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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布衣自认不笨,可还是跟不上夏祈音的脑回路。说不直接参与大理内政,转身就派人杀了杨义贞。不仅杀,还要用她在天龙寺前故意展示过的火器,这就是告诉所有人杨义贞是她杀的,简直是仇恨值拉满。
察觉到李布衣的目光,夏祈音笑得十分灿烂,低声道:“你觉得奇怪?其实一点不奇怪,我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人。”
高升泰压下了杨义贞的叛乱,自然也不好放过杨义贞。但凡事都有万一,万一杨义贞没死,对于段延庆接下来的路和他们的计划总是一个麻烦。
当然这些都不至于影响大局,最重要的是夏祈音要借着杨义贞给高升泰提个醒。让他明白,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遥远的事情。免得高升泰大权在握后,翻脸不认人,反过来阻碍她的计划。
“这个高升泰有什么特别,要你安排这一出杀鸡儆猴?”
“你见到就知道了。”
此番,高升泰是奉父命答应辅佐段延庆上位,但段延庆登基后要坐稳这个位子少不得要依仗他,多加封赏。如此一来,高升泰父子联手怕是已经可以掌控朝政,并实际控制大理大部分地区。
若没夏祈音横插一手,由段正明继承帝位,怕是逃不过“为君不振,人心归高氏【注1】”避位为僧的命运。而高升泰则将取代段氏上位,改国号大中国。如今段正明变成了段延庆,就不知道段延庆能不能比段正明技高一筹,从高氏手中夺回权柄。
出了园子,忽有四骑踏马而来。马上四人腰间皆是一柄窄剑,着细布青衣,年约二旬,面白无须,长相阴柔。
“这是我为段公子安排的四名护卫甲乙丙丁。甲乙丙丁不是他们的真名,当然他们真名叫什么,并不重要。五年之内,他们会守护段公子左右,保护段公子的安全。若是段公子觉得不需要了,也可以随时让他们离开。”
四人翻身下马,向段延庆行礼,动作整齐一划,显然受过宫廷礼仪训练。
“我小师兄贵为大宋太子,武功却十分上不得台面。单打独斗,就算现在的段公子也能将他打倒。甲乙丙丁原是白玉京为官家和太子准备的内侍,除了伺候主子,他们的剑法也不错。”
段延庆点点头:“多谢!”
段延庆的亲信都在护送他的路上折了,虽说旧邸还有些人手,但可信任之人却不多。要么信任之人实力不足以保证他的安全,要么就是人没有那么可信。
段延庆心中清楚的很,夏祈音费心护他回大理,在他登上皇位履行诺言前,她比谁都在乎他的安危。因为他死了,高升泰父子立即可以再拥立一个新的皇帝,夏祈音则可能白忙活一场。
甲乙丙丁不需要夏祈音交代,便上前护卫在了段延庆左右。甲乙丙丁似乎很善于隐匿自己的气息,四个大活人站在段延庆左右,却有一种能够融入周围环境的本事,让你不由自主地忽视他们的存在。
若非四人出现的突兀,高志文一直留意着四人的举动,几乎都要忽略这四人是中途插进来的。
高志文引着众人入宫,这大理王宫比之汴京的大宋皇宫还要袖珍几分。只得益于大理的地理环境,宫中奇花异草颇多,比之大宋皇宫多了几分生机盎然。
高升泰率领文武众臣于宫门前迎接段延庆,又有段正明和段正淳兄弟代表宗室上前表示了问候,一番你来我往,才入了皇宫。
夏祈音和李布衣缀在后面,仿佛是这场热闹的局外人。
“你觉得高升泰如何?”
“脑生反骨,臣凌君上。”自高升泰出现,李布衣就认真看了他的面相,“你是如何知道高升泰的命格?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精通相术。”
李布衣没有问夏祈音为什么知道高升泰将来或反,却不出手阻止。左不过是段氏忌惮夏祈音和她背后的太子胜过高升泰父子,在段家人眼中,高升泰父子最多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神仙会却可能吞并大理。
段氏不愿意出价钱,夏祈音不愿意为他们费心。留着别有用心的高升泰,反而对她有利。夏祈音心中有那样的野心,自然只会坚定的辅佐一人,旁人要请她出手护驾,免不得要被剥一层皮。
“你精通相面相人,而我精通人性和政治学。”夏祈音轻笑道,“人在那个位置上,往往会身不由己。主弱臣强,即便高升泰没有反心,他身边的人也会让他有反心。一个能够成为权臣的人,说不恋权位是不可能的。若贪恋权位,又有什么比得过皇位呢?”
“高升泰眉尾有一道新伤,改变了他的运势,此事或有变数。”
“哦?”
“这变数与你有关,所以我也猜不透。”李布衣道,“若你不插手,段延庆很难逃过与段皇爷一般的命运。若是你插手,我却不知道他有没有段皇爷的好命。”
“李布衣,幸好你是我的朋友!若你是我的敌人,即便有违我的原则,我也会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提前杀了你。”
布衣神相果然十分可怕,在他眼中处处都是破绽。若李布衣成为她的敌人,将是她最大的麻烦。
“那我现在算是逃过一劫吗?”
“不,应该是我逃过一劫才是。”
若对没有作恶的李布衣生出恶意,哪怕是心中想一想,对于夏祈音而言都是违背原则,不利于道心的事。夏祈音杀过不少人,但她从未想过要杀一个好人。杀一个好人,哪怕是想一想,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那这算是我们彼此的幸运吗?”
“确实。”夏祈音认真道,“不过,我一向十分好运,大概是早年就霉运都耗尽了,如今只剩下好运了。”
两人相视而笑,却见段正淳停住了脚步等着他们跟上。
“在下镇南王府段正淳,不知阁下可是夏会长?”段正淳长着一双十分多情的眼,当他专心看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仿佛能将对方的魂吸进去。
夏祈音抱拳道:“正是夏祈音。”
“久仰夏会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此番太子殿下能够遇难成祥,多亏夏会长仗义出手,大理段氏感激不尽。”
“段公子客气了。”夏祈音对李布衣使了个眼色。
李布衣心下叹了口气,谁让他是夏祈音的朋友呢?
李布衣十分任劳任怨地上前,挡住了段正淳的目光:“镇南王府段公子是吧?我观段公子面犯桃花,他日必享齐人之福。儿女宫饱满,这是多子嗣的面相啊!”
夏祈音:李布衣这是讲究人啊,花心多情是齐人之福。多生女儿就多生女儿,偏说多生子嗣。
段正淳一愣,旋即道:“阁下是夏会长的朋友?”
夏祈音笑道:“这位神相李布衣,乃是我入西南结交的朋友,此番与我一同来大理观光。”
“原来是位相师,可惜在下并不相信这些。”段正淳颇为遗憾道,“难道夏会长也对相术感兴趣?”
“我对相术没兴趣,但我这位朋友却不是普通相师。他说段公子面犯桃花,命中多子嗣,绝非无的放矢。莫非段公子近来好事将近?”
“哪有什么好事将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段正淳心虚地哈哈了两声。
段正淳为人风流多情,对于每个正在追求的女子都十分掏心掏肺,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只红颜知己多了,一碗水难端平,在正追求的姑娘面前,其他红颜就是逢场作戏。
当然要是那位逢场作戏的红颜到了面前,段正淳也可以让其他姑娘变成逢场作戏,坚持将“惜取”眼前人执行到底。
“我懂!”夏祈音怜悯地看着段正淳道,“我行走江湖之时,认识了好些沦落风尘的姑娘家。为了讨生活,不得不逢场作戏,强颜欢笑,没想到段公子出生大理皇族,竟然也有这类烦恼。”
李布衣:狠还是你狠,这是讽刺段公子当当皇室子弟,甘为风尘中人啊!
人家风尘女子乃是身不由己,为了生存逢场作戏。你一个皇族子弟,主动去“逢场作戏”,岂不是自甘下贱。
段正淳:……
“啊,王兄叫我,我先走了!”段正淳匆匆向段正明追去。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魅力。”李布衣取笑道,“这位段公子眼光不错,就是少了一点自知之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个洁身自好的公子哥想要追求这位,即便没机会也无伤大雅。只段正淳这样多情之人,来撩夏祈音,那简直是找死。谁不知道夏祈音的哥哥遍布江湖,两位师父也是出名的护短。
夏祈音摸了摸下巴,认真道:“确实意外,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在大宋多年,夏祈音依旧没有融入时人的观念,常常忘了时人眼中少女豆蔻年华就以娉娉袅袅来形容了。细想起来,她这个年纪在自己的家乡也已经有人早恋了,确实不算小了。
不过第一次遇到有人用不是看小女孩的眼光看自己,夏祈音还是有点适应不良。
“你,宝宝?”李布衣忍俊不禁。
夏祈音骄傲道:“这有什么奇怪,我即便再大上十岁,也是有人宠有人疼的宝宝啊!谁让我会投胎,有个好出身呢!”
“有人宠有人疼,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李布衣由衷道。
李布衣一生悲苦,童年族人被灭,父母兄长皆亡,少年师门被灭,恩师师兄惨死。被人疼爱是什么感觉,他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