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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了义庄,就见徒印守在义庄门前,转来转去,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徒印。”
“夏姑娘,您可来了。”徒印闻声,急匆匆迎了上来。
见徒印眼下发黑,显是一夜未眠,夏祈音难得生出几分愧意,低声道:“其他人呢?”
“李郎中回城了,他走时特意让我跟您说一下,这个案子转给六扇门接手了。”徒印道,“我奉命在这里配合六扇门,他们已经在里面勘查现场了。”
若无意外,义庄虫变是刺杀花月楼的两名刺客尸体导致,而那两具尸体又是六扇门送来寄放。京畿重地,一日之间八条性命,定会上达天听。刑部此番吃了大亏,若寻到机会当然要将烫手山芋丢出去了。
何况此事可能涉及江湖上的邪恶势力,转给六扇门也在程序之内。毕竟刑部一般只负责核查案件,若非官家指定,一般案子调查和初审都不会放在刑部。
想到庄内的虫子可能并未灭尽,夏祈音不悦道:“我不是说我来之前,不要让人进去吗?为什么——”
“……来的是盛大爷。”徒印道。
捕快这一行,不管隶属哪个部门,都视诸葛正我为祖师爷般的人物,连带他的弟子也常被寄予厚望。铁手和追命相继入六扇门后,也确实没有堕了诸葛神侯的名头。衙门里的公差遇到铁手和追命,便敬称一声铁二爷和崔三爷,甚至传到了江湖上。
因两个师弟已经打出了名声,无情一进衙门,就成了盛大爷。初时六扇门还有人因无情不良于行兼年少而小觑,只顾虑神侯府及铁手、追命不敢正面挑衅。后来,无情独自办了几桩案子,才奠定了自己的威望。
诸葛神侯是官家最信任的保镖和左膀右臂,他一生未婚未育,视无情如亲子。
官家曾经与神侯允诺,将来可以让无情继承他的爵位。在六扇门的大捕头外,无情还挂着大皇子伴读和大内侍卫的称号。官家此举显然是有意将无情培养成大皇子的左右手,希望将来无情可以像他世叔辅佐官家一样辅佐未来储君。
无情得官家和诸葛神侯看重,自己也立得住,自是人人敬重。他多在京城,江湖上的名声不如两个师弟显赫,在京中各衙却早已经树立起了威信。
听说接手的人是无情,夏祈音立时怒火全消,高高兴兴地进了义庄。
亲眼目睹了夏祈音变脸的全过程,陆小凤叹为观止:“女人,上至八十,下至三岁,总能将变脸这个绝活掌握的很好。”
义庄中充斥着浓郁的药味,花满楼扇着扇子,笑着摇了摇头。
“我现在对这位盛大爷非常好奇,能够让我们这位小姑奶奶另眼相待,绝非凡俗之辈。”
“我也很好奇。”从某些方面看,花满楼和陆小凤能够成为朋友,不是没有缘由的。
两人进了门,陆小凤就看到夏祈音正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少年说话。少年面色有些苍白,比夏祈音也没有大几岁,他听夏祈音说话时神色专注而温和。当他发现陆小凤和花满楼侧首望过来时,身上的柔和却瞬间褪去,整个人都显得清冷了几分。
陆小凤眼底闪过一抹兴味,不知道清冷似不食人间烟火与温润如玉到底哪个是少年的真面目。或者两者皆是,只因外冷内热,在外人面前会下意识冷下脸。
“这两位是——”
“此案第一个受害者户部员外郎花月楼的弟弟花满楼以及花满楼的朋友陆小凤。”夏祈音道,“陆小凤武功不错,昨日给花月楼解毒,帮了大忙。”
无情敛手为礼:“花公子,陆公子!”
“盛大捕头,久仰大名。”陆小凤笑道。
“盛兄。”花满楼道,“希望我们的到来没有给你们造成困扰。”
“既然是阿音的朋友,又是花大人的亲眷,自是信得过。只是在我们完成勘察之前,希望两位不要随意碰这里的东西。”无情看似冷情,实则通达。
无情与师弟们出门办案时常是单枪匹马,若是遇到敌人强大,也会求助江湖朋友。对于江湖人参与办案,只要可以配合,无情并不会排斥。
花满楼和陆小凤原担心无情不乐意他们插手,听到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夏祈音着手收拾虫尸,无情专心检查尸骨。花满楼看不见,就干脆站在院中等他们勘察,只陆小凤东瞧瞧细看看。
陆小凤在屋内转了一圈,除了虫尸和尸骨,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答应了不随意触碰屋内的东西,就真的没有去触碰,见无情在细看尸骨,便凑了上去:“盛兄,这些人真的是刚死吗?”
“除却棺中的尸体是衙门早先暂存于此,地上散落的白骨都是义庄和刑部遇难的公人和杂役。”无情手上抓着一根胫骨细看,胫骨上一丝血肉残余都没有,骨头上还有细细的啃咬痕迹。
“陆小凤,你这么空,过来帮我捡尸体呗!”夏祈音丢了个瓶子和镊子给他。
“果然是我的姑奶奶,就知道你带我们来,没那么便宜。”陆小凤接住瓶子,老老实实去捡虫尸。
“小心一点,可能有活的。”无情提醒道。
陆小凤方才就发现有几只虫子被暗器钉在棺木和床架上,并没有死去。昨夜,夏祈音让刑部的人药熏义庄,就和他回城了,显然钉住这些漏网之鱼的另有他人。
在他们之前,在屋子里的只有无情一人,其他衙役和捕快都在外面,显然钉住这些虫子的就是无情。这位年轻且看似羸弱的少年大捕头竟是一位暗器大家。
“多谢提醒!”
夏祈音与陆小凤将屋内的虫子捡干净,又洒了一遍药粉,那头无情也已经将尸骨拼接好了。
“无情哥哥,这些尸体还能辨认身份吗?”
无情点点头:“幸而虫子不吃衣服和腰牌。”
刑部的公差和衙役都配有腰牌以便出入官衙,故此辨认身份不难。至于原本在义庄的仵作和杂役,找了衙门熟悉义庄的人过来,问了死者的特证,也基本能够辨认出来。
公差和杂役的死因基本无疑,尸骨消毒,灭杀可能存在的虫卵后,才收殓交给他们的家人安葬,并发抚恤金。最后留下来的就原本存在义庄的尸体和刺杀花月楼,疑似虫子培养皿的两具尸骨。
夏祈音停在了另一具棺材前:“我刚才翻了义庄的记录,这副棺材中的死者应该是一个月前凶案死者,尸体严重腐败,这些蛊虫竟然连腐尸都不放过。”
虫子只对血肉感兴趣,义庄内的其他东西都还算完整,包括收尸记录。
“蛊虫?”无情侧目道,“这并非蛊,应该是痋术。”
“痋术?那是什么东西?”夏祈音惊讶道。
“我也只是听慧姨聊起游历西南的经历提到过,据说痋术与蛊毒、降头并列滇南三大邪法。若说蛊毒善恶皆在施展之人,即可杀人也可救人,痋术就完全是一种恶毒的邪法,你离开慧姨时年纪小没听过也不奇怪。”无情说着忽然皱了皱眉。
“无情哥哥发现了什么?”
“传闻中痋术是将炼制过的虫子制作成药丸,让活人吞下去,然后在宿体产卵,化人的血肉为孵化虫子的养料。这些被作为痋术宿体的活人一般是首领的奴隶或俘虏,施展痋术的人将他们视作养虫子的养料,应该不会让他们离开自己的掌控才是。”无情解释道,“且慧姨说到痋术时,曾说虫卵入体三五日就会孵化,送来义庄的尸体却已经有半个月了。”
“所以啊,我把它与蛊虫混淆也不奇怪啊,这根本是同时具备了蛊术和痋术的特证嘛!既然都源自于滇南,或许蛊与痋本是同源,若有人同时精通蛊术和痋术,将两者相结合也不奇怪了。”
“你说的不错,可惜我对此二术了解不多。这等边陲之地的秘术,中原少有记载,想要找人了解也无从下手。”
夏祈音嬉笑道:“王怜花啊,他不是精通蛊术吗?我已经让丐帮传信请他尽快回京了,既然蛊与痋可能同源,他精通蛊术,或许对痋术也会有所了解。”
“他会赶回来吗?”王怜花性情乖张,可不是容易请得动的人。
“我与他说在街上被人砍了一刀,刀上好像淬了什么虫毒。不晓得是不是蛊毒,没研究出究竟,问他知不知道这种毒。不过我告诉他了,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的毒已经逼出来了,他不回京也无妨,我自己应该能研究出来。”
无情:……有些人看似处于食物链的底端,实际上却是傲立在食物链顶端。
若夏祈音直接向王怜花求助,依王怜花的性格肯定要拿乔。
可夏祈音偏说她自己能搞定,依王怜花的好胜心必定会赶回来看个究竟。然后就是夏祈音提到自己被砍了一刀,这种事王怜花一定会一边嘲笑夏祈音,一边将凶手弄个半死不活。凶手死了无妨,折腾他背后的人也一样,总之是要将场子找回来。
“你就不怕他翻脸吗?”
“他为什么要翻脸?”夏祈音负手道,“凭本事坑人,谁坑到就是谁的。他顶多找机会坑回去,又不会把我怎么样。”
好吧!玩,还是你们兄妹会玩!
确认庄内虫子清理干净,交代了杂役打扫义庄,无情便出了庄子,顺便打发刑部的人回去休息。
“现在可以见见花二爷吗?”
“若是不出意外,他应该快醒了。只他被虫毒折磨多时,身体非常虚弱,还需静养。叶神医开的药,会让他长时间昏睡,一日里清醒的时间不会太长。想要问话,可要快些回城了。”
“既如此,那就快走吧!”
回到花府,花月楼果然刚醒不久,遵医嘱,用了些流食喝了汤药。若他们再晚些回来,花月楼就该歇下了。药性上来,若要将他唤醒,可就不容易了。
知道他们的来意,花月楼也不含糊,将他遇到幽冥教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按照花月楼所言,他那日从户部下衙后,就去街上买答应了儿子的小吃。看到一人调/戏姑娘上前阻止,中间动了手。那人不敌,临走时撂下了狠话,提到了什么幽冥教。当时,花月楼并没有上心,买了东西就回家了,然后走出没多久,便遇到了刺杀。
“刺客中可有你教训的人?”
花月楼摇了摇头。
无情追问道:“那你如何知道刺杀你的刺客就是所谓的幽冥教?”