妇能干,闵家父子病了一年多了,他们家那媳妇,也不怕染上病,将他们父子伺候的十分周全,到处求医问药。若晓得这病能治,别说去京中,怕是天涯海角,也去咧。”
“倒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女子。”李布衣说着便看了夏祈音一眼。
“你看我作甚?”
“医者仁心,你说的。”李布衣道。
“我可算不得医者。”夏祈音负手出了小店。
李布衣笑着跟上她的脚步,两人不知不觉出了镇子,却是到了老板所说的镇尾。闵家做瓷器,要烧窑,倒是不难找。
“想来这里就是闵家,你不是医者,来这里做什么?”李布衣促狭道。
“我不是医者,却是好事之人。”夏祈音道,“你莫不是忘了,此番我们要去往哪里?”
李布衣哈哈一笑:“是了,我们此行是要与医神医赖药儿汇合,去见鬼医诸葛半里,或许还能添个‘妙手回春’余忘我。”
夏祈音心道,还有一位连赖药儿都甘拜下风的名医,你怕是没算上。正要敲门,就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
“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夏祈音和李布衣回身,却见是个素衣妇人挑水回来。这妇人年约二十几许,布衣素钗难掩其美貌,不似普通人家的妇人。这么说,并非指普通百姓家没有美貌女子,而是这女子通身气质不似普通百姓。
“娘,你回来了?”院门从里面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童。
妇人应了一声,挑着水就从夏祈音和李布衣面前穿了过去,看了两人一眼,便要关门。
夏祈音忙道:“请问此间门主人可是姓闵?”
妇人手下动作一顿,惊讶道:“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公公还是相公?”
“请恕冒昧,我听镇上瓷器店老板说此间门主人得了一种颇为难治的病症。在下学过一些医术,听得疑难杂症就心痒难耐,想来看看。”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克制住了,冷声道:“不劳费心!”
“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不可靠?我年纪小尚未闯出什么名头,但我师父却十分了不得。”夏祈音傲然道,“我师父是汴京名医叶星士,你可听说过?”
妇人先是惊,后是喜,手下一松,肩上的扁担滑落,水桶倾覆,水洒一地:“你是神医叶星士的弟子?”
夏祈音越发笃定这妇人不一般,叶星士虽有名,但也不至于西南边陲的百姓都知道。
夏祈音从怀里取出一个针袋,展示给妇人看:“你看这金针,可是一般大夫能用的?”
民间门大夫水平层次不齐,正如夏祈音与赖药儿说过的那般,有些穷乡僻壤的赤脚医生,一个偏方包治百病,吃好了是福气,治不好是命。可以银针渡穴治病的大夫并不多,至于能用金针的大夫就更少了。
当然也可能用金针银针招摇撞骗,但妇人为了公公和夫君的病,四处求医问药,见过不少大夫,倒也有些眼力劲。夏祈音这套金针,绝不是普通大夫能用。说的直白一点,如此细的金针若能以之刺穴治病,若不是积年老大夫,就是身怀武功。
妇人有些心动,犹豫了片刻方试探道:“家公与相公所患乃是鬼洼,你可敢治?”
一年多来,妇人四处求医问药,本地但凡有些名气的大夫都看过来。可一见是鬼洼,所有大夫都避之不及。对于夏祈音是叶星士弟子这件事,妇人将信将疑,却又不肯死心,怕放过这唯一的机会。
“若是鬼洼,倒也能治,只怕是其他与鬼洼相似病症。”夏祈音收起金针,“须得见过病人才能确定。”
妇人喜道:“小妇人见识浅薄,若有怠慢,还请见谅,大夫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