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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那人发生矛盾和遇到刺杀间隔只有两刻钟,且他们的容貌非常相似,应该……是一伙人吧?”花月楼原已认定刺客和那人是同伙,可听到大家的疑问,又多了几分不确定。
“容貌相似?刺客与那个和你发生矛盾的人容貌相似,是你与花满楼这样的相似吗?”无情追问道。
遗传是一件非常奥妙的事情,比如父母双眼皮,那孩子必定是双眼皮。比如曾祖母耳垂大,没有遗传给儿子、孙子,却有可能遗传给曾孙辈。同一直系血脉,乍一看不像,可你仔细观察,或许又会发现他们有同款鼻子或嘴巴。
花月楼与花满楼兄弟的相貌并不十分相似,但却是一样的脸型。两人站在一处,你自然就会觉得他们是兄弟。
“好像不一样。”花月楼略有些茫然,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么多日,我有点不记得他们的脸了,就是觉得他们很像。”
“你不记得他们的五官,却记得他们容貌相似,那应该是他们有些相似的容貌特征,而非长相相似吧?”夏祈音插话道。
花月楼不解:“这有什么区别?”
“若是同一家族,血脉相近的人,可能会有五官容貌的相似,比如花二爷和花满楼的脸型和鼻子。可还有一种情况,即便他们五官完全不同,你依旧会觉得他们相似,比如我们看昆仑奴和欧罗巴人。”
夏祈音解释道:“昆仑奴都是黑皮肤,欧罗巴人都是白皮。同为黄种人,我们很容易分辨黄种人的容貌,但看昆仑奴和欧罗巴人,就会觉得所有昆仑奴或欧罗巴人都长一样。同样,你找一个欧罗巴人或昆仑奴过来,他也会觉得陆小凤和花满楼长得差不多。”
“昆仑奴菩萨蛮新罗婢”在唐时一度是权贵的炫富标配。唐盛世,大量外族涌入中原,后平卢节度使上奏朝廷,海盗贩卖新罗良民至唐为奴成风,唐穆宗严旨禁新罗婢,一旦查明良民身份就由朝廷遣送回国,才遏制了这股风气。
然早期的“昆仑奴菩萨蛮新罗婢”和他们的后裔则大多留在了中原,并逐渐融入汉人。菩萨蛮多为权贵姬妾,后人早就被血脉同化。新罗人面部特征不明显,久居中原也很快汉化。唯独昆仑奴因肤色缘故,很容易区分。
本朝禁止蓄养家奴,昆仑奴的称呼却保留了下来。欧罗巴人不多见,但也能见到,昆仑奴却不陌生,赌场等许多地方依旧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
陆小凤恍然大悟:“我明白,因为我们与昆仑奴和欧罗巴人接触不多,常人见到他们,首先会被他们的肤色吸引,从而忽略他们的五官特征。”
“倒也不全是肤色的缘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看高丽人,其实也会有类似的感觉,只是没有看欧罗巴人那么明显。因为不常见,所以眼睛很容易被集中在这些明显的特征上,比如我们看契丹人,先会被他们高壮于我们的身形吸引注意力,其次才会留意五官特征。若是我没有猜错,花二爷觉得那些人很相似,应该是他们的身材都偏于瘦小,脸庞特别黑红的缘故。”
“这你如何知道?”花月楼惊讶道。
“不管是蛊术还是痋术都源于西南,盛行于西南。我昨日遇到的那人虽擦了粉易容,但长居西南的面部特征非常明显。西南多在高原地段,紫外线照射强,长居那边的人肤色偏黑红,比平原地带的人更显老。除了滇南,吐蕃和草原上的人也会有类似的面部特征。其次,因为血统和饮食习惯等缘故,西南人身形偏瘦小,这就有别于草原人了。”
夏祈音的话让花月楼眼睛一亮:“对、对,就是夏姑娘说的一样。”
“那就排查自西南而来的江湖人。”无情道。
大宋是农耕社会,百姓多是自给自足,人口流动不大。若那些人在京中无人接应,即便用心隐藏身份,也很容易露出痕迹。
无情亲自负责此案,开封城又是六扇门的大本营,这里已经没有她发挥的余地了。从花府离开后,夏祈音就回家睡觉了。
夏祈音这一觉睡得有点长,醒来已是第二日了。摸了摸饿扁的肚子,起床去厨房觅食,就见顾惜朝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朝,早!”
“小师姐,已经不早了。”顾惜朝一本正经道,“昨日你不在家,有位金伴花金公子送了帖子来,想要上门拜见,还送来了礼物。”
“金伴花是谁?”夏祈音茫然道。
“开封城的豪富世家公子,不混江湖,但也结交了一些江湖朋友和公门中人,会些武功,不算高,轻功不错。”
“小朝如今竟也知道许多事啦!”
“我在无情大哥那里看过这些,对京中人事比较了解。”
开封因是京师,素来是六扇门布控的重点,无情掌管着神侯府和六扇门的消息网,对京师的消息最是敏感。顾惜朝是无情接回京城,不仅在无情那住过一些时日,如今也甚是亲近。
铁手和追命非常忙碌,一年里留在京中的时间不多。冷血对文书工作不太感兴趣,除却基本的功课,一天最多时间都在练剑。顾惜朝闲暇时就会跑去无情那里,帮无情整理资料,学习一些东西。难得有顾惜朝对这类事情不厌烦,无情自是细心教导。
“金公子可说是为了什么事?”
“未曾说明来意,倒是他送来的这份礼有些重。”顾惜朝将一个锦盒放到了桌上。
夏祈音慢吞吞吃了早饭,这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尊白玉美人。造像色泽晶莹剔透,以手触之温滑润,美人极尽妍态,栩栩如生。整体用料绝佳,雕工精妙非常。
“哇~这也太美了吧!”饶是夏祈音见过不少珍宝,见到这尊白玉美人,也是惊叹不已。
“这样的雕工,这样的玉质,即便是万金也是有价无市。”
“岂止有价无市,这等宝物,根本不会有人拿出来卖,是无法估价的传世珍品。”夏祈音将白玉美人放回了锦盒,“不过,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是这样的重礼。这位金公子所求之事怕是不简单!”
“可是让人还回去?”
“不忙,先探探他所求为何。”
“小师姐喜欢这尊白玉美人?”顾惜朝惊讶道。
莫看夏祈音对白玉美人赞叹不已,实际上她对身外物并不十分看重。不管什么样的珍宝,夏祈音赞美归赞美,却从不会执着于得到。对于她而言,这样的珍宝看看增长见识,满足好奇心很乐意,收藏不收藏却无所谓。
“白玉美人不重要,但用白玉美人叩门的事情,必定很有趣。要是现在将东西退回去,人家怎么好意思上门?”
夏祈音话音方落,就听到宫女来报,说昨日来的金伴花金公子又来了。
“昨日金公子送了重礼,又递送了帖子,可见此人颇重礼节。我们尚未回帖,他今日便匆匆而来,想来是所求之事生了变化。”夏祈音与顾惜朝道,“且见他一见。”
请了金伴花进门相见,就见这位金公子生得白净秀气,面容和双手白皙柔嫩,举手投足皆带着教养,只有世家才养得出这样的公子哥。因为只有世家公子才不用为生计操劳,有时间精力和财富去学习礼仪,琴棋书画,保养容颜。
这就是为什么《礼记·曲礼》会说“礼不下庶人”,《管子·牧民》有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因为百姓忙于生产,没有时间精力去学习礼仪,所以不能用贵族的礼仪去要求他们。
双方分宾主入座,金伴花才歉然说明来意。金公子今日又带来了一份重礼,想要换回昨日送来的白玉美人。
“君子不夺人所好,金公子要取回白玉美人原也没什么。”夏祈音疑惑道,“只我很好奇金公子因何要取回白玉美人?当然,若是金公子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金伴花言行举止都颇有教养,又是世家出身,最要颜面。他们这样的人送礼极为慎重,轻易不会出错。即便是出错了,那就是送轻了,想办法补救;送重了,就将此事揭过去,绝不会将礼物讨回去。
金伴花面色微微发红,窘迫道:“不瞒夏会长,在下送来白玉美人,原是有所求。”
“这我猜到了,可是金公子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夏会长误会了,在下所求并非遇到麻烦,而是希望可以加入邮驿站计划。”
邮驿站计划是夏祈音做的大计划,在神仙会成立前,已经与朝廷达成了合作意向。朝廷将以各地驿站入股邮驿站,作为邮驿站计划的绝对控股人。实际经营交给神仙会,双方相当于董事长和拥有股份的执行总裁。
各地的驿站可以作为邮驿站的初始固定资产,但将各地的驿站提升为标准统一的邮驿站,以及修建邮驿站之间的道路还需要巨大的投入。为了完成这个宏伟的计划,邮驿站招募民间合作者。一是投钱参与邮驿站建设,二是签订协议,成为邮驿站的客户。
人生在世,难免有几个仇家,金伴花也是如此。数月前,金伴花出门办事,遇到仇家追杀,随行侍卫都因此殒命。金伴花慌不择路时住进了神仙居,他的仇家潜入神仙居杀人,却被神仙居送进了衙门。
金伴花欲酬谢神仙居,却被掌柜以神仙居的分内之事拒绝。他探听到神仙居的幕后老板是移花宫少主,一直有心酬谢,却不得其门。
《江湖月刊》发刊后,金伴花知道了夏祈音背后庞大的江湖势力,又得到内部消息知道了邮驿站计划。邮驿站和神仙居一脉相承,承诺保护朝廷通缉犯以外的所有客人人身财产安全。
金家并非书香传家,而是豪富世家,有着庞大的家族生意。天变后,因盗匪丛生,家族生意萎缩严重。若成为邮驿站的合作伙伴,下面的商旅往来就能得到安全保障。
金伴花办事果决,作为家族继承人,自有其取舍之力。了解了移花宫后,金公子觉着金银俗物怕是无法打动夏祈音,就想到既贵且雅的白玉美人。白玉美人是他珍爱之物,最能表达他的谢意。
“保护客人的人身财产安全是神仙居和邮驿站的特色之一,你并不用特意感谢。至于合作,这是双赢之事,就更不需要金公子重礼相谢了。”夏祈音道,“只听金公子的意思,您送来白玉美人是仔细考量过的,那我就更好奇你为何现在又要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